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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拔针
    桂兰姐一把推开小厨房的门,大包小包的进了屋,定睛看了一眼屋内的四人,愣住了。接着说了句:“抱歉打扰了!”扭头就要出门,转身刚要出门又觉得不对,却又转过身来指着小道士问道:“你们这都啥子情况?哪儿又多了个道士出来?!”

    眼下的情况解释起来还是有点儿繁琐的,一屋子神职人员和少数民族。我嫌麻烦低头看着炉火不做声。西若招呼桂兰姐坐下,从新介绍了一下彼此,又把前后讲了一遍,尤其是这小道士有着可以确认我体内金针数量并且将其拔除的手段。桂兰姐听完砸了砸嘴,从刚才放下的大麻袋里掏出一箱可乐,拆开之后分给众人。

    “那你继续说,除非个啥子嘛?”桂兰姐听完,开门见山地问道。

    “除非把剩下的八根针同时拔出体外。贫道可以探查金针运行的轨迹,然后施针暂时封住其在体内的运行,但拔针的时机和手法还需要与诸位商议。”

    我反正听得一知半解的,桂兰姐锁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西若给易西老爷子用藏语复述着小道士刚才的话,而易西老爷子听完乐的咧嘴直笑,举起可乐对着大家说了句:“扎西德勒!预祝成功!”之类的话。怎么感觉从头到位,都没我什么事儿似的。

    我随着大家刚把可乐举到面前准备和大家碰杯,却突然看到桂兰姐猛然暴起,闪身擒住了小道士,抽出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小青蛇也顺着袖口爬到了小道士的肩膀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哪个派你来滴?”桂兰姐杀气腾腾地问到。

    “没人派我来,我真是游方至此,又迷了路才到这里的。这位仙姑!刀剑无眼啊!”小道士吓得不轻,急忙答道。

    “好啦,桂兰姐,别那么紧张嘛。有你们三个在这里镇着场子,任谁都没办法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好吧。你看看,可乐都撒了。”我赶忙打起圆场。桂兰姐这才松了手,把小青蛇收回袖里。这阵仗,也吓了我一跳。

    易西老爷子和西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来两人对于桂兰姐的举动倒是早有预料。这三人有些谨慎,但我知道,这也是为了我好。

    其实一直以来困惑我的一件事,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拔针的日子定在三天后的午夜,也就是晚上12点前后。时间和方法是他们三人一同商定的,易西老爷子似乎对思俭小道士提出的一个叫什么子午流注的理论非常认同,这三日里只要得了空就拉着西若一起向他讨教,小道士倒也乐得讲解。桂兰姐又走了,要赶回跑马坪她住的那个山谷做些准备。走之前把我托她带下山去修的手机和电脑还给了我。修不好了,也没法恢复,主板芯片硬盘毁了个彻底。不过对于这个,我倒也没有感到太过失望。本来就只是抱了一丝侥幸而已。于是这三天,索性踏踏实实的泡在木桶里。同时,我被强制断食了。只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小道士为了确认金针在我体内的运行轨迹,日日都要在我身上不停摸索。而易西老爷子和西若跟着他在一旁观摩,他一边摸,还一边给两人讲着道家对于身体经脉的各种理论,似乎我只是个教学用的裸体道具。总之画面实在难以入目,我索性闭了眼随他们摸,随他们看去。

    直到第三日下午,桂兰姐回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我睁眼以后第一个见到的李逵一般的婆娘,从来都没叫人失望过。从院墙边遥望到山门的坡路上,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托着个一身苗饰、五短身材、皮肤黝黑的壮硕女人。而那女人的背后,居然还背了一口没比她矮多少的大缸骑车的技术也和西若喇嘛如出一辙,险些撞到山门处知客的小僧说是山门,其实也不过是高原陡坡上一处相对平缓的谷地。

    桂兰姐进屋放下缸,第一件事便是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筒放到炭火边,又从一个更粗大的竹筒里小心的取出一株见都没见过的花草不停的往上掸水。这株植物根茎包着一抔土,延展出的一条茎上开着九朵指甲盖儿大小铜铃般的小花,每朵花的颜色居然都不相同,尤其是其中的黑和绿色两朵,诡异的紧。

    “哦呀呀,连九色铃兰都给挖出来了。这株可是你的心头肉啊。”西若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株小花。

    见我盯着出神,易西老爷子跟着补充道:“铃兰有毒,这九色铃兰更毒,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培育的出来,天材地宝都不为过。嗯,要想护住心脉,这个效果却最是最好。桂兰妮子好大手笔啊!”

    这份恩情,我真的,还不起了。

    桂兰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看我,又扭头对着小道士问到:“咋个样?起针的位置确定了没?”

    小道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扯开我的上衣,指着身上几处位置说:“没问题,取针的位置,我都画了圈圈,你等到我把经脉封住,便立刻出手取针。然后等我把截脉的针起下来之后,就看易西老爷子和西若师父的了。不过一旦他心力不支,还是要靠仙姑的手段。”

    也不知道这小神棍怎么想出来的方法,在我身上画了九个小圈儿,尤其是会阴和下丹田处的那两个,羞死个人!等等,桂兰姐什么时候默认了“仙姑”这个称谓的?怎么看她表情,被人这么叫着还很受用的样子。

    桂兰姐从炉边拿起那个加热的竹筒,打开盖子递到我面前,“蛇羹,喝了吧,这两天不让你吃东西,是怕你疼的脱力,把那些污秽之物留在大殿里。喝完就去休息,我们得开始做准备喽。”说罢,几人各自帮忙拿了东西进了易西老爷子的卧室,把门一关,留我一个人抱着竹筒傻呵呵地坐在炉边。

    成与不成,都在今晚一搏,据说是个鬼门关。迈过去,我的状况可以重回巅峰甚至更加精进;迈不过去,那我的人生便止步于此。不过,疼痛这件事,我许是已经习惯了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失落。就算有人害我、杀我,难道就没人在事发之后找找我么?还是说我本就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我拿着竹筒,坐在院子里,点了一袋烟,深深地嘬了一口,又辣又呛,余香却久久不散。有僧人不断地往大殿里搬着东西,忙忙碌碌的。高原的阳光毒辣了些,但是可真温暖。那又如何?熊章和古咪化一家、桂兰姐、西若喇嘛和易西老爷子,再加上这个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叫思俭的小道士,短暂但也足矣。一口气喝完了竹筒里的汤,起身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拿起那三件大珠宝,发了会儿呆,还是床头的酥油灯下压了一张字条。要是这次没扛住,这三件东西就委托桂兰姐拿去卖掉,补贴一下寺院和村里的学校,也补偿一下她对我的照顾。若有可能,再托大雪山一脉的人,帮着这个叫思俭的小道士寻得他的师兄。

    这一切做完,我脱掉全身的衣服,摘掉那一盘夸张的裹头布,赤裸着、安静地盘膝坐在床上,在脑海里反的回忆勾勒着三脉七轮的位置,以及易西老爷子传导给我的感觉。那是一种很奇异的状态,他借用火的温度,引导热力在我体内传导的路线,经由三脉依次传抵七轮,然后便是充盈和空灵,肉身恢复了活力充满了力量,但随即又变得缥缈,似乎融身于整个星河宇宙。我沉迷于这段回忆里的感觉有些忘我,时间似乎对我没有了意义。等到再睁眼时却看到易西老爷子站在我面前对我笑,随即看到他身边的其他三人略有些惊讶的眼神。我C!我没穿衣服!我赶忙从床边抄起件衣服挡在身上,却听到桂兰姐一声嗤笑。

    “挡个啥子哟,瘦的一把骨头也没得啥看头。这屋里哪个没见过你光腚的样子喽?走嘛,准备开始喽。反正一会儿还得脱,就这么走吧。”

    这是我来到这间寺院以来第一次进到大殿,除了灯火通明,宝相庄严,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心思观赏和赞美。只是大殿的中间正对着佛像的位置架起了一座不高的木台,上面铺了个木板,下面点了厚厚的一层褥子。木板的一角,放着桂兰姐下午背来的那口大缸,又用四块暗黄色的布简单的做了个围挡。四周点了数千盏酥油灯,又有几面铜镜从高处把光聚拢到木台上。而在大殿外围的阴暗处,黑压压的似乎坐满了僧人。易西老爷子示意我躺在木板床上,头顶对着佛像。

    不得不说,我紧张了,这阵仗跟献祭一样。

    “一会儿不管你感觉到什么,有多疼,都得忍住,坚守灵台清明。”西若从我身边走过,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了这么一句。可问题是,灵台是哪儿?怎么守啊?

    不等我开口问,身上其一处画着圈圈的地方突然一凉,扭头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桂兰姐从缸里摸出来一条又一条粗壮的蚂蝗咬在画了圈圈的的点上面不是说好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么!?这比大拇指还要粗啊!不看不看我不看,不看就不会紧张了。可这触感蝎子。就趴在我的心口上

    “忍住!”

    谁?谁说了句忍住?还不等我琢磨,一根针猛的扎进身体里,然后转瞬间,又是十几根针几乎同时扎了进来。酸麻胀痛都是次要,十几根针瞬间封住了体内的经络,那种感觉,炸裂!心脏不断的跳动,血液的流动被银针封阻,感觉我要炸开了,身体各住爆裂般的疼!

    “坚持住!还没到!”小道士提醒着我,也提醒着其他人。

    随着心跳和脉搏的加快,以及不断肿胀的血管,体内剩下的金针终于开始暴动了。它们在我体内疯狂的向心脏处游走,针尖儿在血管壁不断的剐蹭,我能清楚的感知到金针在体内游走。这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么?小道士快速的刺破了我十指的指尖,和西若一人一只从我的指尖不停往外推血。

    快要扛不住了,疼痛让我开始有了些许恍惚。却终于听到小道士猛的喊了一句:“拔针!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