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收了红袖刀, 对他们来说，石观音还有用处，同时今日一战也让他受益良多。

    若非石观音顾忌一旁的楚留香等人, 不肯冒险与他血战到底, 加上后面容貌被毁让石观音失去了理智, 乱了分寸, 赢的人未必会是他。

    内力是根基, 自然极为重要，可是精妙灵活的招式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比如就算让叶卿拥有百年内力, 他就能打得赢石观音么？

    当然不可能, 最多因为内力深厚比寻常人能多挨几下罢了。

    石观音那诡谲的武功, 几乎毫无破绽的招式, 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一个门派, 让他一战之下产生了许多感悟。

    而另一边胡铁花则疑惑地看着楚留香，忍不住问道：“老臭虫, 你下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楚留香的武功就像他那飘逸的轻功一样，素来以轻灵优雅, 灵活机变示人。加上他不爱杀人，平时出手都会留三分余地, 这样一掌就把人打到重伤的刚猛，胡铁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我当时只想着救人, 何况我也没想她会自己来接我这一掌。”

    说完他又关切地看向叶卿, “你没事吧？”

    叶卿摇了摇头, “没事。”

    楚留香微笑着问, “你是怎么知道石观音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你？”

    “我并不知道。”叶卿淡淡地说, “我只是尽量不让自己陷入危险。”

    就算石观音真的是冲着楚留香去的, 他也会避开，否则极有可能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或令楚留香注意力分散的障碍，更别说是当时他几乎要直面石观音的情况了。

    楚留香柔声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这时一直不敢上前的龟兹王冲了上来，大声问道：“我的王妃呢？我的王妃在哪？”

    他满脸哀戚，看起来确实对自己的王妃情深义重，即使石观音比他的王妃美一百倍，他也没有像其他男人似的神魂颠倒。

    顾惜朝叹了口气，温和地说：“我们在湖边的树丛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龟兹王立刻带着侍卫去林子里寻找，琵琶公主深深地看了楚留香一眼，然后也跟了过去。

    胡铁花看了看地上的石观音，“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等她醒过来，我们还有些事要问她。”苏梦枕回答。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带着石观音回了帐篷，没过多久眼睛通红的琵琶公主来到了他们的帐篷，要求他们交出石观音，他们要为龟兹王妃报仇。

    这个要求自然遭到了拒绝，琵琶公主露出愤怒的神色，“她是我的杀母仇人，你们一定要阻止么？”

    胡铁花道：“我们留着她还有用，你不要胡闹。”

    琵琶公主不理他，只看向楚留香，“你呢？你也觉得我是在胡闹吗？”

    楚留香顿觉十分尴尬，他不明白琵琶公主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仿佛他与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还是当着胡铁花和叶卿的面。

    不过楚留香鲜少会让女孩子难堪，尤其这个女孩子还是他好朋友的未婚妻时。

    他咳了两声，露出一个温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真诚地说：“请公主节哀顺变。”

    琵琶公主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然后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一直关注着石观音动静的叶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请胡铁花去帮他向琵琶公主借一面镜子。

    胡铁花疑惑地问，“你要镜子做什么？”

    叶卿回答，“给石观音用。”

    其他人看了看石观音脸上那道狰狞的刀伤，再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叶卿没有多解释什么，等胡铁花拿来镜子没多久后石观音就醒了。

    她身受重伤还被点了穴道躺在毯子上动弹不得，旁边一群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败了。

    石观音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而后很快恢复平静，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你们想做什么？”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如愿，因为她已决定等他们说出目的后就自尽，告诉这些人他们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叶卿默默抓起镜子放到她眼前，这是一面上好的琉璃镜，能将人脸上每一寸都照的清清楚楚。

    此刻这面镜子就悬在石观音脸上一指高的地方，她的脸占满了整个镜面，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那道从下至上划过整个右脸颊的伤口。

    像无暇美玉上趴了一只令人作呕的猩红长虫。

    石观音僵住了，她瞪大眼睛近乎恐惧地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而后这份恐惧化成了刻骨的恨意和愤怒，她怨毒地看着所有人，目光中满是森寒刺骨的杀意。

    “你刚才是不是想死？”叶卿不紧不慢的开口，“我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有些是宁愿死也不肯输的，失败了好像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可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在我问出来之前我并不想让你死。”

    所以叶卿借来镜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哪怕是调动起对方的杀意和恨意，也要打消她的死志。

    当他看到石观音眼中的决绝，以及突如其来的嘲弄和蔑视，便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问题。

    石观音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也像刀子一样锐利冰冷。

    叶卿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莫过于生死。即便石夫人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但你确实是武林中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厉害的女人之一。”

    “如果不谈是非善恶，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石夫人，你已比世界上大多数平庸的女人和男人都活得精彩。”

    石观音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卿修长的手指划过镜面中石观音脸上的那道伤口，淡淡道：“石夫人活得如此漂亮，难道甘心用这样丑陋狼狈的姿态去死吗？”

    石观音沉默了，她又想起了当初家族被灭门，自己一个人忍辱负重，背负着血海深仇狼狈逃亡。

    她修习魔功，远渡扶桑，为了得到武功秘籍，委身天枫十四郎，甚至不惜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她不择手段，费尽心机，终于成功报了仇。

    那样艰难屈辱的日子都没有让她放弃生命，难道因为一次失败就要去死？

    还是以这样丑陋的样子去死。

    看到她眼中神色的变化，叶卿放下手中的镜子，在其他人奇异的目光中看向顾惜朝道：“顾公子，你来问吧。”

    对朝廷火器丢失的事，很多细节叶卿并不清楚，所以让苏梦枕或者顾惜朝来问是最好的。

    至于为什么不让苏梦枕问，自然是因为石观音脸上那道伤是他弄出来的，石观音恨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提供半点消息。

    顾惜朝颔首，走上前来，不知是否是受叶卿刚才一番话的影响，问话的态度还算客气，“石夫人，你手中是否有一批火器？”

    石观音毫无反应，然后不管接下来顾惜朝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

    叶卿轻轻地叹了口气。

    楚留香听到这声叹息就感觉石观音要倒霉了，他可是还记得当初萧咪.咪的下场，叶卿如果要使坏，那真是能让人有苦都说不出。

    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纵容，柔声道：“你想做什么？”

    叶卿问他，“对待女人，男人总是要有一些风度的，是不是？”

    楚留香微笑，“自然，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点风度都没有的男人。”

    叶卿点了点头，“即使我没有你说的那种需求，但一般情况下我还是愿意遵守的。”

    楚留香笑意加深，“那你现在是不打算遵守了？”

    叶卿淡淡道：“如果石夫人一直这么固执，那我只能用一些不太有风度的手段了。”

    石观音冷笑了一声，目光中流露一丝嘲弄，她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杀她，而若论折磨人的手段，谁能比她更狠毒，花样更多？在她看来，这些人最多用一些严刑来逼供，根本算不了什么。

    叶卿拿起一个装满水的水囊，神色淡然地对石观音说：“石夫人，如果接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只能请你喝水了。”

    石观音讥诮地看着他，“难道水里有毒？”

    “绝没有。”叶卿回答道，“这水非但没有毒，还烧开过，干净的很。”

    石观音又嘲道：“那你是想呛死我么？”

    叶卿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石夫人，你难道没想过，一个人若是喝了太多的水，接下来他会想做什么么？”

    帐中顿时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胡铁花更是一脸卧.槽。

    太无耻了，太卑鄙了。

    石观音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美丽强大又高傲的女人，若是让她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出丑，那真是奇耻大辱。

    石观音眼中顿时怒火翻涌，若非被点住了穴道，恐怕会被气得发抖，她咬牙切齿道：“你敢！”

    叶卿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她，“我也并不想这么做，所以请石夫人千万不要逼我出此下策好么？”

    石观音：“……”

    所有人：“……”

    “所以，石夫人，你手中是不是有一批火器？”叶卿又问了一遍顾惜朝之前问过的问题。

    过了许久，石观音瞪着他冷冷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