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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锦乐拨开大哥, 对越女说∶“这不是心不心疼的事。”

    “你真的没见过陆葭吗?”

    越女挣开李定邦的手, 将他的衣服扔回去∶“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觉得,我和她不见有关。”

    “那天你在丞相府, 威胁葭儿让她等着!”

    陆夫人又怕她又焦急,双膝跪在牧场地上, 双掌合十∶“我求求你, 你把葭儿还给我,我就这一个女儿!”

    越女跌跌撞撞站起来∶“我都没见过她, 上哪去还给你?”

    “城门口,有人见过你把陆姑娘带走了。”李定邦陈述着。

    “有,还是没有?”

    越女闭上眼, 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向地面∶“没有!”

    “滚, 都给我滚!”她轰着众人。

    李锦乐只好把陆家人推走, 可他们不甘心,将马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太阳升起来了, 找陆葭的人陆续离开。牧场一片狼藉。

    越女慢慢坐在地上, 看向旁边的黥鹰,拉出一个苦笑∶“对不起啊, 把你的地方弄乱了。”

    黥鹰站起来, 沉默地走回木屋睡觉去了。

    马儿们睡醒了, 发出愉悦地嘶叫, 似乎在彼此道早。

    越女将脸埋进臂弯,从底下传来了压抑又细碎的哭声.

    “陆葭不见了?”

    时月正抱着棉棉吃早饭,青奴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这几天的事。

    “是啊, 突然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有人看见她被越国公主带走了,可越国公主不承认。”青奴机灵地将手帕递过去,时月擦了擦棉棉的嘴。

    “陆夫人天天去找她,又哭又求的,希望能找到陆姑娘。”

    时月觉得荒唐∶“人不见了当然去找啊,可着越女求什么劲?”

    “人丢了几天了?”

    青奴掰着指头算∶“哟,到今天,是第五天了。”

    “简直乱来。”时月生气,把棉棉交给宫娥∶“更衣,我去瞧瞧。”

    “诺。”宫女们簇拥着时月入内,还有的上前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找到了!”

    时月回头,小黑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声说∶“陆姑娘……陆姑娘找到了!”

    “在哪找到的?”时月问。

    “城郊一处地窖里!”

    地窖?

    等时月赶到的时候,陆葭已经洗干净,一副受惊羔羊的模样,瑟缩在陆夫人身后喝姜汤。

    “陆夫人。”

    陆葭惊吓了一下,双手不停颤抖。

    陆夫人又心疼又生气∶“我儿到底受了什么劫难,说出来,太子妃会给你做主的!”

    李锦乐小声对时月说∶“找到的时候就这样了。”

    “是一处空房子的地窖,村民说……”李锦乐斟酌了下言辞∶“是个打扮奇怪的女人租下的。”

    又是打扮奇怪的女人。

    越女来了,她大剌剌踩着门槛跳进来,看见时月∶“你也来了?”

    时月点头,她并不在意,朝着陆葭走过去。

    陆葭一见到她,仿佛见到索命恶鬼,不停朝后躲,又哭又叫∶“娘,阿娘我害怕,不要让她靠近我,不要……”

    陆夫人抱住她的头∶“不怕,葭儿不怕,阿娘在。”

    说着,她朝越女露出凶狠的表情∶“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这个毒妇!”

    越女看了一眼陆葭,只见她惨白的双颊凹陷,半低着头,不停发抖。

    “走开!”陆夫人推了她一把,将越女推了个踉跄。

    她经过时月身边∶“你们最好查查她这几天吃过什么。”

    “她吃过什么不是应该问你吗!”陆夫人大叫∶“你将我儿绑到郊外,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你是想杀死她吗?”

    “就因为葭儿被君上赐婚,即将嫁给李将军吗?”

    “公主,你好狠的心啊!”

    越女脸上的表情渐渐落下来∶“我绑她?”

    她一拍腰间的小葫芦们,冷笑∶“我若真想对她做什么,任意一点就够你女儿死千百回了!”

    时月拦住越女,对陆夫人说∶“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清楚,陆夫人结论下得太早了。”

    “太子妃!”陆夫人说∶“有人看见的呀!”

    城门口的百姓,租房的村民,都有人见过一个打扮奇怪的女人。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确定,这个人就是越国公主不是吗?”时月反问。

    她看向那个租房的村民∶“你说!”

    “当时……是半夜,俺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女人,穿得跟她一样。”村民颤颤巍巍指了下越女。

    越国服饰很有特色,起码在濮阳城里非常少见,几乎不可能撞衫。

    越女朝他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脖子上的文身犹如活过来一样。

    “那人脖子上也有文身吗?”时月抓紧问。

    村民不确定∶“当时实在太晚了。”

    “她给你的钱呢?”时月又提问。

    还好过去得也不久,村民很快取出了几十枚布币∶“就是这些,一共二十钱。”

    布币是卫国最常用的那种,除了有新有旧,没有任何特色。

    线索到这里似乎全断了,有人目击,有陆葭的证词,越女的嫌疑逐步增大。

    “我说了没有,不是我!”越女烦躁地斥骂着。

    时月按住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先告诉我,那天晚上离开丞相府之后,你去哪了?”

    “连你也怀疑我?”越女更生气了。

    “我不是怀疑你,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怎么帮你洗刷冤屈?”时月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将越女的理智拉了一点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好。”

    “那晚……”

    那晚她们两个听见陆葭和李定邦的对话后,越女气冲冲跑出去。

    随后时月也回宫去了,直到此时,陆葭应该都在丞相府里。

    “我在濮阳城逛了很久,那天晚上街上很热闹。”

    因为还在春耕大典的庆祝期,一到晚上街上都会有各式各样的灯光。

    “没有人陪同吗?”时月问。

    越女白了她一眼∶“没有,我手下都回越国去了。”

    李定邦来了,他站在人群后同她对视了一眼。

    越女撇开眼∶“也就我蠢,也不知道留下来干什么。”

    “不留了,我想回家了。”

    没有时间证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时月微微蹙起眉头∶“那你是什么时候到黥鹰那边的?”

    “很晚了吧。”越女回忆着∶“街上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我没地方去,就沿着西河边走。”

    “遇到他在喂夜草。”

    然后就顺理成章赖在牧场。

    像她以前赖着李定邦一样。

    只要她不干出格的事,黥鹰都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不管她干什么。

    越女在外奔波惯了,稻草一铺随时随地能睡着,就这样在牧场睡了几天,直到听说陆葭不见了。

    “没有人能证明你那天晚上在濮阳城逛,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你这几天一直在马场。”

    时月看着她,认真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越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是说,我就是绑架她的凶手?”

    现有的证据,既不能证明她有罪,也不能证明她无辜。

    越女冷笑连连∶“好啊,既然你们觉得我有罪,那就把我关起来好了!”

    李定邦拨开人群∶“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你李将军不也这么认为吗?”越女仰头瞪着他,脸上满是不服气。

    就这样,越女被暂时收押进大牢。

    但她身份尊贵,牢房条件很不错,除了不能出去,也没有过多限制她的自由。

    “你们卫国的牢房条件都这么好吗?”越女问着年轻的狱卒。

    他摇摇头∶“这是给您特别准备的。”

    “那不必了,普通的就行。”越女忽然不想进去了。

    “给我换,换个普通的牢房。”

    “这……”狱卒为难,另一个捅了捅他∶“换吧,我们都听见了,是她主动要求的。”

    “好吧。”狱卒关上豪华牢房,引着越女朝大牢深处走去。

    “你就住这吧。”

    普通牢房就是一个个木栅栏隔起来的牢笼,越女环顾一周,将自己往稻草上一扔。

    “好了,你们走吧。”

    铁链“哗哗”,狱卒们走了。

    越女将胳膊放在眼睛上,叹了一句什么。

    忽然,她听见“沙沙”的声音。

    循声望去,她看见了一双可怕的眼睛。

    混浊,且通红。

    它长在一张变形糜烂的脸上,对方‘趴’在两个牢房之间,对她说∶“你也是……被冤枉,关进来的吗?”

    越女听得直皱眉,‘她’的声音太难听了,像撕裂的绢帛,像吞过火热的炭,甚至都不像人的声音。

    “黥、膑、劓。”

    越女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人——如果她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你做了什么,受尽三种大刑还没死?”.

    越女被抓起来以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陆夫人了。

    她朝时月弯腰,感谢太子妃秉公执法。

    时月可不认为越女是凶手,也没受她这一礼,转身走了。

    临上车前,她看见陆葭被陆夫人扶着,不胜柔弱地朝李定邦盈盈一拜。——是了,是李定邦亲自将她救出来的。

    她一整晚心情都不怎么好,慕容野将棉棉放在书桌上,引导女儿在桌上爬来爬去。

    棉棉终于学会爬了,兴奋地到处追逐她感兴趣的东西。

    父女俩玩了一会儿,慕容野抬头∶“一整晚都在那走来走去,学驴推磨?”

    “我只是奇怪。”时月坐下来。

    “濮阳城最近不安全吗?”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从未听说。”

    “那谁绑的陆葭呢?”时月不解,补充道∶“我可不觉得是越女。”

    越女虽然口口声声报复陆葭,可她不是那种人。

    也是巧了,她这几天的行踪居然没有任何时间证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种人?”慕容野反问。

    “……直觉。”

    “你自己说的,断案不能光凭直觉。”慕容野将女儿的小褂子拉下来。

    “人证、物证、口供,缺一不可。”

    “我还没去那个地窖看过。”时月抬头道。

    慕容野∶“……”

    半夜,棉棉睡得正熟,时月和慕容野把孩子交给宫人后,悄悄出宫。

    陆葭被关的地方在郊外,是一个村子。

    地窖所在的院子早被包围了起来,留两个士兵负责看守。

    慕容野打过招呼,时月一头钻了进去。

    地窖是村民储存粮食和蔬菜用的,已经废弃很久了,里面又脏又乱。

    地上的脚印杂乱不堪。

    据说李定邦就是在这里把陆葭找到的。

    时月打着灯笼仔细找了一圈,心里总算有底了。

    “这个陆姑娘,真够会撒谎的啊!”.

    陆葭被接回家,陆夫人用柚子叶给她好好洗个了澡。

    洗的时候她就有些疑惑,女儿的肌肤光滑如玉,十根指头干干净净。

    换句话说,她不像被关押了四五天的样子。

    陆葭轻唤∶“阿娘?”

    陆夫人回过神,说∶“娘叫人熬了你最爱的银耳羹,一会吃一点。”

    陆葭乖巧地点头,从水里爬出来。

    丫头们立马围上去,服侍她穿衣。

    “葭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娘说?”陆夫人犹豫着问。

    陆葭不解∶“没有啊。”

    “阿娘,你什么意思?”

    陆夫人掩饰道∶“没事,没事……”

    “夫人。”

    仆妇在窗外呼唤∶“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陆葭身上微微一僵,柔声问∶“这么晚了,他们怎么会来呢?”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娘去看看。”

    “好。”陆葭乖巧答。

    慕容野和时月坐在主位上,陆大人忐忑地立在一边。

    “不知殿下深夜驾临,有什么事?”

    时月开口∶“我就不跟陆大人卖关子了。”

    “请陆姑娘出来见我,我有一些关于绑架案的事想问问她。”

    陆夫人正好从门外进来,行过礼后,她说∶“葭儿受惊,妾身让她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不如,明天再让她进宫去见太子妃,如何?”

    时月很坚持∶“陆夫人,你还是去叫吧。”

    “事关越国公主的清白,若是越王追究起我们将公主关了这么久的责任,你担还是我担啊?”

    陆夫人脚下一打滑∶“是、是……我立刻就去。”

    不一会儿,陆葭来了。

    经过半天休息,她的精神好多了。

    时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把攥住陆葭的手∶“陆姑娘,你这五天一直在地窖里么?”

    陆葭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镇定自若道∶“是啊。”

    时月举起她光洁干净的手∶“那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干净?”

    正常人被关进地窖,定是要大声呼喊求救,然后拼命挣扎逃命,

    她的十指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陆葭很快给出了合理的借口∶“因为我被绑着,动弹不得,李将军救我的时候可以证明……啊,太子妃!”

    时月“唰”地一下将她的袖子撸起来,露出又细又白的手臂。

    上面纵横交错了许多红痕,像是近期被绑缚过。

    “太子妃!”陆夫人将女儿护在身后。

    “这里……殿下还在这,太子妃为何污我儿名节?”

    慕容野轻咳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抬头看过。

    “陆姑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时月伸手。

    陆夫人心中惊疑未定,她刚才明明没在女儿身上看见伤痕啊。

    就这一会功夫,怎么就有了呢?

    可是她爱女心切,不愿意交出女儿∶“太子妃,葭儿已经遭逢大难,请太子妃不要再为难葭儿了!”

    “大不了……妾身给太子妃跪下了!”陆夫人扑通一下跪在时月身前,抱着她的大腿。

    “葭儿年纪还小,有什么冲着我这没用的娘来,放过我的女儿吧!”

    她上次就是用这招迫使越女就范,装可怜扮柔弱,很管用。

    “是这样。”时月不为所动。

    “来人啊,把陆夫人带下去,扒光衣裳,让惊先生好好检查。”

    陆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太子妃!”

    “陆夫人不是说,有什么冲着你来吗?”时月弯下腰,将她头上的珠花扶正。

    “放心,惊先生手艺很好,检查身体不疼的。”

    陆大人脸都黑了∶“殿下,请不要这样折辱臣的老妻!”

    慕容野指节在桌上轻敲∶“陆大人,检查伤痕是查案必须的流程。”

    时月一扬手∶“来啊,找个下手轻的替陆夫人脱。”

    “不要,不要!”陆夫人抓紧衣襟,拼命挣开他们。

    “我身上没伤,没伤啊!”

    时月当然知道她身上没伤,只是被她那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气到了,吓唬吓唬她而已。

    “做不到就别妨碍我们查案。”

    说罢,她看向脸色苍白的陆葭∶“陆姑娘可以把手给我看看了吗?”

    陆葭没办法,被太子宫的人钳制着,露出了手臂。

    雪白肌肤上有纵横交错的红痕。

    “这是?”时月挑眉。

    “是……被绑的痕迹。”陆葭道。

    时月松开她的手∶“陆姑娘很乖啊,被关在地窖里,既不呼救,也不挣扎,就乖乖呆了五天。”

    陆葭的语气没刚开始那么淡定了∶“那是因为……我怕她再对我行凶。”

    陆夫人说∶“越国公主那么凶残,葭儿害怕她再行加害也是人之常情。”

    “葭儿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弱女子。”

    “妾身不知道太子妃究竟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什么?”时月看着陆葭弱小的模样∶“我怀疑她自导自演了这出绑架。”

    “不可能!”陆葭大声反驳。

    “我……我是受害的人,自己绑自己,不蠢吗?”

    时月没功夫同她辩驳∶“请惊先生。”

    惊从门外走进来,对陆葭说∶“请陆姑娘再给我看看伤。”

    陆家老两口不愿意,说怕坏了陆葭的名声。

    惊连连摆手∶“只看一点也可以。”

    时月又要抓陆夫人祭天,万般无奈下,陆葭撸起了一小节袖子。

    惊仔细检查。

    半晌后,他松开。

    陆夫人快速把女儿衣服盖好∶“怎么样?这下能证明我女儿清白了吧?”

    惊对时月低声说了什么,时月看向她∶“那让陆夫人失望了。”

    “小黑,给我搜!”

    陆家人大叫,抵抗,但是太子还在这里,不一会儿,小黑将一根绳子丢在客厅地上。

    “这是从陆姑娘闺房找到的。”

    陆葭嘴唇拼命颤抖,小黑又将一个丫头推进来∶“把刚才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小丫头瑟缩成一团,小声说∶“姑娘……姑娘……”

    她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时月说∶“还是我说吧。”

    “她身上的伤,是刚刚才弄出来的!”

    “陆夫人,听说陆姑娘刚才洗澡的时候,身上还没这些伤啊。”她看向陆葭。

    陆葭真是个狠角色,听说她一路查过来,居然想到给自己勒出一身的伤痕。

    不,她的可怕之处还不止这里。

    “绑架案是你自导自演的吧,当天晚上,是你自己走出了丞相府,然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整整躲了四天,直到第五天,你提前藏在地窖里,又叫人引李定邦去救你。

    加上两个证词模棱两可的百姓,便能顺理成章嫁祸给越国公主。”

    陆葭冷笑∶“太子妃娘娘,你说的都没有证据,现在办案是需要证据的!”

    “证据?”时月一把抽出小黑腰间的剑,抵在那个丫头胸前。

    “说。”

    “啊!”那丫头尖叫了一声,忙不迭把话全招了。

    “奴婢招,奴婢招,刚才……姑娘拿着绳子,要我们把她紧紧捆起来!”

    “陆姑娘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下人把你捆起来?”

    陆葭连连后退,撞到了一把椅子。

    “你还要别的证据我也可以去找。”

    “假扮越女的女人,越国的服饰。”时月一样样数给她听∶“对了,还有那个租房给你的村民。”

    “我去让他仔细回忆回忆,租房的人是越国口音还是濮阳口音,如何啊?”

    陆葭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大人光是消化这些事就用了许久。

    到最后失望透顶∶“葭儿,真的是你?”.

    半夜,时月和慕容野出了陆家的门。

    陆葭的案子自有司寇处按着律法审判,时月想去接越女出来,慕容野不让。

    “大牢里脏,出来要做噩梦的。”

    但是时月非要去,慕容野只好将她带到大牢外∶“大半夜的非要来这里,真不知道你胆子是不是比天还大。”

    “我不怕鬼,我只怕心怀不轨的人。”时月提着裙子跳下车。

    “陆葭知道揽星身份高贵,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审判,她只想击倒这个对手而已。”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越女无法洗刷冤屈,她在李定邦和李家人心里的印象,就彻底毁了。

    “咦?”时月没有在豪华牢房里看到越女。

    “人呢?你不说关在这吗?”

    牢头大惊失色∶“她没有逃走啊,俺们一直寸步不离看着的,没有任何情况啊!”

    “别急别急,昨天值班的人呢?”时月问道。

    很快,昨天值班的人被找了过来,其中一个说∶“她不愿意住这,要求住普通的,小的就将她……哎哟!”

    牢头破口大骂∶“你知道那位是什么身份吗?臭小子!一会儿收拾你!”

    普通牢房条件恶劣多了,越女趴在稻草上,睡着了。

    四周的囚犯常年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生活,一点儿外人的气息对他们来说,珍贵又令人嫉妒。

    “姒揽星!”时月隔着牢门呼喊。

    “小娘们叫什么叫,吵了大爷们的美梦!”隔壁囚牢里的犯人大吼了一声。

    “哟,还是个漂亮娘们。”

    “哈哈哈哈!”

    慕容野额角一跳,一把抽出赤金腰间的剑,左手一拍剑把。

    “铮!”的一声,剑贴着犯人的脸,凌厉剑气将他钉在了墙上!

    “哪来的腌臜货色?”慕容野冷声问。

    牢头翻找着记录∶“是……鲁国使团的侍卫!”

    鲁国使团?那都哪辈子的老黄历了。

    “杀了,别浪费卫国的粮食。”慕容野一根根擦着手指。

    “是。”

    越女被喊醒,迷迷糊糊走出来∶“干嘛?”

    “我接你出去睡,你没事了!”时月将越女拽出牢房,三言两语对她说了陆葭的事。

    没想到越女的反应淡淡的∶“哦。”

    “多谢你帮我洗刷了冤屈啊。”

    时月奇怪她的态度∶“你怎么了?”

    越女淡淡一笑∶“没事。”

    “我没事了对吧?”她看向慕容野,后者颔首,她便如行尸走肉一样,朝着牢外去了。

    “那我走了。”

    时月还以为她会很高兴,很不耻陆葭的所作所为,或者兴冲冲要去找李定邦理论。

    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老实说,有一点失望。

    慕容野按住她的脖子∶“折腾一夜,就这样?”

    时月嘴硬∶“我乐意!”

    “回去睡觉,丑成这样。”慕容野摸摸她眼下的青黑,拽着时月朝外面走去。

    临走前,时月偶然看到隔壁牢笼里,一双眼睛正在阴冷地盯着她。

    犹如黑暗里蛰伏的鬼魂,布满血丝和恨意。

    慕容野回头∶“怎么?”

    “啊。”时月低呼一声∶“没有。”

    “我没事。”

    天已经快亮了,慕容野看了眼时辰,懊恼说∶“早朝快开始了。”

    “孤以后绝对不半夜跟你出来。”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跑去查案。

    查完也没得什么实际好处。

    时月爬上马车∶“好嘛,你人最好了~”

    慕容野哼了一声,将她按在自己腿上∶“睡一觉。”

    “你不睡了吗?”时月仰头问。

    “今日大朝会,没空。”

    春耕大典后他就有得忙了,去年推行新法,效果不错,今年准备将新法新政推向全国。

    然而阻碍也随之而来,他已经很老贵族们扯了好几个月的皮了。

    二人在宫门前分道扬镳,时月给他揉了会太阳穴,“吧唧”一口亲在腮帮子上∶“今天早点回来。”

    慕容野心里一暖∶“嗯,你回去睡一觉。”

    说完,他下车朝着内阁去了。

    时月趴在车窗朝他挥挥手,脑海里却忽然闪过那双眼睛。

    她问驾车的小黑∶“小黑啊,你知道越女牢房旁边关着谁吗?”

    “不知道。”小黑摇头∶“要属下去打听吗?”

    时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想起那人的眼神,总觉得不太舒服。

    “那就去查查吧。”

    小黑点头∶“是。”.

    越女回去后,安静了几天。

    陆葭在司寇府接受审判,罪名是污蔑诽谤。

    但这个罪判得不重,她在司寇府被关了半个月后,就回家了。

    律法上虽然判得不重,但对于陆葭来说,名声可以说全毁了。

    林氏听完事情经过以后,又羞又愧∶“是阿娘以貌取人了,阿娘对不起越国公主……”

    然后她想请越女去家里吃饭,刻意让李定邦去请人。

    越女不再去军营,也不再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她在黥鹰的马场帮忙,每天和小马驹们生活,也挺惬意的。

    李定邦去了几次,都被赶走了。

    别说原谅,越女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时月气他优柔寡断∶“他活该!”

    青奴给她揉着腿,银杏回来有段日子了,她在准备时月的嫁妆。

    “听说呀,大公子的婚事又耽搁下了。”

    李定邦的婚事耽搁下了,李诗兰的和时月的如火如荼进行着。

    太子为尊,所以时月他们的婚期比较早。

    他们成亲后十天才是李诗兰出嫁的日子。

    这些日子林氏忙得脚不点地,连带李锦乐也被使唤得叫苦连天。

    时月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就由着她们置办。

    有一天,小黑终于查到了消息,神神秘秘对时月说∶“那人……是木夫人。”

    木夫人……李燕玉。

    这个名字,听到仍然心跳漏了一拍,时月纠结了两天,决定去见她一面。

    小黑连声说不行∶“那女人太恶毒了,您不能去!”

    时月摇头,坚持要去。

    她找了个慕容野不在的机会,只身前去。

    牢头提着灯笼引她进去∶“您这边请。”

    昏暗的牢房里,有各种奇怪的味道和不知名的污渍,到处充斥犯人们绝望的呻.吟。

    时月站在牢笼前,看向趴在地上的李燕玉。

    她受了黥、膑、劓三重大刑,几乎不成人样。

    “她很危险,您当心。”牢头吩咐道。

    时月接过他手里的灯笼,对牢头说∶“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她说。”

    “不行,事关您的安危,小的不敢!”牢头不敢担这个责任。

    “出去吧,就说我说的,怪不到你头上。”时月目不转睛盯着李燕玉。

    牢头只好说是,出去了。

    李燕玉也在看她,裙子似乎是新做的,那般光鲜亮丽。

    “我快成亲了。”时月说。

    李燕玉表情一动,喉咙里发出“桀桀”的声音∶“李时月。”

    “我生了一个女儿,很漂亮,很聪明。”时月道。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女人将我的女儿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把她活活烧死了,梦里她还那么小……”

    时月说到这里,忍不住揪住胸口的衣裳。

    虽然知道是梦,仍然后怕。

    “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李燕玉想起前世慕容野的那个女儿。

    她已经忘了小女孩的模样,也不太记得她的生母是谁,只记得皮肉被烫熟以后那种带着酸臭的焦味。

    “你不是……李时月。”李燕玉用尽力气,说了一句。

    “你不是她……她没有那么聪明……你不是李时月!”

    她抱着头发所剩无几的脑袋∶“你毁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你,现在站在外面的应该是我!”

    “当王后的是我,他们爱的是我!”

    时月皱眉,这个李燕玉……

    该不会,和她一样?

    李燕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喉咙里又发出那种“桀桀”的声音。

    “对了,你男人的滋味不错。”

    时月一呆∶“你说什么?”

    “慕容野啊。”李燕玉微眯起眼睛∶“他在床上的模样,当真迷人。”

    “……”时月将灯笼靠近她。

    “他迷人?”

    李燕玉很讨厌光亮,光会让她的丑陋在人前暴露无遗,光会让她看见李时月光洁干净的脸。

    而她的容貌……早在城门前就毁了。

    “啊!快拿开,不要看我!”李燕玉捂着脸,像惊慌失措的老鼠。

    时月将灯笼悬在李燕玉头顶三寸,她拼命往黑暗挪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李燕玉,是你吧?”

    原著里那个,叱咤风云那个,心狠手辣那个。

    李燕玉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她。

    “你猜对了,我不是李时月。”时月轻声说。

    “按原来的路线,你会得到所有人赏识,你会害得李家家破人亡,诗兰沦为万人骑的军妓、大哥战死沙场,李锦乐双眼被挖双腿被砍。”

    “害你失身的「李时月」,会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李燕玉惊骇地看着她——她怎么会将自己上辈子的事全部说出来?

    “那又如何?”时月直起身子,睥睨她。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镜,抛到李燕玉身前∶“你以前用的,不谢。”

    灯笼被她插在高处,暖融融的烛光照下来,李燕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时月踩着黑暗朝外走去,身后传来了李燕玉绝望的叫声∶“不——”.

    李燕玉死了,被自己的模样吓死的。

    狱卒两天后才发现,层层上报后,消息来到慕容野桌头,他瞥了一眼∶“哦。”

    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他对与李时月的大婚更感兴趣。

    二月二十,吉,宜嫁娶。

    成亲是个很麻烦的事,整个仪式流程巨长。

    时月从天不亮被挖起来打扮,然后乘车去祭祀。

    先祭天地、先祖,再朝着周天子的方向叩拜,然后拜悼公。

    这一过程慕容野是不能陪同的,时月就这样被太祝摆弄来摆弄去,直到下午,太阳西斜。

    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传说中的神,她只能天黑以后偷偷摸摸进城,再偷偷摸摸被迎进太子宫。

    濮阳城内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街道两旁。

    太子妃的銮车缓缓入城,绕了一大圈以后,停在太子宫门口。

    青奴和银杏打开车门,将时月扶出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盖头,但是头上的金冠特别沉重,面上有一串细细的流苏,半掩着时月精心打扮的面容。

    她气喘吁吁,低骂说∶“成个亲这么费劲,没有第二次了!”

    银杏小声说∶“什么第二次呀,大喜的日子您别胡说。”

    最可气的是,整个仪式流程只有她一个人东跑西走,慕容野就舒舒服服地在太子宫等新妇来!

    时月身后跟着一大片宫人,被簇拥到太子宫正殿的玉阶下。

    抬头望去,穿着华贵太子冕服的慕容野站在最高处。

    他一步步走下来,朝时月伸手。

    时月鬼使神差地想把手放上去,旁边的喜官急忙咳嗽∶“咳咳咳!”

    为了彰显正妻地位,这一仪式是要丈夫伸三次手,新娘才会跟他走的。

    慕容野低低直笑,第二次伸手∶“这么想跟孤走?”

    “哼。”时月老脸一红,暗自决定第三次也不伸手,让他一个人尴尬在当场!

    第三次,慕容野朝她伸手,时月没有应。

    喜官小声提醒∶“您可以把手交给殿下了。”

    时月才不,微微扬起下巴,隔着亮晶晶的流苏与慕容野对视。

    “啧。”他眼中染上征服欲,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殿下,万万不可啊!”众人一片惊呼。

    “滚,都滚,别打扰孤。”慕容野抱起她,转身就走。

    时月揽着男人的脖子∶“你怎么这么急,丢不丢人啊?”

    “丢人?”

    慕容野走到了最高处,快步朝寝殿走去,一脚踹开寝殿的门,动作有些急躁。

    “你跟我一起丢。”

    “哎哎!”时月的脚尖刚碰到地面,立马被他抵在门上,隔着晃动流苏,吻上了红唇。

    “混蛋!”时月尝到了珠子的味道,狠狠拍了他一下。

    “骂,尽管骂。”慕容野将她外衣剥下来。

    “今晚让你睡着一刻,都算是孤仁慈!”

    时月害怕了,边推他边捞着裙子跑∶“太祝说要喝合卺酒的!”

    桌上摆着酒和肉,全部准备好了两份。

    慕容野一手拎起酒壶,另一手端起盘子。

    时月退到床边,心说别人成亲也会成成这样吗?

    跟打仗似的!

    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慕容野的问题啊!

    他将盘子搁在旁边,夹起一片入口,在时月惊恐的眼神中,将软软烂烂的肉分给她。

    “咦……”时月嫌弃地要命∶“你恶心死了!”

    然后他松开领口,将时月头上的金冠流苏拆下来。

    “美。”

    说罢,歪头吻了过来。

    唇齿缠绵,勾缠着对方的滋味,时月被他亲得双目有点迷离,接着被冰冷酒液浇了一脸。

    她瞬间就清醒了∶“!”

    这个畜牲啊啊!

    慕容野动了动唇,将淋在二人之间的酒液含入口中,再喂给身下的小女人。

    一壶酒很快被他倒完了,酒壶咣当一声被扔得老远。

    喝倒是没喝几口,全淋脸上、衣服上了。

    时月捶着他的肩膀∶“弄成这样狼狈你就满意了?”

    湿润的发丝落在吹弹可破的脸上,显得楚楚可人。

    “真美。”他捞起时月繁复的裙子,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心口。

    “摸摸,等了你一天。”

    时月重重一抓∶“怪谁啊?你们的礼仪忒复杂!”

    他正准备更深入一步,时月忽然掐住他∶“有人说,”

    慕容野额上沁出薄汗,急躁地说∶“哪个畜牲说的,不听。”

    “你的滋味很好。”

    慕容野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时月将他拽下来,鼻尖顶着男人的下巴,诱.惑道∶“给我尝尝啊。”

    他眼中一沉,咬着身下人的唇∶“给你,都给你……”.

    大婚当夜,棉棉小朋友枯坐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她爹娘,

    青奴困得直打哈欠∶“奴的小祖宗啊,别等了,今晚殿下和姑娘不会来陪你睡的。”

    棉棉不知道听懂了没,含着手指掉眼泪。

    她才半岁,就失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棉棉∶你知道我那些晚上怎么过来的吗!你们不知道!

    ——

    大婚参考了《礼记·昏义》:“妇至,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