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夸张, 去年我拍摔马的戏都没这么累。”赵清爽的声音听上去是真的气了，“旗装看着宽松，但是也勒啊！洪导还要求就算跪在地上撒泼也要跪得好看、规矩。老娘跪了十五次！十五次！我膝盖青了、肿了！淦！”
谢鲤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嘱咐她好好上药。
但小赵气得不是这个，“果然，是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发现女人之中的白莲、绿茶之类的？人家一哭, 洪导都没招, 我们一哭、立马就虎着脸‘哭什么哭, NG有什么好苦的’, 我宣布我对乔筝女士的美人滤镜也碎了！”
啊这……
谢鲤不知道怎么开口：男人不是分不清的，说分辨不出白莲绿茶那都是假话，以及大众对大部分男性的刻板印象。
关键点在于会不会有人去戳破。
就像是送上门的东西, 你去用一下，反正不花钱的，其实不影响什么。
说得难听点儿, 出去女票，那还要给钱呢！嘴巴严实模样好身段好会来事儿的, 没几样好包好首饰，人家不见得乐意跟的。
有人享受这种逢场作戏, 有人洁身自好不去招惹, 那都是个人的主观选择……
如果乔筝能用老套路“勾搭”一个护着她在剧组里继续当公主，那自然是可以的，问题是这招在《康熙风云》片场属实行不通：有家室的都是些爱惜羽毛的大腕儿，还没成家的例如杨少君、华凌, 人家各有各的追求, 再往下的方融、余思益这类, 想必乔女士本人是看不上的, 红是红、但多少差点儿意思。
尤其是B组戏几乎天天都是后宫一群女人在斗，除了导演摄像等等一堆眼睛黏在机器设备上的男人，哪里有什么人值得乔筝去抛媚眼？
女人哭了男人看到会怜惜，但女人看到一定会嗤笑。
不是笑出来，也会在心里大笑！
B组就是这种气氛。
再然后，乔筝也学聪明了。
能一遍过的戏，她会折腾一两条，让现场稍微地绷起一下，等到一把子流畅过了，还能让导演们夸一句。
复杂一点儿的，她看准了时机折腾，需要别的搭戏女演员受累的，乔女士可就得好好“表现”了，就像她无差别攻击汪星冉和赵清爽那一次，乔筝对剧组比她混得好的女人都“众生平等”地抱有敌意。等到快到导演忍受边缘，这才找到感觉、顺利收工……
就这么一颗“老鼠屎”，硬是把B组维持了小半年还算和谐的工作氛围搞得一团乱。
但有两组合拍的戏份，乔筝就收敛了很多。
尤其是和华凌搭戏的时候，她恨不得施展毕生所学，以求配合着华凌的节奏保持“一条过”的优秀效率。
试问，谁看了不夸一句乔筝牛逼呢？
不愧是表面波澜不惊、实则自带腥风血雨的女人？
这么折腾下来，原本气氛紧张的收尾阶段硬是天天都有八卦调剂。
9月中旬，谢鲤请了半天假回学校注册，再回来，剧组里又是一片热闹。
乔筝女士进组半个月，补了雍正潜邸时期做侧妃的内容，再加上登基之后封妃的AB合拍大场面，略过那些不停生孩子死孩子只能放在侧面描写的部分，差不多到头了。这会儿正赶了一场和年羹尧兄妹相见的戏份，过了之后差不多就要准备杀青戏了。
这扮演年羹尧是赵清爽的一个直系师兄冯然，谢鲤也和他搭过不少戏，性格直爽为人真诚，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论人气的话，冯然早些年是爆红过的，演技也出众，当时还是能和王令函一较高低的人物，不过因为英年早恋，粉丝群体没有那么大的流动性，都是死忠剧粉。
他和乔筝搭戏，按理来说是没什么的，本来演得就是兄妹。
奈何乔女士不甘心平平庸庸地杀青，一想到人家男演员对外是恩爱情侣，除了不是爆款流量和大腕儿之外，总体条件其实是相当不错的。硬是兄妹之情“谋私”，两幕戏下来，旁人都看呆了。
“绝了！绝了！”
“这都行！”
“我直呼好家伙！”
冯然显然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脸上表情无懈可击，只是私底下也默默和其他男演员一样，拉开了和乔筝的距离。
他时刻都记得自己是有“家室”的。
赵清爽看得可开心了：“看到乔筝吃瘪，比我看一个G的无脑爽文还快乐！”
谢鲤后来补一场和冯然的戏份的时候，这哥们儿已经因为上次的事情自动被男同胞们归入同一个阵营。
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他们不会刻意说一个女人如何如何低劣，只是组织着语言用一个比较合适的方式给这位说不准哪天就官宣结婚的年轻男演员多做提醒。
就这样，直到拍到年贵妃加封皇贵妃薨逝，年家以年羹尧为首遭到新皇清算，剥官的剥官、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谢鲤也快要迎来他的杀青。
年羹尧都下线了，那他这个十四爷还会远吗？
虽然史上是活到了乾隆朝，但圈禁的那么多年、倒不如是直接死了重新投胎来的爽快……
谢鲤快杀青，最舍不得是华凌。
但偏偏两人的对手戏就跟世仇见面似的，要么一个站一个跪，要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左右压在上头的太后已经病了，说的难听点，今上就是在熬、熬到太后薨逝，他就能彻底清算这个亲兄弟。
而十四爷也在熬。
他如今什么结局都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说朝中上下的宗室以及满汉蒙三族官员，就连地方百姓如今都知道今上的皇位来得“蹊跷”。彻底诋毁一个皇帝继位大通的光明正大，也算是十四爷对亲哥哥最后的报复！
是改名，还是圈禁，是流放还是找个由头赐死，反正他都能咬牙认下。
连理亲王的孩子今上都咬牙优待了，何况是一群嫡亲的侄儿侄女……
“好！CUT！华凌和小谢没有了！”
这就是收工的信号了。
室内挤作一团的人慢慢散开，收工的收工，休息的休息。谢鲤这一秒依然闭着眼睛，华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起来？”
说真的，谢鲤躺得还挺舒服，这比之前那些明明地盘儿不大硬要营造出那种打打杀杀南征北战的戏份来的舒服得多。他躺了两分钟，华凌就陪着他坐在床边坐了两分钟，直到严瞿来接人了，两人才收回了袖子下拉在一起的手。
下了戏，换下衣服，严瞿的脸色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经过了一天白天的时间，他清楚地看到谢鲤后颈那点痕迹从嫣红转为更深一点的殷红，欲盖弥彰地在衣领的遮盖下透出一点存在感。这使严瞿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一句“你们俩就这么多精力”
谢鲤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回答：“等瞿哥你有女朋友了就知道了。”
严瞿拧着眉毛：“他是不是打算把你吸干啊？！”
谢鲤：“……那倒不至于……”
就互相帮助了下，不至于不至于的！
反正在严瞿眼里，华凌就是个老狐狸精。
今天收工早，华凌拉着他老板换了衣服就去了健身房，两人哼哧哼哧在里面带了近两个小时，才换了身衣服出来，让西西和小黑皮忙上忙下去浴池布置东西，严瞿问没问出什么，西西红着脸准备溜没溜掉，让严瞿抓着小辫子拷问才知道这是他不在的时候老狐狸养出来的习惯：但凡是健身之后，都得好好让孩子跑个澡按按摩，消化消化健身产生的效应。
那接下来也不用细说了。
恐怕最开始是一个人泡，后来变成了两人共浴，互相按摩……
所以说明星演员为什么个个儿都是时间管理大师呢？
白天一大早起来上妆开工，中午没得个休息，晚间恐怕还收不了工。好不容易下班儿了为了形体考虑要么健身要么是其他运动，完事儿还不能随便冲冲澡就洗洗睡，还得按摩保养，睡前还得读书看报，像谢鲤这种本职还是学生的，没准有两套卷子等着他加班加点刷完。都这么忙了，两个人还能抽时间挤出精力“增进感情”……
靠，这是普通人能过的日子么？
剧组送走了乔筝这个作精之后，紧接着汪星冉也杀青了。
从史实的时间线上说，华凌是要比谢鲤更早杀青的。雍正在位执政短短十余年就操劳去了，但十四爷却结结实实苟到了好几十岁。
事是这么个事，可戏不能按着这个时间拍。
隔了汪星冉三天之后领到“盒饭”的是谢鲤，光是上妆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扮演乾隆青年时期的演员其实比谢鲤还要大三岁，他和谢鲤有唯一的一场不算对手戏的对手戏：
已经位尊九五的乾隆帝在他执政时期解了对十四叔长达多年的圈禁，隔着萧索的院门和窗棂，看到苍白而瘦削、不复往昔精神的男人，蓦然想起年幼的时候跟着嫡福晋到永和宫请安，在红墙灰瓦的宫道里见到桀骜轻狂的那道身影。
那时的十四爷，意气风发、文武双全且深受宠爱，对方是看到年幼的弘历、想起他四哥府上子嗣不易，罕见地抛开了兄弟间的成见，取下自己佩戴多年的暖玉送给对方。
只是这难得的怜惜之情，在后期几乎反目的两兄弟之间再也没有过。
时隔多年，乾隆又想了起来，让总管太监寻了那块玉来，赏给了十四叔的亲孙子。
但胤祯的弥留之际，看着跪在床前的子孙们，他早已想不起这事儿了，脑海里最终闪过的画面是从前的永和宫德妃偶尔会发呆、会出神，喊着胤祯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在喊他……
这时的胤祯早已避帝讳改名胤禵，他想起自己没能见到皇父最后一面，也没见过额娘最后一面，耳中是灵幡被风吹起碰撞的声音，鼻息间是浓烈到让人晕眩的檀香，喇嘛们反复诵读的经文伴随着宫人喊起喊停的哭声，仿佛就能将棺椁中的贵人送入极乐往世。
那年早春，他新娶的福晋小心又坚持地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上面挂着一串缀着暖意的十八子，指尖却冻得冰凉一片，步步不落地跟着自己走完了长而深的宫道……
谢鲤杀青，一堆人挨个儿和他拥抱、合影。
他脸上虽然化着老年妆，其实也没老得多难看，尽管胡子花白、脸上长皱纹，但架不住他眉深目邃，有着一副哀烈的黯然神伤，因为“弥留”镜头不眨眼憋红的眼尾和擦了眼泪之后依然十分水润的眼眶，让他看上去有股说不出的忧郁。
华凌在A组赶戏，也过来了一趟，在一群抱抱就分的告别中、长久地用力抱住了谢鲤一分钟，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搂着肩膀拉开距离：“小谢杀青了。”
“华老师舍不得啊！”
“哎，还是戏外好哦……”
那可不是，戏里的兄弟仇人，一圈就把弟弟圈禁十几年的，戏外却关怀爱护、甚至是偏爱，大家看着华凌揽着人家小谢肩膀不撒手，索性就让华老师献花，谢鲤垂着眼帘受了，低声说了句谢谢，这才哑着嗓子和大家道谢。
他不需要做什么杀青宴。
《康熙风云》这个组，确定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进行这些场面之外的工作。像之前倪老、李遒这类大腕儿大佬们都没做的，汪星冉下面这批也跟着不做，轮到谢鲤，他自然也是不需要做。如果有必要再聚，那一定是将来的庆功宴。
谢鲤走后，华凌就彻底冷下来了。
他的戏份还得有个一周多，多数是雍正朝时期的朝堂戏，篇幅不长，毕竟剧名叫做《康熙风云》，也是一些康熙朝遗留事件的收尾与相关举措的变更改进，以及去做一种皇权更迭、传承的说明。
等到谢鲤紧紧巴巴跟上了同学的这个学期的试验进度，差不多快三天没和华凌见面。
虽然期间有电话、有语音。
这对确定关系一来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的情人而言，属实算是习惯的破坏。
这一点只针对于华凌。
因为谢鲤太忙了、他忙到想起来要和男朋友挂个视频的时候，恐怕华凌都已经睡觉了。他甚至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校园生活居然能熬比剧组更晚的夜！
这算什么啊！
为什么书这么难读？实验这么难做？实验报告这么难写？
谢鲤的微博时隔“多年”更新了。
更新了一个表情包，圆咕噜的光头穿着蓝色衣服的火柴画儿小人面对书本抓着脑袋。这既能表达看不懂、不理解，又能被理解为“秃头”、“难搞”，反正懂的人都懂，怎么理解都不会歪。
通过各种渠道知道点什么的粉丝心疼孩子，却又不好多说什么，谢鲤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炫耀过什么，身兼多职的校园墙虽然偶尔会有些相关爆料，但也从没以谢鲤的名头去博取过热度，能发的几乎只能算是粉丝福利。
凌晨三点更博的谢鲤，难得的动态，除了粉丝，校友们也默默含泪转发。
“实验人，实验魂，实验都是人上人！”
“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实验。”
“吾日三省吾身：数据更新了吗？报告整理了吗？新机预定了吗？”
“还以为看错人了，小谢喜欢吃逸清楼吗，俺也喜欢吃，四舍五入俺和小谢一块儿吃饭啦！”
“小谢你头发长好快呜呜……”
绝了，为什么要提到头发？
但谢鲤的头发在杀青之后的确是一顿疯长！
因为下一部戏的计划还没彻底过来，虽然预定了档期、但某种程度上说也留了足够多的时间让他去做准备。这段补课的时间里，他虽然也熬夜，但一日三餐和休息的确比在剧组的时候好得多。少了工作上的压力，学习上的压力虽然不至于“不值一提”，但的确是相对而言更加轻松，人一轻松，自然就会长头发。
等到他可以不用戴帽子遮光头的时候，《康熙风云》彻底杀青。
华凌急哄哄地赶到小男朋友的公寓，两人翻天覆地的搞了一晚上，直到后半夜才鸣鼓收兵互相抱着睡去。这么放纵的直接后果是第二天谢鲤请了两节课的假：他没赶上，好在不是专业课。
严瞿看到小黑皮过来送衣服送东西，又气得在心里骂华凌老狐狸。
倒是小谢有点心疼华老师：“凌哥你这个月瘦了好多啊……”
华凌捞住了小谢摸他胸膛的手：“很快就会回来的。”
后者红着耳朵点了点头，“其实还好啦。”
“那你喜欢之前的呀。”
“都喜欢……”
“肯定没有。”
“好，那凌哥加油，你腹肌都变薄了……”
“你果然喜欢之前的！”
谢鲤无从辩驳，但华老师的□□对他而言的确是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虽然现在也很好……
不管怎么说，华凌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并且从当天就开始发力恢复身材，他的效率一向很高，成效也让人满意，等到谢鲤收到沈来舟的通知，要准备给他做特训的时候，华老师又回到了他的巅峰状态。
“沈导效率啊！”
谢鲤一边偷偷拿余光瞟男朋友的腹肌，一边装模作样的看已经翻了很多遍的材料。
“我是个理科生没错，但是我穿的实验白大褂，和这种白大褂有本质区别吧。”
华凌带着一身和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香气凑过来给了个湿吻，等到两人都匀了匀气息，才幽幽叹道：“白大褂好啊！”
白大褂往小谢身上一套，说真的，光是想想，下面就要起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