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90、090
    翌日早, 慕容野天不亮就醒了。

    隔壁家的羊似乎丢了, 女主人一晚上都在骂骂咧咧。

    他刚睁开眼, 门就被拍响了, 传来了李时月清亮悦耳的声音∶“醒了没啊?”

    也不是什么旖旎情话,偏让他心神一荡。

    暗想若是以后,能和她在一处醒来就更好了。

    时月穿戴整齐, 准备出门了。

    结果隔壁屋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想想让一个病患跟着去集市,实在有点折腾了。

    便隔着门说∶“要不你把两个孩子看一下,我快去快回。”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慕容野鬓发微乱, 脸上有久睡后的潮红, 带着几分慵懒∶“等孤一会。”

    他的领口微微张开, 背对着时月脱下寝衣,露出线条结实的后背。

    时月“嘶……”了一声,用力把门关上∶“冻不死你!”

    他休想用男□□惑, 她李时月不是那种人!

    昨晚又下了雪,院子里一层厚厚的积雪。

    时月回屋将两个孩子穿戴整齐, 慕容野出现在门外∶“还不走?”

    棉棉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小季益疲倦地打着哈欠, 时月摸摸他的额头∶“益儿好像有点发烧了。”

    小季益趴在时月肩上,难受地哼哼∶“唔……”

    小孩子在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慕容野走进来∶“手。”他仔细给小孩把脉。

    “是不是你昨天害他穿湿衣服?”时月一边抱着他,一边轻踹了慕容野一脚。

    “多大的人了, 你跟一五岁大的孩子闹什么?”

    小季益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哼,时月抚着他的后背∶“没事啊益儿,吃点药就好了。”

    “风寒入体,不是什么大病,孤去抓药。”慕容野想起十六房里有很多草药,转身出去了。

    时月拧来帕子,搭在小季益额上∶“一会把药喝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醒病痛就飞走啦。”

    “想吃……糖。”小季益哼唧道。

    “行,一会姐姐去集市给你买。”时月从罐子里取出之前制好的红糖块∶“先吃这个好不好?”

    小季益小口小口地舔着红糖块。

    “药得了。”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野才端着药碗进来。

    寒冬腊月的,黑漆漆的药凉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可以入口了。

    小季益难得发小孩子脾气,扭着身子不愿意喝。

    棉棉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爹娘和小哥哥。

    “我抱着益儿,你喂他。”时月将小孩抱起来,拍着小季益的后背∶“乖乖喝药,喝完病就好了。”

    慕容野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单手端着碗,把那小子的下巴抬起来。

    小季益连连往后躲。

    “你轻点嘛。”时月训道。

    慕容野只好松了点手劲∶“自己喝还是孤灌进去?”

    这哪是喂啊,这分明是威胁。

    小季益眼泪汪汪的,抱住了药碗,吨吨吨喝了。

    “好了好了,小男子汉不哭啊。”时月将他放下来,往他嘴里塞了糖块。

    慕容野十分不耻这臭小子趁机撒娇的行为。

    “孤像你一般大的时候,没完成课业被太傅罚,哭都不曾有一声。”

    “丢脸。”

    时月正在准备棉棉出门的装备,闻言道∶“你别说他了,小朋友生病就是比较脆弱啊。”

    小季益眼泪汪汪,拳头在被子里握得紧紧的。

    慕容野看着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生病而已,也值得你哭得像女孩一样?”

    小季益的眼泪戛然而止∶“不是女孩……”

    “不是女孩喝个药能把你怎么样?”慕容野凉凉道,

    “行了行了,快把棉棉用包被抱起来,我们出门了。”时月把女儿的包被扔到慕容野怀里。

    坐到床边安慰小季益∶“姐姐要出去买东西,益儿在家睡一觉。”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呀?姐姐给你带啊。”

    小季益含着泪花想了想∶“十六叔做的……木剑坏了。”

    他文武都学,昨天不小心把十六送他的小木剑劈坏了,想要把新的。

    “好,姐姐给你买个新的。”

    另一边,慕容野正在和自己的女儿,还有包被奋斗。

    他抱孩子尚且是新手,更别提包被了,弄了半天反而把女儿的小棉袄解开了。

    时月起身一看∶“怎么笨手笨脚的,让开。”

    棉棉躺在床上,看着她爹娘笑,时月把她的衣服一层层拉下来,最后埋进棉裤腰里。

    包被之前还往她小肚子上盖了一条小被子,然后用包被包起来。

    “篮子拿来。”

    棉棉出门用的大篮子经过了好几代更新,已经变成了小婴儿车那样,底下有架子,有轮子,不仅可以推孩子,买的东西还能放在下面,真真是一举好几得。

    锁好门,慕容野的心情忍不住变好。

    这才是他期待的一家三口的场景嘛。

    时月对慕容野说∶“你跟益儿讲话要讲究方法呀,他很敏感。”

    “会伤小孩心的。”

    小季益太小,又无父无母,内心十分敏感。

    教育他不注意方式,很容易造成心理问题,这是时月不愿意看到的。

    慕容野不同意∶“乱世之中,无父无母的人多了去了,你将他如玉石陶器般养着,只能养出一头羊,以后怎么出去与别人厮杀?”

    时月一愣,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憋半天,时月说他∶“你小时候还有完不成课业,被太傅打的经历啊?”

    慕容野失笑,认真地看着她∶“孤小时候干过的好事多多了,你要不要晚上过来……一件一件听?”

    时月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去,你做梦。”

    慕容野掩唇轻咳,结果一回头看见了叶黎。

    慕容野∶“……”

    “叶公子?”

    时月意外,笑着打招呼∶“叶公子要上哪去?”

    叶黎像是正巧路过,他两手一摊∶“来给谢大婶和村长送年礼,现在刚要回去。”

    “时先生要去市集么?”他笑眯眯地问。

    “是啊,今天是最后一天赶集,我准备去看看。”

    叶黎作惊喜状∶“那真是太巧了,我正好要去给家中铺子的掌柜们送年礼。”

    “不如一起去?”

    于是,慕容野期待的一家三口逛市集,就变成了三人行,带着一个小孩。

    他推着棉棉,叶黎很自然地走在时月身边。

    二人似乎在说酒楼和豆腐店的事,说着说着就把他甩在了后面。

    一路上遇见好几拨采买归来的村民,她们纷纷跟两人打招呼∶“小少爷、时老板!”

    “你们赶集去呀?”

    时月笑着点头∶“是啊。”

    “今儿有南边来的商队卖东西哩,好东西不少,您快去瞧瞧,晚了就买不上了。”

    “对对,在市集北角。”

    “是吗,行,我一会去看看,多谢啊。”时月朝她们道谢。

    村妇们经过,小声嘀咕道∶“小少爷又来找时老板了。”

    “怕不是很快就能喝到两人喜酒了哟,呵呵。”

    “对啊,呵呵呵。”村妇乐呵呵地八卦∶“那个面生的大高个是谁啊?没见过呀。”

    “时老板家新雇的常随吧。”

    “哎哟,长得可真好。”

    二人又说起了今天市集上的收获,声音渐行渐远。

    常随??

    慕容野的步子一慢,恨不得冲上去把姓叶的踢走。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偏他不能,再随意发脾气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慕容野郁闷得内伤。

    原以为到了市集叶黎就会离开,结果听说时月想买头母山羊和小羊羔,叶黎又热情地带她去挑。

    叶家在当地的地位可想而知,时月这一趟采买十分顺利,用特别优惠的价格买下了一头会产奶的母山羊,还有一只小羊羔。

    叶黎笑着说∶“我派人帮时老板送回去吧,这母羊力气挺大的。”

    时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叶公子不是还有事吗,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顾忌我们。”

    叶黎招来仆从,吩咐他们将山羊和已经买好的东西送去时家。

    “不急,店就在那,又不会跑了。”叶黎一路挑挑拣拣,笑问∶“时老板,买小鸡仔么?”

    现在买鸡哪还来得及养大啊,时月挑了四只大母鸡和两只大公鸡,还有一筐鸡蛋。

    “您没带筐啊?那小的把筐送您!”

    小贩热情地把竹筐也塞了过来,搓着手跟叶黎打招呼∶“小少爷,您看明年的租子……”

    叶黎笑容一顿∶“樟树村的杨七郎对吧,租子的事咱们过几天再说。”

    小贩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挠着头,说∶“行,听您的,您一定得记得啊!”

    叶黎对时月说∶“时先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叶邑实行的还是封田制,这里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叶家的,良民可以跟叶家佃来种,而其余百姓是叶家的家臣。

    就像从前的卫国,家臣只能世代为封主耕种。

    “叶公子,刚才的小贩说什么租子啊?”时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跟卖鱼的农妇买了一筐小泥鳅。

    农妇边收钱边说∶“您识货,这是俺家男人昨晚去山里挖的,新鲜得很哩!”

    冬天太冷,泥鳅们不太活跃,在湿漉漉的稻草上轻轻扭动。

    叶黎说∶“哦,他说的是改租的事。”

    时月将泥鳅筐放在婴儿车底下,感觉叶黎不想就这件事多谈的样子,也就闭嘴不提了。

    市集北角,那里果然有南边来的商队,卖一些铁器、陶具、种子、瓜果蔬菜什么的。

    时月挤进去一瞧,居然有豌豆。

    卖东西的大汉说∶“这是西南那边儿的老农种出来的,拿来炒个香,用一点盐巴调味,好吃得不得了!”

    时月当然知道豌豆好吃,更重要的是它可以拿来发豆苗,豆苗就更好吃了!

    于是她朝商贩说∶“给我来十斤。”

    “舅舅!”

    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叫声。

    原来是叶黎的小外甥女云儿来了。

    她跑着跳着,扑进叶黎怀里∶“舅舅又偷偷跑出来,蓉蓉姐姐来了都找不到你!”

    云儿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少女,她约莫十五六岁,撅着嘴喊叶黎∶“舅舅。”

    “蓉蓉?”

    叶黎抱起云儿∶“你们怎么来了?”

    云儿很兴奋,趴在叶黎耳边说∶“蓉蓉姐姐是跟她爹娘来的!”

    “舅舅,你有好事啦!”

    好事?

    叶黎脸色微变,他没有接云儿的话,而是时月介绍∶“时先生,这是杜家商社的千金,杜蓉姑娘。”

    “蓉蓉,这是时月时老板。”

    时月朝杜蓉一笑,对方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时老板?你就是时老板?”

    她的眼神令人不舒服,时月嘴角的笑也就落了下来。

    怪了,她没见过这个杜家姑娘,她哪来的敌意?

    云儿被叶黎抱着,左顾右盼∶“他呢?”

    叶黎轻轻拍了她一下∶“没规矩,叫人。”

    云儿很委屈,不情不愿地喊∶“时老板。”

    她想问的是小季益,时月说∶“益儿在家里写字。”

    时月的好脾气只针对小季益这样可爱的小朋友,对于叶家这个被大人宠坏的小女孩,她是没什么耐心的。

    云儿撅嘴∶“他怎么老是看书啊,看书能有什么出息嘛。”

    “云儿。”叶黎训道。

    “大概比跟女孩子玩,有出息一点吧。”时月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

    一直不说话的杜蓉突然开口∶“时老板,你这么大的人了,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吧?”

    “当然没必要了,毕竟不是我家的孩子。”

    “没家教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时月勾起嘴角朝杜蓉笑笑。

    顺便打消了再同叶黎一起逛的想法。

    “今日多谢叶公子了,我们就先走了。”

    “时老板?”叶黎不想她这么早走∶“时先生!”

    慕容野赶紧跟上,回头扫了一眼他们三个,露出一点笑。

    叶黎皱眉,把外甥女放下地∶“你们怎么来了?”

    云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生气了∶“因为蓉蓉姐姐说要来找你呀。”

    “舅舅,你是不是快娶蓉蓉姐姐做妻子了啊?”

    小孩子童言无忌,杜蓉脸一红,低下了头∶“云儿,不许胡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杜家商社是楚国最大的商社,而叶家是数一数二的贵族,两家联姻是强上加强。

    杜蓉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是一定会嫁给叶黎,做叶家少夫人的。

    叶黎将她的小女儿姿态尽收眼底,冷淡地说∶“你蓉蓉姐姐说得对,八字还没一撇。”

    杜蓉一愣,叶黎紧接着说∶“而且永远不会有那一撇!”

    杜蓉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云儿也意识到舅舅生气了∶“舅舅……”

    “舅舅……”杜蓉也小声唤他。

    杜家跟云儿家有点亲戚关系,论辈分她和云儿是远房表姐妹。

    而云儿是叶黎亲姐姐的女儿,因为这层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杜蓉一直亲昵地喊叶黎舅舅,并且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

    叶黎严肃地说∶“一,你我年岁相仿,二,你我并无亲戚关系,叫舅舅怎么都不合适。”

    “杜姑娘以后,还是叫我叶公子吧。”

    杜姑娘?

    这就从蓉蓉一下成杜姑娘了?

    杜蓉还没反应过来,叶黎已经拂袖离去。

    云儿站在街上,不知所措地喊∶“舅舅,你去哪呀?”

    “舅舅!”

    杜蓉不敢置信∶“为什么?他……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声‘舅舅’她喊了好几年,也未听叶黎说不妥,二人的亲事是两家没有挑破的默契,也从没听过叶黎不愿意。

    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全都变了呢?!

    云儿拽着杜蓉的袖子∶“蓉蓉姐姐,你没事吧?”

    杜蓉心里难受,面上泫然欲泣,月儿想宽慰她,口不择言道∶“都怪那个时老板!”

    “舅舅跟她一起做生意,一起进进出出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还听说啊——”

    云儿把杜蓉拽下来,伏在她耳边说∶“舅舅给那个寡妇买花呢!”

    “买花?”杜蓉的眼泪卡在眼眶里∶“等等,她是寡妇?”

    “我阿娘说的!”

    云儿把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复述给杜蓉听∶“她有两个孩子,丈夫早死了,是逃难来楚国的!”

    杜蓉喃喃∶“逃难来的,也就是没有根基咯?”

    “蓉蓉姐姐,你在说什么?”

    云儿害怕地看着她∶“姐姐,你的表情好可怕啊。”

    杜蓉擦干眼泪,慢慢站直身子。

    敢跟她抢人,就别怪她狠心了!.

    时月跟慕容野走在市集里,一个推着婴儿车,一个挎着柳条筐,时不时问问价钱。

    逛了一圈下来,收获满满!

    除了已经送回家的羊、鸡、鸡蛋,时月还买了泥鳅、五六条冻得邦硬的鱼,葫芦瓜、芹菜,还有一筐橘子。

    冬天水果少,整个集市只有柑橘比较新鲜。

    考虑到额外补充维生素的需要,时月多买了一些,最后还是托豆腐店的伙计搬回去的。

    买完这些东西,时月去豆腐店和酒楼,给忙碌的伙计们和工匠发了点奖金,同时通知过年期间就不开店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咱们店新年期间不开张,等到来年初八,你们再回来开工!”

    伙计们面面相觑,王五问∶“东家,您是不是要辞了我们啊?”

    “辞?怎么会呢?”时月意外∶“叶邑的店过年还做生意吗?”

    叶邑的店过年倒不一定做生意,但是没听说给伙计放假的。

    哪怕不开张,老板也会让他们留着看店,生怕遭贼。

    “我不会辞退你们的,等来年初八照常上工!”

    时月说着,取出几只小袋子,里头装着一点钱∶“这是这个月的薪酬,来,拿着!”

    王五拿着钱不知所措∶“东家,这个月还没过完呢。”

    “没过完怎么了?咱们店能开起来全多亏各位的努力。”

    时月笑呵呵将最后一个人的月钱发了。

    接着,她又取出几只同样的小袋子∶“今年我们店刚开没多久,没挣到什么钱。”

    “这是一个月的月钱,大家拿去过个好年!”

    伙计们一下得了两个月的薪水,又高兴又忐忑∶“东家,你这是干什么呀……”

    “正月的月银另算,这是奖金,不是预支的月银,大家放心收!”

    她这么一说,伙计们顿时安心了。

    “呜呜……”王五忽然抹起眼泪来。

    时月问∶“怎么了?发钱不好吗,你哭什么啊。”

    “东家,你真是太好了,小的们伺候过那么多东家,只有您是最大方的!”

    “东家放心,来年我们一定好好做事,把豆腐店开得红红火火的!”

    时月一听才放心了∶“原来是这事啊。”

    “咱们店确实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越做越好,今年谢谢大家了。”

    “来年也拜托大家了!”

    说罢,时月朝他们抱了个拳∶“下午把店里打扫一下,王五,把剩的馒头枣糕之类给大伙分分,然后就回家过年去吧!”

    王五被点到名,啪地一下站直∶“是!”

    “把门窗都关好,灶膛的火灭干净,知不知道?”时月嘱咐道,拍拍他的肩。

    “是,东家,小的一定办好!”

    时月这才放心,同慕容野带着孩子离开了。

    一出门,慕容野以拳掩口∶“时老板,好威风啊。”

    时月望过去,只见他眼底都是笑意,透着一种老父亲般的慈祥。

    时月得意地哼道∶“他们来给我打工,就是看得起我,豆腐店这么短时间内能开起来多亏他们。”

    “做豆腐是个辛苦活啊。”

    这些伙计住在豆腐店,天不亮就要磨豆浆、制豆腐、豆皮等,还有的要揉面、捣枣、做糕。

    还有跑堂的、结账的……

    现在只不过放个假,发个十三薪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不论哪个时空,发奖金都是员工最开心的事。

    她离开前,已经有伙计在畅想下午回去前,是给家里媳妇扯块花布,还是给孩子买点零嘴。

    亦或是把房子翻修一下。

    不论做什么,今年都是一个值得开心的好年!

    慕容野往前走了几步,松开手示意时月可以挽着他。

    时月轻推了他一把,笑着说∶“你想得美!”

    二人回到家,家门口已经放满了东西,豆腐店的小伙计看着东西∶“东家,那羊和鸡是叶家的让小的看着的。”

    “我帮您把东西拿进去吧!”

    小伙计十分能干,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堆东西搬进了仓储房。

    时月勉励了他一番,说∶“回去记得找你王五哥拿两个月的月银,咱们店明天开始就放假了,初八回来开工!”

    “记住了哟?”

    小伙计大喜过望,不停地跟时月道谢,临走前,他憋出一句∶“也祝东家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时月点头,朝他挥挥手∶“去吧,路上雪滑,小心点!”

    伙计走后,时月决定收拾一下东西。

    后院搭着一个小棚子,母羊和小羊羔就住在这。

    时月用木叉铲了一堆干稻草过来,又将木棚多钉了几块木板挡风。

    稻草铺好以后,母羊上前闻了闻,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温暖的稻草上。

    小羊羔也立马跟上去,卧在母羊身下。

    木棚旁还有一个稍小的鸡窝,时月把几只鸡放进去,同样铺了稻草,它们扑腾着瑟缩在一起。

    有羊棚挡风,鸡窝温暖多了,但外面的雪还是很大,时月有点怕它们熬不过半夜的严寒。

    她进屋,对慕容野说∶“你来帮我一下。”

    “嗯?来了。”慕容野一喜,跟着她到后院。

    “我想把羊棚和鸡窝再钉一层木板,免得半夜下雪,把羊和鸡冻死。”

    慕容野绕着两个地方转了一圈∶“哪来那么多木板,如今这样可以了。”

    “不如用茅草织墙,效果不输木板。”

    茅草在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尤其澧水两岸更多,二人跑去澧水旁割了一堆回来,开始织墙。

    先用竹子钉成四方框,再在中间钉四根竹条,然后将干茅草用织布的方式,一上一下编入,再推叠结实,这样一块茅草墙就搭好了。

    这东西也不好编,稍不注意就会被锋利的茅草割伤,时月被剌了两次以后,慕容野就不让她弄了。

    “弄别的事去,我来。”

    说起来,他这太子应该算列国里最接地气的了,坐在时家矮矮的小板凳上,跟普通农家汉子一样编茅草。

    偏他手艺还不错,织出来的茅草墙又好又结实。

    时月烧了热水,放了点红糖和姜末,把碗往他面前一递,小声道∶“歇一会吧。”

    慕容野将茅草的硬杆儿一掰,抬眼∶“没看正忙么,喂我。”

    嘿……

    好吧,看在他今天干活很卖力的份上,时月将碗沿儿往他唇边凑。

    慕容野停下手,一双眼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时月被他盯得浑身发麻,恨不得他早点喝完。

    “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一点喝这么久?”

    时月作势要松手,慕容野抬手一托,粗砺的手心贴在时月的手背上。

    顺势一握∶“别走啊,院子里还有什么活?”

    时月被他一扯,差点扑在茅草堆上,还好及时按住了男人的肩。

    “……一会去地窖里,把青贮饲料拿出来喂羊。”时月低声说,同慕容野这么近让她有点别扭。

    “哪个是?”慕容野往前一凑∶“是不是用香了?”

    谁用香了?

    时月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从来没有佩过香物。

    她挣开手,把碗收回来∶“靠外的地窖里都是,打开的时候小心点,味儿很冲。”

    “这就走了?”慕容野扬声。

    时月瞪了他一眼∶“要不咱们大的小的一起喝西北风啊?”

    她进屋去了,慕容野回味了一下糖水的味道,甜是真的甜。

    人也是。

    他心情不错,很快织完了剩下几块茅草墙,给羊棚和鸡窝搭上。

    阻挡了呼啸的北风,它们终于不瑟瑟发抖了。

    时家院子里挖了两口小地窖,其中一个储存了一些青贮饲料,是用甘蔗梢做的。

    从前村里人只知道那个长得像竹子的东西叫柘,有甜味,可以吃。

    但不知道它还能制糖!

    时月把甘蔗制糖的法子教给了村长,在冬天来临前,令几户种甘蔗的人家发了笔小财。

    然后她回收了那些不用的甘蔗梢和甘蔗渣,前者拿来做青贮饲料,后者发酵肥料。

    时月提着泥鳅出来,慕容野正要去铲雪,地窖在雪底下。

    她不放心地走过去∶“底下还有发酵的肥料,别挖错了哦。”

    慕容野用铲子拍了拍地面,地窖是木板封顶的,他很快找到了地方。

    一打开,属于饲料的青草味和发酵的微微酸味扑面而来!

    “啧……”慕容野嫌弃地避开。

    他那点洁癖,早在时月这里的各种家务活中被消磨干净了。

    这个是正常饲料发酵的味道,时月用木叉勾了一些上来。

    “以往饲养牛羊都是看季节,夏秋水草丰美就放牧,春冬就吃干草,但是干草的营养远远不够。”

    “所以牛羊在冬天会很瘦。”

    同样的问题在军中战马也会出现,慕容野看向一地窖的青贮饲料。

    它们青中带黄,水分含量很足。

    投喂到羊棚里,母羊先是嗅了嗅,接着大快朵颐起来,明显很喜欢吃。

    “记得发酵吗?”时月道。

    “发酵后的饲料营养丰富,好消化,适合拿来喂牛、羊、马。”

    时月观察着羊儿进食,小羊羔也想尝尝,但是它还太小了,吃不动饲料。

    她在看着羊,慕容野在盯着她,看着看着忽然扭过头,轻咳一声∶“军中战马也可以吃?”

    “可以啊,还有豆渣、牧草、苜蓿,经过发酵都可以做成优质饲料,保证吃得你的马儿膘肥体壮!”时月笑着说。

    余光看见泥鳅一蹦一蹦的,都快跳进雪地了,她急忙跑过去∶“没有水还这么能跳!”

    慕容野看着活力十足的李时月,忽然觉得一小破院子的生活也不错。

    没有朝堂险恶,没有尔虞我诈,男耕女织,有儿有女。

    寻常百姓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愣着干嘛呀,把地窖关上,进来烧火。”

    时月蹲在井边洗泥鳅,又去屋里抓了一把稻谷喂鸡。

    今天买了很多猪肥肉,她准备榨点猪油。

    现代人们不喜欢吃猪油,觉得它不健康,更偏爱瘦肉。

    但在清汤寡水的古代,猪油可是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好东西。

    白花花的肥肉下锅,小火翻炒,逐渐逼出油脂。

    慢慢的油脂越来越多,肥肉也渐渐缩小,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时月对猪油没什么向往,但小季益闻着喷香的油味,居然爬起来了。

    他脑门上顶着湿帕子,趴在灶房门口,眼巴巴盯着锅里的油渣。

    时月回头∶“怎么醒了呀,快让姐姐摸摸你退烧了没?”

    温度有点降下去了,但他还是病怏怏的,不错眼珠地盯着锅里。

    时月只好用碗盛了两三块给他∶“不要吃多了,会不舒服的,回屋休息去吧。”

    小季益抱着碗,美滋滋准备回去,时月扬声∶“用筷子吃,油乎乎的手不许乱摸哦。”

    “好。”屋外传来他兴冲冲的声音。

    炸猪油真的特别有过年的感觉,暖烘烘的灶房里弥漫着猪油的香味。

    时月的爷爷就很喜欢油渣,每次家里榨油渣都会被他吃个精光,边吃边感叹∶“现在你们的日子好啦,都不爱吃这个了,这在以前可吃不到的好东西。”

    慕容野往灶膛塞了一把柴火,失笑∶“你笑什么啊?”

    “你以前怎么过年的啊?”时月把油渣都捞起来,然后开始把猪油捞进瓦罐里,这可以吃很久?

    “年?”

    慕容野回忆∶“祭天地,祭先祖,开宫宴。”

    公室过年挺无聊的,既不上朝,也不可能有亲戚串门,过年就是在宫里待着,读书写字。

    “这么无聊吗?”时月惊讶。

    “嗯。”慕容野点头,问∶“你呢?”

    他好像……学会怎么跟李时月平等地聊天了。

    时月回忆道∶“嗯……会贴年画、贴春联、买糖……家里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孩们兜里天天装着糖和炮,还有压岁钱。

    然后初二奶奶会带她去外婆家串门,给老太太磕头,拜年,说吉祥话。

    慕容野眼中露出一点迷茫∶“外祖?”

    “去郑国?”

    时月一愣,糟糕,她竟下意识说出了从前的生活。

    林氏的娘家在郑国,李绰位高权重,她们根本不可能年年回去。

    时月懊恼地闭上了嘴,心说这可要怎么糊弄过去啊。

    但慕容野没有继续追问,突然说∶“孤也想尝一个。”

    时月望过去,他示意着灶上的油渣。

    为了防止他继续追问,时月捏起一块塞进他嘴里。

    指尖没入男人的唇,叫他轻轻吸吮了一口。

    时月浑身一麻,像被电了一下似的。

    其实慕容野也不见得多喜欢这玩意儿。

    他自小身份尊贵,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区区油渣真勾不起他的兴趣。

    他想要的是时月喂他。

    “……流氓。”时月低骂了一句。

    锅里还剩下一点油,她把瓦罐搬开,将洗干净的泥鳅“哗”地一下倒进去!

    油锅滚烫,泥鳅进去后被快速炸熟,在菜勺和筷子引导下盘成一个圈圈。

    不一会儿,酥香的盘龙泥鳅就出锅了。

    “我把白菜炒一下,你去看一下益儿和棉棉。”时月道,将白菜快速切成块。

    “摸摸他还发烧不。”

    慕容野洗干净手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烧反反复复的,又睡着了。”

    小孩子生病就是很麻烦的,加上现在天气那么冷。

    慕容野想了一会儿,说∶“不如今晚让那小子跟我睡。”

    “跟你睡?”

    感冒是会传染的,棉棉还那么小,抵抗力很差,小季益要是传染给她就不好了。

    所以两个孩子必须得分开睡。

    可是季益和慕容野不熟,让他俩一起睡时月可不放心。

    “那,我带棉棉睡?”慕容野一挑眉,似乎对单独带女儿睡觉很期待。

    让他带棉棉睡就更不可能了,棉棉半夜需要吃一次夜奶,总不能让他抱过来吧?

    慕容野轻咳一声,往灶膛里塞了一段木柴。

    大义凛然说∶“那就只能我们四个一起睡了!”

    时月∶“……??”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饭后,时月问了小季益,他果然不愿意和慕容野睡,可怜汪汪地含着眼泪,看得时月都心疼了。

    慕容野靠在她床头,棉棉在他身边玩∶“将孤想那么坏干什么?”

    棉棉揪着她爹胸口的衣裳,努力想爬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时月只能同意让他进屋,睡在银杏之前睡的榻上。

    一番洗漱折腾以后,慕容野带着自己的家当,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极度美滋滋地,搬进了时月的屋子。

    昏暗的灯光下,时月正在给小季益换睡衣。

    她说∶“你快睡,妹妹今晚不跟我们睡啦。”

    棉棉被慕容野抱去了榻上,父女两个正在玩很幼稚的吼声游戏。

    小季益细声细气地问∶“妹妹为什么不跟我们睡?”

    “因为益儿生病了呀,你要快点好起来,妹妹就能回来啦。”时月轻声道,用小毯子抱住他的肚子。

    “姐姐对不起……”小季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就因为他生病了,妹妹要去别的地方睡觉,他觉得好愧疚。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时月摸摸他的头∶“明天就要好起来哦。”

    小季益点点头,暗暗决定他明天……就尝试一下和怪叔叔睡觉吧。

    生病的孩子很容易就睡着了,时月哄睡他以后坐起来,发现棉棉也趴在慕容野胸口,睡着了。

    “你怎么让她趴这里啊,你的伤……”时月轻声责怪道。

    小丫头有时候打人也挺疼的,他也不怕伤口再裂开。

    “另一边伤了,这边没事。”

    不到五个月的婴儿能有多大,慕容野将女儿放到身边,时月不放心地嘱咐∶“你别压了她。”

    “还有啊,她肚肚上的小毯子不能掉了。”

    棉棉还没力气踢被子,但是她在被窝里扭啊扭,很容易把小毯子扭掉了。

    慕容野忽然凑上去,声音低沉地笑∶“不如你来跟我们睡?”

    “我还有益儿呢。”时月推开他,又检查了一下女儿的被子。

    “赶紧睡。”

    慕容野看着她的玲珑有致的曲线,眼中一深,指节不由轻轻敲击。

    半夜,第一次和女儿分开的时月怎么都睡不着,好容易熬到棉棉醒来,哼唧着找她的时辰,她赶紧翻身起来。

    凭着朦胧印象朝慕容野榻上摸去。

    触手,似乎摸到了他的手臂,棉棉睡在慕容野内侧,时月不得不跨上一条腿,把手伸进男人的被窝,去捞女儿出来。

    突然,她被身下的人一搂,整个人一下跌进了他怀里!

    “你的伤……别压到棉棉!”时月低声惊叫……

    “护着呢,压不到。”慕容野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吻了吻。

    “你半夜来干什么?嗯?”

    时月知道他误会了,咬牙道∶“棉棉饿了!”

    慕容野心中满是柔情,棉棉被他塞进时月怀里,小丫头本能地往时月怀里拱。

    时月脸一红∶“你放开我。”

    慕容野将她们母女抱在怀里∶“在这里喂。”

    “混蛋,你想得美。”时月才不愿意在他面前衣衫不整,将棉棉抱起来以后,她躲到屋子另一个角落里,解开小衣。

    小丫头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凭本能吃饱喝足。

    时月低头看着她,摸摸女儿肉乎乎的小脸蛋。

    突然,身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胸膛。

    “躲什么,黑灯瞎火的,孤又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