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俊噎了一下，紧接着扬起脖子，瞪着眼睛嚷道：“我们是亲戚，你当然要用我！”

    “呵！”

    高云端忍不住冷哼出声，她转手将茶杯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眉梢之间挑着几分嘲讽看向杜成俊。

    “我这里开的是作坊，做的是生意，不是在家里热炕头上闲聊天，你在别人家做工尚且要对着老板露出个笑模样，怎么，就凭着亲戚两个，你在我这就成大爷了？”

    “你……”

    杜成俊脸色开始泛白，嘴边堵着一句话，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早就领教过高云端的伶牙俐齿，可每次看到她这张娇俏模样的脸，就下意识觉得她是能欺负的，然而，每一次又被她怼回来，真是憋屈极了。

    杜成俊憋得说不出话来，高云端依旧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喝茶，半晌，他那口气压回去，才开口。

    “谁说是大爷了，我过来帮忙，不也是跟你商量着的吗，更何况，你在老太太跟前也是答应的，如今我投奔你来，你就真的半分情面都不讲？”

    此刻，他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可怜，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打亲情牌。

    娘说了，高云端管大伯家，也得管他们，不能厚此薄彼。

    一杯茶喝完，高云端纤长的手指勾着茶杯放在桌上，撩起眼皮看向杜成俊，眉梢之间笑意薄凉。

    “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应该知道，我要招的工，做的都是精细的活，一锅糖水过几道程序，中间出了半分差错，就是整锅的损失，其中也是涉及赔偿的，你觉得，你能胜任哪道工序？”

    她挑眉，目光之中逐渐散开冷肃之色。

    作坊有严格的命令规定，赔偿的条款是有的，但不在这里，而是保密协议，她现在这样说只是吓唬吓唬杜成俊。

    其实她也并不是针对杜成俊，而是之前大舅提及的视乎，她也从侧面了解到，杜成俊并不是个能踏实下来干活的人，偷懒打诨是常态，这种人进作坊，那就是一颗老鼠屎。

    开作坊做的是生意，高云端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辛苦挣下来的生意开玩笑，这棵老鼠屎，自然也不会放进来。

    杜成俊脸色一白，他的确被“赔偿”两个字吓了一跳，可是转念又一想，他身后不是还有老太太嘛，难不成高云端真的让他们家过不下去？

    这样想着，他似乎多了几分底气，脖子一梗，道：“里面的工人不也都是你自己教的嘛，我学会了，自然也能做，这有什么难的。”

    高云端挑眉，轻笑一声，“行啊，你既然愿意，那就试试，我给你半天时间，你进去跟在贤表哥身边学，到太阳落山，你若能掌握一项，我便让你留在这里。”

    说完，她起身就走。

    杜成俊冷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成了，嘴角咧了咧，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这边高云端和玉子羡往回走，玉子羡侧目瞧着她，问道：“可是飞鹤楼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半天才过来？”

    从她出门到回来，都过去一个时辰了，的确是好半天。

    高云端脑子里快速闪过霍倾对她说的话，摇摇头，看向玉子羡。

    “你觉得霍倾这个人怎么样？”

    玉子羡看人的目光向来毒，什么样的人可深交，什么样的人不能沾，他一眼就能看透。

    这一点，是高云端不得不佩服的。

    提及“霍倾”这个名字，玉子羡眼皮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淡淡说道：“霍家的大公子，下一届家主，自然是极具城府之人，和他做生意，我们有得赚，但是人际交往上没必要。”

    的确没必要，若不是高云端和飞鹤楼之间的生意，玉子羡怕是不会想跟霍倾有任何交集。

    在锦衣侯府出事之前，他既然已经回国自己家，那就以霍家大公子的身份好好生活，不要再趟进这浑水之中。

    高云端看着玉子羡脸上的深沉，点点头，应了一声“哦”。

    现如今，整个作坊的工人一共十六个，加上做杂活的红玉和朱大厨带着的两个徒弟，一共十九个人，这在县城来说，已经算是规模不小了的。

    来作坊这几天，红玉干活利落，人也勤快，自己的活儿忙活晚了，还会去厨房帮忙，整个作坊里没有人不称赞的，加上大舅和贤表哥盯着，也没有人在她身上打主意。

    总的来说，作坊目前的状况很和谐，众人拿着一个月五钱银子的工钱干得起劲，除了每月的工钱，高云端还会根据当月的营业额给众人一些奖励，就像每个月的绩效一样，工人们干活就更卖力气了。

    如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作坊也算是步入了正轨，高云端每天除了在工作间巡查一遍，最多的时间就是研究工艺，怎样将原料用到最极致。

    除了蔗糖，高云端还发现，榨干汁的鬼头菜渣，可以掺在鸡食里，重新调配出来的饲料，鸡吃了之后，下的蛋壳颜色比之前更红。

    当头红，这是个好彩头，邱掌柜凭着这样好的寓意推出来一道新菜，所谓是双方都得利。

    快到中午的时候，钱串儿又拿着订单过来，从进门，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四爷！”

    钱串儿也跟人改了口，在门口喊一声，兴冲冲的进了门，将一沓订单放在桌上，“下个月的订单，一共两百四十斤！”

    过年后，钱串儿已经把卖货的小车重新改装了一遍，现在车里卖的都是糖，白砂糖，冰糖，还有蔗糖做的点心，除了零散的卖，最主要还是拿订单。

    这不，这个月的订单还没消耗完，下月个的又拿了回来。

    不得不承认，钱串儿真是做销售的一把好手。

    “啧，你这动作真是快！”

    高云端看着那一沓一沓的单子，就像看到了钱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玉子羡也轻笑一声，倒一杯茶，转手递给钱串儿。

    钱串儿也不客气，接过来仰头猛喝了两口，道：“我现在不光摸出了门道，还找了两三个帮手，这里面有好几单都是他们帮忙定的。”

    “那你可得给人家分好处。”

    高云端笑着，视线落在手里的订单上。

    大部分的订单，都是高门大户的，其中还有不少店铺用，最多的是糕点坊。

    甘露斋的点心火了之后，很多糕点铺子都效仿添加蔗糖，还有甜品，炖汤，里面加上蔗糖，味道更鲜美，甚至有酒楼也用在做菜上。

    蔗糖的用处很多，一传十十传百，不光是庆云县，甚至旁边的广平县都有商家来预定。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扩展的速度似乎超过了高云端的预想。

    钱串儿仰着头猛灌了一口茶，眼睛笑成了一条线，“那是当然，请人办事，总要表示表示的，我估摸着，下个月我这手下的人数会更多。”

    听着他的话，高云端眉梢轻挑，想了想，道：“行，你先在手底下招几个稳妥的人，下个月，我准备在繁荣街开一家门面，作为销售基地，零散卖，主要还是签订单，到时候，你给我当掌柜，你留下来的人，一样签文书做正式工。”

    一个品牌创建，总要有个销售点，而且，钱串儿这人会用人，这一点是高云端最满意的。

    一听说要开门面，还让自己当掌柜，钱串儿眼睛都冒起了光芒。

    “我说四爷，你办事儿还真是说来就来！我可真是跟对了人！”

    钱串儿的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虽说高云端之前也说过让他当掌柜，可想着怎么也得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竟真的提上明面了。

    高云端低头抿着茶，笑眯眯开口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下个月开始，鬼头菜就要陆陆续续收上来一批，到时候我要的订单量会跟着增加，你若完不成我的任务……”

    话说一半，她挑眉看向钱串儿，眉梢之间带着丝丝警告的意味。

    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有必要说在前头，大家心里都有个谱，毕竟是做生意的，人情要有，但最重要的还是能力。

    钱串儿自然明白，忙不迭点点头，“你就放心交给我，下个月，你能做出多少糖，我就能给你卖出多少！”

    这倒不是他拍胸脯，如今接的订单本来就是筛选过的，就是因为原料不足，所以没敞开了接，但也都给了答复，就等着鬼头菜收获，那才是甩开膀子干的时候。

    高云端眯着眼睛笑，纤长的手指拿着杯盏在钱串儿被子上碰了一下，好像喝酒般一饮而尽。

    钱串儿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高云端和玉子羡刚从书房出来，就听到生产区那边传来乱乱哄哄的声音。

    “怎么回事？”

    高云端眉心微蹙，来不及多想，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醒醒！快醒醒！”

    “快，接点凉水过来！”

    喊声从人群里出来，是大舅的声音。

    “怎么回事？”高云端和玉子羡快步上前。

    众人紧忙让开一条路，此刻高云端才看清楚，地上躺着满头大汗的人，竟是杜成俊。

    “刚开始成俊跟着我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杜成贤拧着眉头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