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条可怕的长舌头看上去, 阿念终于看见了一颗大得出奇的蛇头。
蛇头是红色的，红得像刚人身上放出来的血，头顶上也有一个硕大的红色肉瘤。
肉瘤不断蠕动着, 好像那里面有什么活物挣扎着想要破壁而出。
阿念在对上蛇怪那双亮澄澄的大眼睛时，很不合时宜地走了一下神，喃喃道：“故事里还是有点靠谱的内容……”
比如说故事里总用灯笼来形容蛇怪双眼，阿念此时就觉得这蛇怪的两只大眼睛真个又大又圆又亮。
而此时，这双灯笼大眼一转，就盯上了阿念。
阿念双腿一颤, 什么法宝铃铛的，根本就没想起来, 满脑子就一个字：跑！
这时候, 之前在山上近三个月砍树时锻炼出来的危机应对意识总算是发挥出了作用, 哪怕被蛇怪的血腥杀气笼罩，阿念也没有吓得挪不动腿, 反而跑得贼麻溜。
只见不算宽敞的草地上，小小的一个人影张大嘴嗷嗷叫着“爹啊！！！”
同时一阵风似的拼命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蛇皮走位，总能提前预感到蛇怪的攻击点, 及时避开蛇吻。
这时候他竟然都没有受伤, 甚至还带着穷追不舍的蛇怪绕着草地跑了半圈, 最终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虽说蛇怪并不惧怕山中树木, 硕大的尾巴猛然一挥就能拍倒一片树木。
可到底给它造成了些阻碍, 阿念躲起来可算是有了点喘气的功夫，然后喊得劈了叉的“爹”就变成了各种凄厉地喊娘救命声, 期望渣爹看在娘的份上忽然良心发现，及时出来捞他一把。
楚凌霄趁着蛇怪离开, 一路摸到了洞穴里轻易就将没有防备的魔眼抠出来，大老远就听见臭小子回荡在山上的喊娘声，不由更是眉梢直抖，真切反省起自己是不是不该亲自教育孩子。
所以说，还是小妻子更适合教育孩子，看剧情中的小崽子多安静乖巧。
“娘啊救命啊！渣爹害我啦！！！”
嘭――！
楚凌霄五指猛力一攥，瑟瑟发抖的魔眼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捏爆，只剩一团魔气。
楚凌霄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身形化作一团魔气，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离开的瞬间，体内魔气自觉探出触须，迅速将空气中的魔气缠住吞掉。
等楚凌霄到的时候，看见阿念凭借一双瘦麻秆的腿竟然没有触发防御法宝，还在四处乱蹿，倒是惊讶了一瞬。
惊讶之后，楚凌霄也就不急着现身了，反而站在一棵树上观望。
盏茶功夫后，蛇怪追得不耐烦了，整个前半身高高扬起，张开血盆大口朝天嘶鸣一声，头顶的红色肉瘤冒着不详红光。
阿念心头剧跳，尖锐到刺骨的危机感让他不顾一切加快速度。
然而他对比起蛇怪，实在太渺小了。
红色肉瘤中一阵剧烈鼓动，忽然噗呲一声，肉瘤竟然炸开了，从里面蹿出数条全身赤红的半透明小蛇。
说是小蛇，也不过是想对于蛇怪而眼，实际上也是有水桶粗细，且速度快如闪电。
阿念只觉得上一瞬刚看见那几条小蛇从肉瘤里炸出来，眼帘都还没眨一下，数道红色闪电就倏忽而至，直奔他面门扑来，各个张开嘴喷出黑色雾气。
阿念只来得及呜呼一声“吾命休矣！”
变故突声，阿念只感觉胳膊一震，那几道来势汹汹的红色闪电就发出一声“嘭！”的巨响，被大力反弹着倒飞出去许多远。
再定睛一看，阿念才发现自己面前竟是在刚才那么短暂的须臾间就突然出现了一层白色光膜。
而那几条红色小蛇，正是撞在了光膜上。
到此时，阿念才一拍脑门，懊恼得五官皱成一团。
刚才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两样法宝，肯定要被渣爹笑话一辈子了！
阿念这边刚想完便宜爹，楚凌霄就出来了，直接一个飞身，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地出现在蛇怪头顶上空，手中握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雪白宝剑往下一挥。
一时间，数千道剑气裹挟着疾风，像网一般笼罩住蛇怪庞大身躯。
蛇怪连抬头去看的动作都没完成，瞬息之间就被斩落头颅，躯体也很快炸开簇簇血花，而后缓缓分解破碎。
那斩杀蛇怪间的轻松写意，真真像是九天踏月而来的仙人，对便宜爹万般吐槽的阿念此时此刻都忍不住看呆了。
呲呲数声，剑气横飞而来，还在一门心思要再攻击阿念的几条赤红半透明小蛇也在光膜前骤然碎成小段，步了大蛇怪的后尘。
光膜上被红色小蛇的血肉一撞，发出轻微的呲溜腐蚀声，不过很快就滑落，没留下丝毫痕迹。
阿念看了看自己身前脚下的眨眼间就腐蚀了一大片土地的红色小蛇尸首，又抬头看了看大蛇怪留下的一堆血海肉山，再扭头看了看一手提剑一手十分有风度地背在腰后的便宜爹。
山野间猝然回荡起一声大喊：“爹！”
这一声饱含热切与感情，一点都不像平时那般“徒有其表”，听得楚凌霄精神一振，下意识绷紧神经，眼含警惕地注视着光膜中的小崽子。
“爹你太厉害了！亲爹啊我想学剑！！”
他再也不要挥斧头，也不要抡船桨，阿念发誓自己一定要学剑，以后仗剑走天涯的时候肯定也能跟便宜爹一样又仙又牛掰！
楚凌霄：“……”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默念一句小妻子在家等着，楚凌霄反手将剑收好，上前扣了扣光膜：“休要说什么胡话，为父何时用剑了？快些出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家。”
说得面不改色，要不是身后就是碎尸万段的大蛇怪，阿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看错了。
不得不说，阿念身上让楚凌霄抑塞的无赖，果然还是从他自己身上传递过去的。
阿念无法，也知道便宜爹这么说，他再纠缠也无用，说不准这个渣爹还真就找到了丢下他，独自回家的借口。
阿念从来不会给渣爹再深度渣自己的理由，所以折腾片刻，摸清了发带如何触发收起，这才收了光膜，蹬着腿跟羚羊一样跳着避开怪蛇血肉，跟着楚凌霄就离开了此地。
“爹，咱们不用处理蛇怪尸体吗？那血糊在地上都滋滋冒青烟，多毒啊！”
一边蹦哒，阿念一边抽空发问。
看来之前被大蛇怪追着一路狂奔，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稍微一喘气儿，立刻就满血复活。
楚凌霄看在眼里，心下满意，虽然自己从来没有教导弟子的经验，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很有“与人为师”的天赋。
不过短短三个月，就让小崽子如此会逃命。
所以，撵他出去历练的计划，完全可以从十七岁提前到十五岁。
小子今年已经十岁了，还有五年，再把他扛揍的能力培养起来，时间够用了。
心里完善着“育儿计划”，也不耽搁楚凌霄回话：“谁去处理？你？”
阿念嘿嘿笑，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啊，今晚月光真不错。”
楚凌霄：“放心，蛇怪死了，很快血肉就会干枯，你要去捡一段当肉干啃都可以。”
阿念：“……”
阿念不敢吭声，只敢在心里叹气。
老父亲嘴毒起来，他不吭声也要被怼。
算了，看在便宜爹这么厉害的份儿上，看在他还想要跟便宜爹学剑的份儿上，看在娘的份上儿上……
他一定要好好修行，等长大了就蒙上脸去打便宜爹一顿！！
阿念在心中默默发下宏愿，回家的路上都没顾着玩了，反而一直在回顾总结刚才经历的蛇怪追杀。
虽说从头到尾他都没回击，毕竟就算是他想回击，也完全没招啊。
要挥个斧头抡个浆都没有相对应的武器。
可数次生死关头的逃命，还是让阿念有了些许感悟。
到家以后，楚凌霄罕见地表示要亲自送他回房，搞得阿念惴惴不安。
“这是基本功法，自己学着。要想学剑，半个月后看你表现。”
楚凌霄扔过去一枚玉简。
阿念接住玉简，新奇地翻看摸索着，“这个怎么用？上面也没刻字呀，难道是无字天书？”
此界虽是妖魔人共存，也有三花道这样的修行宗门，可实际上并非修仙，他们所谓的大成，也就与楚凌霄在本世界时的修为差不多，距离踏破虚空还差一道门槛。
这枚玉简，是楚凌霄翻老底翻出来的，这便是传说中来自“仙界”的神秘天书。
楚凌霄结合系统曾跟他说过的修仙三界流小说，觉得这枚玉简可能就是从这个世界破碎虚空后沟通的上一阶世界，即修真界流落下来的。
对于此界修士，算是天书，对于修真界来说，大概就是一枚普通功法玉简。
楚凌霄自己也尝试过读取玉简内功法，可惜玉简似乎只接纳修士，察觉到他探入其中的魔气，差点没自毁。
阿念虽是半人半魔体制，现在体内的魔力却还沉睡着。
楚凌霄也不敢随意用魔气引导他踏入修行之道，就怕同根同源的魔气一不小心就点燃了阿念体内的魔力。
“对，正是天书，所以你不要让别人看见了。”楚凌霄随口答道，而后就转身出了房间，悄无声息地摸回了自己房间。
要是楚凌霄否认，阿念还会继续往这方面yy。可便宜爹如此干脆地就承认了，阿念反而觉得笑了笑，把玉简抛上抛下丢着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往枕头下一塞，自己踢了鞋子就滚上床睡觉去了。
奔波了半个晚上，精力充沛的小少年还是有点累了。
若是让外界知道传说中的天书就这么随意地被个小少年把玩，怕是所有人都要疯了。
而这个枕着天书的小少年几个呼吸间就陷入了沉睡，在梦里，阿念梦见自己长大后比便宜爹帅多了，村里所有大婶子小媳妇都不再对着他爹两眼放光，而是围着他叭叭地夸。
虽然声音吵闹了一些，阿念还是决定原谅她们的肤浅。
腿一蹬，阿念又梦见自己拿着剑把便宜爹打得只能逃，一边逃还一边喊“夫人救我！！”
耳力极佳的楚凌霄在二楼走廊的另一头房间里，才刚躺下没多久，就忽然听见小崽子那边传来一阵嘿嘿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