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课结束后, 埃西斯跟着其他学徒一起前往西塔，今天她们要学习制作感冒药剂。

    “感冒药剂？”埃西斯的搭档——红头发的梅林皱起眉，“我以为我们会学习一些更有趣的魔药。”

    她一连串报出了许多黑魔药的名字, 什么化骨剂啦, 衰老剂啦, 埃西斯耸了耸肩——这些黑魔法师的兴趣总是让人毛骨悚然。

    三个月前，埃西斯来到了黑魔法塔，为了完成一项秘密任务。

    为此, 她不得不伪装成一名黑魔法师学徒, 天知道这对一名魅惑女巫来说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情！

    许多人会将魔法师与女巫混淆在一起, 可是——撒旦在上, 这简直就像是指着一颗菠萝对别人说：“这是凤梨！”

    好吧, 现在可不是提凤梨的时候，才呆了几个月，埃西斯就快被气氛压抑的魔法塔给逼疯了，她无比想念自己那些漂亮的首饰，华丽的服饰, 每天早晨都会有追求者跪在门前唱歌, 可现在……她一边用力将曼基康蛇的毒牙捣成碎末，一边暗暗咬牙, 在魔法塔里似乎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魔法练习！

    就在她盘算什么时候能离开魔法塔时，又有几个魔法学徒走进教室。

    埃西斯握着小杵的手一顿, 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飞快用胳膊肘捅了梅林一下, 轻声道：“看那里。”

    “恩？”梅林忙着从满月草里提取树液, 连一眼都没施舍给她, “什么？”

    埃西斯的嘴撅了起来, 身为一名魅惑女巫，不能每时每刻吸引他人的注意力简直就是莫大的失败，她从梅林手中夺过量杯，赶在对方发怒前，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梅林，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呀？”

    梅林刚抬起头，便好似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埃西斯的眼仿佛漆黑的深夜，将她所有意识都吞噬殆尽，脑中只剩下她甜美的声音：“你认识那些人吗？”

    “谁？”梅林晕乎乎的视线转向那一小堆刚进教室的学徒们，她现在的模样活像是吃了十大颗幻象果，“你说他们吗？”

    埃西斯点头，继续引她说话：“我怎么觉得从没有见过这些人呢？”

    看见那些人，梅林的脸上透出一丝疑惑：“唉？真的……”她似是要发出疑问，却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呛住了一样，发出突兀的哼声。

    等她再次开口，话的内容却变了：“你说什么呢？这些不都是学徒吗？”

    埃西斯倏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梅林道：“没错啊，他们是和你同一批进来的学徒，”她越说越肯定，“对，我还记得那个打头的高个子学徒叫博尔特呢！”

    埃西斯愿意以一颗红宝石胸针担保，她肯定没有见过那些人，起码那个叫博尔特的，她绝对不认识！

    可梅林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苦恼地皱起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她的任务，埃西斯必须摸清路西法周围的一切，现在，在她眼里，那几个莫名出现的学徒就成了不确定因素。

    可似乎除了她，没人注意到那几人的异样，埃西斯烦躁地揉了下头发，将手中双角兽的角重重顿在桌上，由于用力过猛，锥形的角颤了颤，滚到桌边，眼看就要落下去，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从她身后伸出，掌心摊开，那枚尖角便正好落在他手心里。

    “老……老师！”

    梅林一声惊呼，唰地站起身，埃西斯一回头，便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

    俊美非常的魔法师正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埃西斯，”覆着冰霜的眼扫过埃西斯的脸庞，“你在用我的东西撒气？”

    整座魔法塔都是路西法的财产，自然也包括了这枚小小双角兽的角。

    糟糕，埃西斯面上表情不变，实则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路西法最讨厌底下学徒自说自话，她这是踩到地雷了。

    但她没有慌乱。

    埃西斯微微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您好，老师，”她甜甜笑着，“今天的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呢。”

    埃西斯知道一个关于路西法的小秘密。

    那就是——他十分，特别，非常喜欢听到别人对他的奉承。

    当然，路西法本人并不承认，但这可不妨碍埃西斯拍他马屁。

    果然，路西法的眼受用地微微眯起，这抹满足却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掩盖在高傲的表情下：“收起你的奉承，”冰冷的声音碾过埃西斯的耳垂，“别想试图讨好我。”

    埃西斯的眼闪了闪：“抱歉，老师。”

    她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微微后退一步，恭谨地埋下头。

    路西法虽然享用被吹捧的感觉，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被人拿捏。

    简而言之，如果想要拍路西法马屁，就必须拍的自然而不留痕迹，否则就会被恼羞成怒的魔法师剁成切片。

    头顶飘出一声冷哼，面对埃西斯的示弱，路西法终于收回手，放过她这一回。

    “好好听课。”

    他训诫似得甩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讲台。

    其他学徒皆大气也不敢出，脸憋得通红，当路西法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有人的头上甚至沁出点点汗珠。

    “窣窣窣——”

    原本埃西斯一直保持着笑容，忽然听到一阵细若的小动静，她怔了一怔，眼角转到一处，瞬间划过一丝欣喜。

    她伸出手，趁其他人没有注意时，悄悄盖住桌子一角。

    在她的手下，有一枚羊皮纸折叠而成的小纸鹤，如同活物似地轻轻扭动，埃西斯小心翼翼瞅了路西法一眼，见他毫无察觉，迅速收回手，将那小纸鹤卷入手中，收拢到书桌底下。

    用坩埚当遮挡，她低下头，将那纸鹤展开，上面写了一句话——

    “今晚与我相见。”

    ***

    深夜。

    门禁的钟声敲过后，所有人都回房休息了，魔法塔中笼罩着一片寂静的黑暗，月光自雕花窗倾洒入内，在地面倾洒下一片柔和的银色。

    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黑暗中有一纤细的身影穿梭而过，宽大的斗篷覆盖住全身，行动间衣摆飞扬，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她无声地攀爬着台阶，走上魔法塔的天台。

    埃西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四下望了一圈，才轻轻将天台的门推开一条缝，肩膀一斜，从里面挤了出去。

    在那里，早有一人等着她，他身材高挑，背对埃西斯而立，听到响动，男人侧过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他长得很好看，五官像是雕刻家最出色的杰作，一笔一画皆精细无比，只是那双暗绿色的眼中却像是笼罩着一片浓雾，当你注视着这双眼，会忍不住为其中暗藏的阴森而打一个寒颤。

    可埃西斯却显然不这么想，她看见男人，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连裙摆都忘记了提，一下朝他奔过去，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莫斯提马！”

    她简直如同一颗小炮弹，直直撞入男人怀中。

    那被她称作莫斯提马的男人低下头，暗绿眼睛扫过埃西斯，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将手放在埃西斯的头上，如同安抚着一个激动的宠物，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晚上好，埃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