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骆辰分手了。”
阳光下, 戴着眼镜的女孩儿神情落寞。
“楚玟，你说的对，我应该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豪门出身的大小姐侧头看了她一眼, 又继续往前走，嘴里说：
“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对当别人的精神导师没有兴趣……你的实习助理职位还保留着，记得回来上班。”
李娴在原地停了片刻，看着楚玟的背影，脸上慢慢有了一个笑容, 连黑框眼镜都遮掩不住。
“楚玟，你不是精神导师，你是个头脑冷静，又会关心别人的好姑娘，谢谢你。”
楚玟没有回头，撇了一下嘴。
弹幕上, 橘字旗高挂，学霸眼镜娘和傲娇大小姐的对戏让一群人狼嚎不已。
楚玟的目光从那些字上划过, 透过它们看见了白馨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锻炼了半个月, 白馨已经脱离了锻炼后体力耗损过度的状态, 不光动作更利落了, 连眼睛里都仿佛多了两分光彩。
“楚玟！阿娴！你们看！老师给了我这个！”
是一份比赛的邀请函。
“油画大赛啊。”
拿过来看了一眼又传给李娴, 楚玟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奖。”
“嘿嘿。”白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娴也很高兴，把通知书放回到白馨的手里，她说：“你好好准备，我们一起上的那几节课我会把笔记准备好。”
白馨抬起头,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现在营养足, 锻炼够，不仅整个人的纤弱感淡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就是个很健康阳光的小姑娘了。
“楚玟，阿娴，你们今天跟我走吧，我要带你们去个地方。”
这是白馨第一次主动说要带着两个朋友做点什么，她一直在前面带路，很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脑袋上的马尾晃啊晃。
楚玟把书包放在身前，颈项挺直，完全是个金贵的大家小姐。
李娴的肩膀上挎着书包，在等红灯的时候她掏出了耳机想听一下听力，看着白馨神气的样子，又把耳机收了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走啊走，一路走到了一家餐厅的门口。
“楚玟你总是给我带好吃的，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是我也不能总吃你的呀，所以我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就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然后我就找到了这家店，他家做的烤鸭好好吃呀！正好今天老师推荐我去比赛，我请你们吃烤鸭庆祝下吧！”
白馨两眼发光地看着楚玟。
楚玟抬头看了看这家餐厅的招牌，已经震惊了。
烤鸭？！
该怎么形容楚玟此刻的心情呢？春天，她种下了一个小白馨，每天喂好吃的，喂了一个月，她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了！她收获了烤鸭！她种下的小花苗能结出一树一树的烤鸭啊！重点是还省心！只要没事儿喂点儿吃的就行了，不用打不用闹，不用八个喇叭嗷嗷叫！
哎呀！炒股连拉八个涨停也就是她现在的心情了呀！
“好、好呀！”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完全是激动的，白馨却领会错了，用手拉着楚玟的袖子，她很认真地说：
“这家烤鸭真的很好吃！我、我之前有尝过，特别好的饭店我现在请不起，就算是这家店也是我刚刚拿到了一笔打工的收入才敢请你的。我也知道你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小餐厅吃饭，但是我向你保证，这里的烤鸭真的、真的很好吃！”
楚玟的回答是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那还等什么呀！快进去呀！”
笑容之下，恶龙发出了一声咆哮。
餐厅确实不大，原木色的装潢，零星坐了几桌客人，但是烤鸭的香气就流淌在空气里。
“老板，我要一只烤鸭，还、还要青菜。”
第一次请朋友吃饭，白馨真的是得意又紧张。
老板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不一会儿就从厨房里端出了片好的烤鸭。
烤鸭确实烤的很好，皮的口感很脆，肥厚的脂肪层入口即化，肉也完全不塞牙。
楚玟吃了一小块，忍不住低着头，生怕被“观众”看见她两眼发光的样子，崩了人设。
“是不是很好吃呀！我那天一边走一边想能不能找到一家让楚玟也觉得很好吃的店呀，正好那天楚玟你请我吃了鸭肉卷，我就想要是也有好吃的鸭肉就好了，然后我就发现了这家店！”
主脑的逻辑是围绕着主角进行自洽的。
李娴忍不住看向楚玟，大佬一直请白馨吃东西就是为了今天吧。
心里赞美着大佬，她出筷子的速度比她用道具答题还快。
楚玟抬起头，她的脸上也是笑，很浅，是大小姐发现了恰好很好吃的平民食物的笑容。
“很好吃。”
她说。
其实她的内心疯狂地在一百零八种让白馨去学说相声的方法，相声也不用学很多，会一个报菜名就行了。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青菜上来的时候，烤鸭还剩最后一块儿，只吃了三块鸭子的白馨看看盘子，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和旁边的好友，说：
“要不我们再点一只吧。”
“不用了。”
楚玟和李娴异口同声。
青菜也炒得不错，尤其是辣椒炒鸭胗，幸好恶龙和运维官都记得自己现在是直播进行中，没有对着一盘菜连下三碗米饭。
白馨看她们都很喜欢吃这家烤鸭，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决定啦！我一定要认真准备比赛！争取拿到名次，那样我就有奖金再请你们吃饭啦！”哎呀，真是个小可爱。
只吃了个两分饱的楚玟轻轻擦了擦嘴角。
“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奖！不过你放心，要是你没有拿奖，我就请你去海边吃烤海鲜，算安慰奖。”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安慰奖也可以这么丰厚吗？”
楚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给朋友的安慰，当然可以呀。”
白馨看着楚玟，又看了看李娴，突然说：
“我好幸福呀。”
五个字的话音落下，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人还是在笑的。
“我读书的时候遇到了阿娴，不嫌弃我笨，一直催着我好好学习，让我能考进这么好的大学。现在又遇到了楚玟，什么时候都帮我，给我带好吃的，教我锻炼身体，像个大姐姐一样……不对，是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不过别的公主都有王子，楚玟你有最好最好的自己，你又把这么好的自己分给我了我，关心我照顾我……”
她的双手捧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我真的好幸运啊。”
楚玟面露微笑，她的目光扫过李娴，看到了她的表情在瞬间复杂到连笑容都要撑不住了。
弹幕上人们以为楚玟看李娴是因为李娴和骆辰的事情。
在一片歌颂女孩子们美好友谊的声音里，在很多人“女主小可爱”的嚎叫里，还有人举着橘色的旗子零星飘过。
成功达成了“请朋友吃饭”的成就，白馨跟楚玟告别的时候神情都很激动。楚玟对她挥手告别，她还说：“我一定会拿奖的！”
加长豪车停在楚玟的身边，在最后的光辉落下之前，楚玟转头看向烤鸭店，看见了烤鸭店老板把片鸭子之后剩下的鸭架扔在了垃圾桶里。
黑暗里，李娴叹了一口气。
“大佬，今天我就先请个假吧，之前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楚玟手腕儿一转，把手上的包反挂在了肩膀上。
“可拉倒吧，我看你睡得挺舒坦呀，那头种驴眼睛都迷瞪了。”
这话说得，李娴肩膀都垮了，说：
“大佬，他那是外，我这是内，我内伤您看不出来。”
啥内伤啊？蒜臼子也没见捣裂了呀。
楚玟斜了李娴一眼，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我昨天见着被性格修正之后的男主了，那完蛋玩意儿没救了，性格越来越稀烂，姓林的那个大奶奶小姑姑怕是得出局了。”
“唉，这些AI配角就这样，工具人，主角性格修正、主脑剧情规划，不管之前人气排位多高，冷不丁就给废了。这个男主角的人品啊，之前数据还说道德值八十，我觉得主脑对男主的道德要求是越来越低了。”
这句话还算好听，楚玟点了点头。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烤鸭店的招牌。
“你说，就这么个烂玩意儿，他能对白馨好么？”
她是问李娴。
李娴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着说：“大佬，剧情又不是我安排的，主脑设计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主路线呀。”
是呀，主脑。
楚玟语气淡淡地说：“刚刚欢天喜地请你吃烤鸭的小丫头，她的命运被规划、支配，走向一个烂人，这就是马上要发生在你眼前的事儿，你说你只当眼前都是虚的，都是工作，刚刚吃烤鸭的那点儿小激动总是真的吧？”
李娴沉默了，舔一下嘴，还有辣椒炒鸭胗的余味儿呢。
“大佬，这个故事注定了，男主和女主得认识、相爱、女主怀孕带球跑……最后结婚收场，不然咱们都得在这个直播世界里耗着……”
话说一半儿，李娴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是社畜不假，又不是真牲口。
把思绪混乱的李娴留在原地，管家将车门打开，楚玟坐了进去。
“买三只烤鸭带回去，不用片，要整只的。回去之后，鸭肉片下来，配蒸出来的面饼、葱丝、黄瓜条，甜面酱，鸭架子一只炖白菜豆腐加胡椒面儿，两只用热油炸透了之后撒椒盐。对了，鸭屁股别扔，都切下来在油锅里炸透透的，多撒点儿椒盐面儿。”
“是，小姐。”
穿着制服的管家进了餐厅，不一会儿就带了三只烤鸭回来。
车子启动了。
闻着浓浓的鸭油香气，楚玟长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么？据说烤鸭子的厨子，都喜欢吃鸭屁股，就是做椒盐儿，火候足了，那炸鸭屁股是要多香有多香。”
楚玟是在跟管家说话。
管家专心开着车。
“AI有目的，所以能把个烤鸭做的好吃，可是AI没有欲望，没想过自己能不能从个烤鸭架子上再整点儿香的……所以说到底，鸭子做的再香，他也不是个好厨子。”
车里只有楚玟说话的声音。
“可要是AI有了欲望呢？最初的欲望是哪儿来的？管家，你知道么？”
车里还是安静的。
楚玟笑了一下。
她从包里摸出了打火机。
“啪。”
火苗照亮了车厢内部。
后视镜照着管家的下巴，和他脖子上的项链与戒指。
戒指被后视镜折射的光照耀，在黑暗中无声璀璨。
“我曾经……跟一个……说，让他好好活着。”
楚玟看着火焰。
火焰燃烧在她的眼睛里。
“……后来，他就被彻底毁灭了。”
车停了。
管家说：
“小姐，外面好像是白馨小姐。”
火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