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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058
    夕阳下,西围里炊烟袅袅。

    流民聚集的村落, 茅草屋搭得也不规整, 路上常坑坑洼洼的,东家的篱笆倒了,西家的门坏了是常有的事。

    这里号称夜不闭户, 那也是实在太穷, 家徒四壁, 屋里还不如屋外齐整, 有什么好闭的呢。

    这是时月第一次来西围里时的印象。

    短短半年的时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坑坑洼洼的泥路被碎石路填平, 道路两旁是树枝搭成的木篱笆,虽然简陋, 但是整整齐齐,小孩们在篱笆里左右追逐。

    家家户户都在烧锅做饭, 菜刀的“哒哒哒”声,烧火的味道,还有母亲喊孩子吃饭的声音不绝于耳。

    罗师傅边走,边向时月他们介绍∶“有条件谁不想过好一点儿呢, 以前是没条件, 日子没奔头,干多干少都一样, 就挣口吃的罢了。”

    “但是老儿自去砖窑做工以后啊, 才知道, 嘿,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吃得好,住得好,工钱按做了多少活计多少钱。”

    “要是肯卖把子力气啊,一个月能挣六十斤口粮呢!”

    除了按劳给钱,砖窑还鼓励全勤,一个月做满二十六日就有全勤,想要钱的可以领钱,不想要钱的可以折合成粮食。

    像流民不事耕作,他们愿意要粮。

    而家里有地的卫国百姓,他们就愿意领钱,钱能买别的东西,无形中也刺激了卫国的市场经济。

    这些墨门弟子还是头回听说这样的用工制度,他们一路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哇……呜哇……”

    一群人走着走着,忽然迎面跑来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爷,阿爷!”

    “哎哟,守福儿!”罗师傅弯下腰,一把抱住了孙子∶“上哪去滚泥了,看你这一身臭泥!”

    四五岁的男孩,头上沾满了泥巴,身上也全都是,他抹着眼泪,哭得直打嗝∶“他们欺负俺!”

    “把俺推到泥塘里,要不是姐姐路过把他们骂跑了,呜……阿爷打他们!”

    “谁欺负你?”罗师傅教训道∶“不许哭了,跟别人打架还打输了,你孬得不行!”

    守福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她打满补丁的裙子上全是泥巴。

    “阿爷,你得管管他们,这个月都第三次把守福扔进去了!”女孩委屈地说。

    罗师傅把孙子交给孙女,凶巴巴道∶“家去,都回家帮恁姑烧火去!

    “今儿家里有客,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女孩这才看到爷爷身后乌泱泱的一帮人,顿时怂了∶“哦……”

    守福抹着脏兮兮的小脸,在姐姐怀里,好奇地看着这帮陌生人。

    罗师傅家里有八口人,住三间茅草屋。

    土灶是露天的,搭了个木棚防止下雨,篱笆圈得比较大,院里有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

    说起这个地方,罗师傅还有点得意∶“俺家来得早,特意挑了这块地,他们都嫌乎槐树不好,俺家都住了好几年了,也没见不好哇。”

    “姑!”俩小孩隔着老远,就奔向篱笆里正在忙碌的姑娘。

    “那是俺闺女,叫英子。”罗师傅笑眯眯地,高声喊∶“让你把鸡杀了炖,炖了没?”

    英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在切罗菔(萝卜),那把刀不太锋利,她切得很艰难。

    “炖了!”英子应道,抹着裙子站起来,忽然看到了一大帮人。

    “这……”

    “怕什么,孬相!”罗师傅打开柴门∶“这就是时先生,快来见过大恩人时先生!”

    英子乖乖朝时月行了个礼,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崇拜。

    “景庄先生你知道,还有这个是……”他介绍到人群中高高瘦瘦的那个男人。

    墨子期轻声∶“鄙人姓墨。”

    英子忽然涨红了脸,立马转过身∶“我……我立刻搬凳子来!”

    院子角落摆着几条长凳,英子跑去拉,俩小孩也跟了过去。

    十六追上去∶“我帮你吧!”

    说着,十三和他一起跑到英子旁边,把堆在上面的杂物弄开。

    英子的耳朵都快熟了∶“多谢贵人……”

    十六笑着说∶“我们不是什么贵人,就一过路的!”

    “你多大了啊?”

    英子小声说∶“我十五了。”

    “我十八,大你几岁,师兄弟们都叫我十六,你也这么叫吧!”

    “我叫十三!”个子比较小的十三出声道,憨厚地笑∶“你叫英子吗,真好听……”

    “有你什么事啊!”十六踹了他一脚。

    两师兄弟打打闹闹,英子的脸更红了。

    她用湿布把凳子擦干净,递到了那个公子身边。

    “公子,请坐。”

    墨子期低头看了一眼,对英子说∶“多谢。”

    英子低着头退开了,偷偷望了一眼,心说那人真好看。

    银杏捡了把最结实的竹椅,擦干净给时月说∶“您坐这个。”

    时月坐下后,朝邻座的墨子期笑了笑∶“墨先生是第一次在农家吃饭吗?”

    墨子期看着她,良久低头∶“不是。”

    “以前,经常。”

    墨门有生活作风必须简朴的规定,墨家弟子外出,坐车的都是极少数。

    时月笑眯眯地转头∶“这样啊。”

    罗师傅的两个儿子上工去了,家里只有女儿和儿媳妇在。

    听到外面有动静,其中一间茅草屋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挽妇人髻的女子。

    “公爹……”女子轻声呼唤,碍于太多人了又轻轻闭上嘴。

    守福和小女孩拽着长凳,又朝她喊∶“阿娘!”

    罗师傅将擦干净的长凳拉过来,招呼大家坐下∶“坐,都坐!”

    “英子,你娘呢?”

    英子把切到一半的罗菔推开,给众人空开地方∶“阿娘帮人捡麦穗去了!”

    “嗨呀,这贪小便宜的婆娘。”罗师傅摇摇头。

    “公爹……”

    儿媳妇一直小声叫他,他不得不走过去∶“咋了嘛?”

    守福娘焦急地说∶“那人今早到现在都没醒,刚才又吐血,气儿都险些没了,要不要请个赤脚大夫来看看?”

    公媳嘀嘀咕咕的,英子把凳子搬给所有人后,又把罗菔抱走去切了。

    她这才看到两个泥猴一样的小孩∶“你们两个怎么脏成这样?快快,姑姑给你们洗干净。”

    罗师傅面色凝重,对儿媳妇说∶“你先进去,一会守福他爹回来了,你让他……拿上两个大钱,去请刘九叔来看。”

    刘九叔是西围里的赤脚大夫,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

    守福娘心疼地说∶“两个大钱呀?”

    “人命重要还是两个大钱重要?快去!”罗师傅低喝道。

    “是……”守福娘只好回房去了。

    “罗师傅?”时月看到了他凝重的脸色,高声问他∶“怎么啦?”

    罗师傅回头∶“没事没事!俺去端水来。”

    十六坐在墨子期身边,倚着结实的槐树干,有些羡慕地说∶“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罗师傅一家虽然清贫,但是一家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呀,那个叫英子的姑娘很能干。”十三老惦记人家。

    烧饭的木棚下,摆着一只大木盆,守福姐姐正在给他洗澡。

    英子切着罗菔,对女孩说∶“一会给守福洗完澡,你也回屋洗洗,姑给你烧热水。”

    “好。”女孩应着,刮干净弟弟脸上的泥∶“哎呀,你咋磕肿了也不说啊?”

    守福光顾玩水,被一按才知疼∶“呜哇,姐姐,疼!”

    “咋啦?”英子俯身查看,心疼地说∶“又是那帮臭小子干的?”

    守福委屈地点头,英子握紧了刀把∶“……咱们家快十等工了,守福乖啊,咱再忍忍,下次……下次姑给你打回去!”

    “嗯!”守福像幼兽一样叫唤了一句∶“姑姑说话算数哦。”

    姑侄三个的对话并没有让槐树下的客人听见,但是没多久,罗家两个儿子回来了。

    他们架着鼻青脸肿的罗家老娘,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罗师傅一惊∶“你咋个了嘛,摔进沟里了?”

    罗大婶挎着变形的柳条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这么大声干啥?不嫌乎丢人啊!”

    罗二郎握着拳头∶“哪里是阿娘摔进沟里了,那帮人就是故意的!”

    “二弟!”罗大郎看到了院子里的客人∶“先扶阿娘回屋吧。”

    时月指了小黑∶“去看看。”

    罗家兄弟刚想把罗大婶扶回去,小黑拦住了三人∶“先生在问,您这是怎么了?”

    罗师傅还想隐瞒∶“没什么……就是不当心摔沟里了,多谢先生好意。”

    “还不快扶恁娘回去?”

    罗大郎听话,罗二郎却迟迟不动,他恨声道∶“俺吞不下这口气!”

    说着,他松开罗母,跑到时月面前∶“时先生,你得给俺娘做主啊!”

    罗师傅冲上来拽儿子∶“你在时先生面前说这扫兴话干什么?”

    时月让小黑把罗师傅拦开∶“怎么了?有话你直说。”

    “下午,俺娘和邻村的婶子去给赵家庄的封主拾麦子。”

    “原本说好给半斤麦子的,轮俺娘的时候就得了半斤糜子!”

    “这糜子和麦子能一样吗?俺娘和他们理论,被打成这样,最后糜子也没给!”

    罗师傅骂着老妻∶“早跟你说别去拾麦子了,就不听,就贪小便宜!”

    “你怪俺啊?俺还不是想守娇的生辰快到了,想捏点白面馍馍给孩子吃……”

    “还有这种不讲理的人?”十六腾地一下站起来∶“哪家姓赵的,走,我带你们理论去!”

    罗二郎说∶“就是赵家庄的,那几家都给赵家种地……”

    “等一下,咱们把话听完。”时月将十六扯开。

    “罗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守福被打,到老妻被打,罗师傅明明很生气却不得不忍下来,时月觉得很奇怪。

    “嗨呀……”罗师傅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俺家……又不是卫国的百姓,对面的个个有人,有家族。”

    “又马上就是十等工了,万一被捅去里正那里,扣了俺家的分儿,岂不是白折腾了!”

    “所以俺在想,等入了卫籍,再去找他们理论……”

    二郎很生气,他把小守福拽过来,给大家看他身上的伤∶“四岁的娃儿,叫那些坏娃推到泥坑里三回,脸都要磕烂了!”

    守福大大的黑眼睛眨啊眨,无辜地看着大家。

    十六真的要气坏了∶“十三哥,抄起家伙,我们去瞧瞧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来!”时月喊了一声,让小黑铁去把西围里的里正喊来。

    罗师傅有些担心,景庄宽慰他∶“时先生有分寸的,罗师傅你早该将话告诉我们啊。”

    “老儿不是不信先生,但是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们……唉。”

    原本西围里的流民和附近的卫国百姓相安无事,但国家人口太少,时月就想把这些流民收编成新的卫国百姓。

    动机虽然是积极的,也确实做到了。

    整个排污系统基本是由这些“新卫民”建成的,他们每日上工,日子到了能和卫国百姓一样分钱、分粮,还有机会加入卫籍,挣爵位,分房子,分土地!

    对这些流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原住民来说,突然有一帮人出现,抢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福利待遇。

    一些小肚鸡肠的人自然会有意见。

    于是就酿成了罗家人被打的事——从小守福被玩伴欺负,到罗大婶拾麦子遭受不公平待遇。

    “小月见你拦着我干嘛?”十六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此等恶民,不教训难道放任他们继续欺负人?”

    “卫国有法的!”时月差点揪着他耳朵喊。

    慕容野制定了《新卫律》,司寇府一直在修修补补往上加条文,目前已经比较完善了。

    依法治国是方针,是必须要做的事,既然在卫国的土地上,任何人就必须得遵守这个国家的法律!

    “小黑,去把西围里的里正叫来!”

    “还有赵家庄的封主、里正、打人者,一并叫过来!”

    “今儿就在这里,好好让大家懂一下,什么叫「依法治国」!”

    .

    慕容野忙了一天,忽然发现李时月还没回来。

    “啧……”他看向赤金∶“人呢?”

    “好像……跟墨先生他们,去西围里吃饭了。”赤金老实答。

    “西围里?”慕容野皱眉。

    “简直是胡闹!”

    赤金跟在他身边∶“银杏也跟去了,那么一大帮人,应该没事的。”

    这不是有没有事的关系啊!

    挺着那么大肚子上窜下跳的,明明只要指几个人去陪墨子期那帮人就行,偏偏自己去了。

    “姑娘说,因为麦子成熟了……加上今天是合管的日子。”

    “……”慕容野深吸了一口气。

    不论是种麦子,还是排污系统都是李时月很重要的事,这些事齐齐赶在一起了,难怪她非要跑出去。

    “去谁家用饭了?”

    慕容野印象中,那个姓景的,好像就住在西围里。

    “一个工匠吧,修管子的工匠。”

    慕容野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摆驾。”

    “您要去西围里?”赤金大惊∶“去接姑娘回来么?”

    慕容野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赤金笑着说∶“姑娘知道您亲自去接她,一定很高兴!”

    高兴?

    慕容野在心里哼了一声,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会高兴才怪。

    .

    等慕容野到西围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罗家的篱笆里里外外围满了人,黑铁去司寇府借了个人来判案,罗家院子就成了一个临时的公堂。

    赵家人推脱说∶“我们哪知道这回事!分明是底下人自己的主意……”

    他虽然低着头,面对这帮流民神情依然十分高傲。

    不止赵家人,到案的卫国百姓也是这样,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就该比这些流民高一等,神情中流露出不屑。

    西围里的百姓忍气吞声。

    司寇府的临时“法官”张大人问∶“时先生,您看……”

    “我看?我看什么?”

    时月扶着腰坐在一旁,背后的墨家弟子个个虎视眈眈,看起来十分唬人。

    “这赵家人……”张大人有些为难。

    “赵家人怎么了?”时月望向人群中穿得比较体面的赵家人。

    赵家人昂了昂脖子,说∶“我家大人为国鞠躬尽瘁。”

    这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连他一个小小家仆,仗着主人势力都能嚣张跋扈成这样。

    时月好奇∶“你家主人是谁?”

    赵家人颇为得意∶“乃是当朝,赵奉常大人!”

    奉常一职,位列九卿,确实是高官。

    他这话一出来,罗家人顿时忐忑了。

    时月笑着说∶“奉常又如何?”转向张大人∶“张大人不懂怎么判了么?”

    张大人自然知道怎么判,只是原告一方不是卫国的百姓……

    时月睨了他一眼∶“张大人,既然在卫国的土地上,任何人都得遵守卫国的律法!”

    “是是……下官懂了。”张大人擦了擦冷汗。

    “按《卫律》,打人者得赔偿对方三十斤麦子,并且交公十斤,以儆效尤。”

    “且,向被打的人赔礼道歉!”

    几十斤麦子对赵家来说九牛一毛,可是赔礼道歉他们不能忍。

    “凭什么给一帮流民赔礼道歉!”

    “小人祖上东征西战,为卫国开疆拓土的时候,这帮人在哪呢!”

    “结果他们一来就坐享其成!”

    “对,凭什么跟我们一样?我们不服!”

    赵家人的几句话,说出了大部分卫国百姓的心声,连赵家庄那边的里正都轻轻点了点头。

    “这帮人……”十六差点又拍案而起。

    “小月见,师叔都说了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正当群情激愤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高喊∶“都让开都让开!”

    “太子殿下到——”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太子近卫小跑着分立两旁,隔开了围观的百姓。

    慕容野一身绣金线的白袍,玉冠高束,端的是威严无比。

    “参见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张大人将慕容野迎到主位上,对他说了案子经过∶“大致就是这样,赵家人答应赔偿,但不愿赔礼道歉。”

    罗师傅没想到自家的小案子,居然把太子炸出来了,一时间惶恐不安。

    “不要赔礼道歉了,老儿不要赔礼道歉了……”

    能赔三十斤麦子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哪里还敢让赵家人道歉?

    赵氏是附近的百年老族,动动指头也能碾死他们一家啊!

    慕容野看向梗着脖子的赵家人∶“赵氏,不服?”

    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令人两股战战。

    时月却知道,这是慕容野吓唬人的惯用手段,简直百试不爽!

    果然,赵家人没了一开始的高傲∶“小人……愿意赔偿三十斤麦子。”

    “赔礼呢?”慕容野问。

    “这……都赔偿了,就不要赔礼了吧?”赵家人小心翼翼地说。

    慕容野眸色一重∶“放肆!”

    “殿下息怒!”张大人急忙跪下。

    “你的家主赵湃,尚不敢在孤的面前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慕容野眯了眯眼。

    “胆敢同孤商量,胆敢同卫国的律法商量?”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落在赵家人耳中,却仿佛晴天打起霹雳。

    他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小人不敢!殿下明鉴,小人真的不敢这般想啊!”

    “只是……赵家先祖为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如今这样……”

    “如今这样如何?”慕容野冷冷问他。

    赵家人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

    “赵家人开疆拓土,这卫国是你姓赵的打下来的?”

    “那干脆将这《新卫律》改姓赵,将这卫国江山,也改成你赵家的姓氏好了!”

    鸦雀无声,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卫国江山改姓赵,这岂不是谋反?

    刚才还和他站在一线的卫国百姓,全部安静如鸡,一个也不敢出声,生怕祸及自己。

    “殿下!赵家绝无此意啊!”赵家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什么先祖的光荣,什么不服气全忘了。

    慕容野怒极反笑∶“你不是要商量?”

    “殿下……殿下饶命!赵家真的没有,这么没有!”他只剩下磕头的本能了。

    完了,他完了。

    哪怕太子不罚他,今天的话传出去,家主也会亲自打杀了他,向太子表明态度。

    赵家人磕着头,忽然转向罗师傅一家∶“罗师傅,对不住,是小人心胸狭隘,三十斤麦子如数奉上!我……我还给尊夫人请大夫,请婢女来伺候,就请原谅小人吧!”

    罗师傅吓了一跳,面对痛哭流涕的赵家人不知所措∶“这……这这……你快起来。”

    “罗师傅!你不原谅我们,就不起来!”

    慕容野冷眼看着这帮跳梁小丑,背在身后的手忽然被挠了一下。

    回头看,时月双眼亮晶晶的,用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即使慕容野不来,她今天也能用《新卫律》压着张大人公平审判。

    可时月的身份毕竟有限,赵家人如果阳奉阴违,等她们走后罗师傅的日子依然好过不了。

    可太子来了就不一样了,三言两语将事情上升到藐视律法。

    试问在负夏案后,卫国哪个家族还敢背上藐视律法的罪名!

    虽然有点以权压人,但是是真爽啊!

    慕容野没应她,却松开五指,将时月的手稳稳握在手心。

    这一幕刚好扎进墨子期眼中,让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连忙撇开头。

    竟有些失了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