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敢对抗雷氏，他还能理解，毕竟，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可刚才那些人手里拿着镰刀出头，一个个面色强横，就算他也不敢硬碰硬，高云端却丝毫不惧，这完全是变了一个人啊。
他这么说，高云端似乎丝毫不意外，抿一口水润了润喉咙，脸上依旧带着不以为意的笑。
“以前是不敢，可现在有子羡啊，他能保护我，而且，还有梁西亭他们，我总归是吃不了亏的。”
说到梁西亭，高明华的眉头又皱了皱，语气也沉了下来。
“梁西亭那帮人，到底名声不好，如今周大人已经注意到你，还是少跟他们来往的好。”
庆云县和广平县临着，周长卿自然知道梁西亭是号什么人物，刚正如他，知道高云端和梁西亭那帮人来往密切，自然也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我心里有数的，不用担心。”
高云端应着，转身端了水壶往外走。
她交朋友，从来不是靠从别人嘴里听说什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梁西亭这伙人虽然有时候很不着调，可坊间传闻也不都是真的，要说起来，他们更讲义气，反而比有些人值得交。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可能跟高明华说的。
高明华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她是不是听进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叹口气。
次日。
高云端在屋里摆弄蔗糖制作的工具，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音抬起头来，是高大成送钱来了。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高云端起身往外走，此刻，雷氏已经到了跟前。
“你点点吧，一共一钱领八十文，这可是里正看着算的！”
高大成阴着一张脸，将穿成串的钱扔给雷氏。
有钱拿，雷氏也不在乎高大成的语气，欢天喜地的接过来，一个一个的数，足足数了三遍才点头。
“没错，一个子都没少！”
高大成哼一声，抬头看到高云端出来，更是拧起了眉头。
“钱都给你娘了，咱们两清！我等着年后帮你拆那草屋子！”
草屋子，就是高云端弄的大棚，他们不知道大棚是什么，只从外面看像个房子。
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种鬼头菜，给专门建个草屋子，这高云端肯定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该说的话都在里正面前说了，高云端懒得跟他理论，摆摆手，唇畔勾起笑意。
“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说，大家都挺忙的，我就不留大成叔喝茶了，不够，你儿子若是又想吃泥鳅了，可以直接过来跟我买，一定比上次的大！”
高大成的脸更黑了，眼珠子瞪了半晌，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门。
大门被狠狠关上，高云端收敛了笑容，脸色沉了下来。
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可她也不是怕事的，高大成两口子若再敢找茬，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雷氏拿着钱正高兴，转过头来就撞上了高云端的冷脸，声音一下子弱了。
“云端，这钱……”
“这钱你留着吧！”
高云端开口，见雷氏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想吃娘做的卤鸡，今晚有吗？”
虽然经常跟雷氏对着干，可不得不承认，她做的卤鸡味道真的不错，吃过一次就总想着，难得今天让她这么高兴，不提点要求，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雷氏拿了钱，什么都好说，连忙点头：“有有，等着，晚上给你做！”
说完，拿着钱兴高采烈的回了屋。
临近年关，时间过得也快。
本想着年后过了十五再去县城，可高云端整理药材的时候发现了高元昌留下的小册子，想着大概能用的上，跟里正打了个招呼，准备提前去县城，当然，除了说正事，顺带着再解决了鬼头菜的事情。
当天，高云端和玉子羡还有高明华一起去了县城。
县城街道的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四处一片喜庆热闹景象，加上前两日下了雪，护城河边上还覆着一层雪白，精致更是美轮美奂。
和上一次相比，这次来县城的目的性比较强，高云端也没有玩的心思，找好了客栈便直接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正好遇上陆三哥，省了那些繁琐的程序，直接进去通报一声，便有人领着他们直接进去。
“草民拜见大人！”
高云端几个人上前行礼。
给这么小的官员行礼，玉子羡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拱手。
“快不必多礼！”
周长卿见到他们很是欣喜，紧忙摆摆手，等众人入座，直入主题。
“高姑娘，你提前来县衙，可是想到了办法？”他问。
上次去高德村，周长卿亲眼看到田地里有新出的芽苗，这就说明，高云端让他们用五毒草泡水后灌溉田地的办法是可行的。
这个办法只能在高德村推行，周长卿请她年后来县衙本来也是准备再商量，她提前来了，那就是有办法了？
高云端起身，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周长卿，道：“前几日我翻看家父的药材记录，发现五毒草和雷公草配在一起，效果会更好，我也用虫卵是过，的确效果显著。”
金翅蝗虫卵直接从土壤里挖出来，做对比实验，用五毒草和雷公草搭配的办法，虫卵死的更快，即便浓度很低也会杀敌虫卵。
听她这么说，周长卿顿时欣喜不已，只是，欣喜过后，眉头又拧了起来。
“蝗灾过后，且不说五毒草和雷公草并不容易得，最关键的还是灌溉。”
说完，他满含希望的看向高云端。
不得不说，周长卿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虽然平常都端着庄严的价值，可在某一瞬间，还是抑制不住本身温润的气质，像个小绵羊一样。
抬头瞧见周长卿那期盼的眼神，高云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说，你好歹是大人，这个眼神容易让人忍不住捏你的脸啊！
“咳……”
这时候，旁边传来玉子羡咳嗽的声音。
高云端扭头就撞上玉子羡警告的目光，顿时小心肝一抽，紧忙咧嘴赔笑，再转过身，整个人都端正了许多。
“我跟我爹学过一点天象，预测最近几日还会有一场大雪，趁着降雪之前将药粉洒在土地上，大雪覆盖地面之后，化成水便是直接灌溉了。”她说的一本正经。
天象她是不怎么懂的，但是，谁叫她身上带着探测仪呢，想知道未来几天的天气情况，那还真是动动小手指的事情。
周长卿知道高元昌教书的先生，也知道他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大夫，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听高云端说他懂天象，也丝毫不怀疑，当即笑容漾开。
“如此最好不过！”
“至于五毒草和雷公草……我就无能为力了，不过，这两样都是常见药材，或许大人能以官府的名义征用。”高云端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蝗灾之后，田地间的草药几乎都被啃光了，再者，现在是冬天，草木都枯了，想找也找不到，好在这两样都是草药，各大药房应该有存货，为了避免药铺哄抬价格，由官府名义采买更合适一些。
周长卿点点头，认同她的提议：“这件事，我立刻安排下去，这一次，高姑娘真真是帮了大忙！”
高云端唇畔勾起笑意，起身，走到周长卿跟前，行一礼。
“这一趟来县城，我也有事详情周大人帮忙。”
“哦？”
周长卿顿了一下，摆摆手：“有什么是，但说无妨。”
“谢大人！”
高云端起身，将鬼头菜种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完，将提前准备好的纸包拿出来，里面是用鬼头菜制作的蔗糖，有白糖，还有冰糖。
“你是说，这些糖是用鬼头菜做出来的？”周长卿面露诧异。
之前听说是用甘蔗做的，虽说甘蔗在这个年代也不常见，只当成稀奇植物也能接受，可这鬼头菜……一时间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高云端点点头，大概跟周长卿介绍了一些，深层的东西没说那么细致，但也大概能让他明白，最后，她又用白露草汁将鬼头菜落下的痕迹擦干净，证明这就是普通的植物，跟鬼神没关系。
周长卿到底是读书人，很多事情接受起来也快，当高云端的理论和证据能说服他的时候，很快就能达到共通。
“既然如此，自然没什么可顾及，我这就让师爷写特批令！”周长卿应得爽快。
高云端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紧忙行礼：“多谢大人！”
县衙一趟，要办的事情都办好了，高明华留下来继续商讨各村事由，高云端和玉子羡告别周长卿，从县衙出来。
从始至终，玉子羡都没说话，到县衙门口时，高云端才开口。
“玉子羡，你是不是不喜欢县衙？”她歪着头看他。
从他们进县衙，看周长卿时，玉子羡的脸色似乎就比平常低沉，别人或许看不出来，高云端却看得很清楚。
玉子羡过来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我只是不喜欢周长卿。”
“周长卿？他怎么了？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