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长辈，刚才摔镯子那一下，还真是让人吓了一跳。
高云端将洗好的盘子摆放好，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大舅母放心，他就是见不得我受委屈，平常脾气挺好的。”
大舅母歪着头看她，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正是花开的年纪，没有以前见她时脸上的怯懦多了几分阳光，看来，有玉子羡在身边护着，她的确没受雷氏的欺负。
这样也好，小丫头总是要有人保护的，玉子羡有点脾气也能护住她，毕竟雷氏真不是和善与的主儿。
“好好好，他能对你好我跟你大舅就放心了。”大舅母擦擦手，拉住高云端。
高云端抿唇笑着不说话，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
收拾好，天已经黑了，杜月桃拉着高云端去了自己屋里，小女儿家的悄悄话，总是说不够的。
耳房，玉子羡坐在窗户边，看着高云端那屋的方向，眼底逐渐染上一层深意。
翌日。
清早天还没亮，大舅便起床去了镇上，正赶着年关，事情都忙。
高云端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听到动静便起了。
“天还早，你不用起，快回去歇着。”大舅母见高云端出来，朝她摆摆手。
高云端却直接走了出来：“我习惯了早起，也睡不着了，现在有什么让我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我都收拾好了，老太太睡得多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开饭。”大舅母说着话，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便走了出来。
家里男人提前吃了饭出门，他们得等老太太起了才能吃。
高云端转了一圈瞧着是在没什么帮忙的，瞧着玉子羡也出来，眼珠子一转，到他跟前。
“时间还早，那我们四处转转吧。”她上来拉玉子羡。
“好！”
玉子羡应，感觉她指尖冰凉，大手一转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冬天的早晨阳光很大却有些冷，两人顺着村子里的土路一直朝田地的方向走，天还早，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两人一路走着，瞧着田地中随处可见烧焦的黑地，那是之前烧蝗虫留下的痕迹，如今看来，慈乌村的情况还真是挺严重的。
“田地里留下的庄稼越多，烧得就越狠，其实这样对田地也是一种破坏，明年的收成肯定也要下降不少的。”高云端不由得皱起眉头。
高德村算是提前防护的了，用来燃烧的作物并不多，可即便这样，还有金翅蝗虫卵的危害，更别说慈乌村的防护并没有那么全面。
“这是天灾，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玉子羡握紧了她的手。
高云端扭头，蹙起的眉心展开：“是啊，这是县太爷该头疼的事情！”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到了娘留给她的那五亩地边上。
这五亩地其实已经在慈乌村边界了，常年没有人管理，边上有一片被人踩成了路，再往外便是与其他村子分割的大坑了。
地里一片焦黑，走进去土壤都是板结发硬的，这样的土地要重新种庄稼怕是要下力气重新深耕一遍。
高云端看着，忍不住叹口气，扭头再看旁边大舅家的地，比这五亩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金翅蝗卵的破坏下，种下去的小麦发芽率都很低，加上土壤碱化，别说卖粮食换钱，就算是自己家里吃也够呛。
最要命的是，之前大水，大舅二舅家的田被冲塌一大块，损失了将近三亩，难怪自己那五亩地在二舅眼里也成了宝贝。
“水塘已经开出荒来，明年收成不是问题，传到桥头自然直。”玉子羡站在旁边幽幽开口。
她这个时候跑来看地，自然不光是为了看看自己那五亩地，大舅和大舅母对她好，她自然也是担心他们没有的吃。
这个丫头就是这种性子，人家对她好，她便双倍对人家。
高云端盯着远处的大坑，半晌，沉沉叹一口气：“过了年再说吧，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嗯。”
玉子羡应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远处，深眸之中多了一丝复杂。
平远县和庆云县临近，应该知道高德村用来抵御蝗灾的法子，不至于弄得这么惨，这其中必定还有不知道的内幕。
两人在田地之间转一遭回到大舅家，老太太已经起了，陪着老太太吃过早饭，两人临走前偷偷给大舅母留了二两银子，钱不多，总能过了这个年的。
回到家也已经是晌午，马车刚到门口，雷氏便从里面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
“哎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雷氏说话间到了跟前，亲亲热热的过来拉高云端的手，这会儿看她比亲生的还亲。
这样殷勤还真是难得一见。
高云端一脸蒙圈的任由雷氏拉着手下了牛车，回过神来，有些惊悚的抽回自己的手。
昨日还要死要活的，今日这么热情？
是被二舅吓傻了还是大舅来了之后又给她教训了一顿，现在老实了？
不对啊！就雷氏这性子，她也就当是怂一怂，恶毒后母的嘴脸还是要摆给她的。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扭头去看玉子羡，却见玉子羡也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你，你没事吧？”她咧咧嘴。
“你这孩子，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听说最近年关，又开始闹土匪了，就怕你们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呢！”
雷氏脸上堆着笑，极力想表现出“慈祥”的一面，只是，这个词和她是在不搭配。
“你们回来了。”
正说着话，高明华从里屋出来，看到雷氏一脸殷勤的拉着高云端，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见到高明华，高云端这才露出了笑，点点头应声：“嗯，大哥今日不用去里正爷爷家？”
“我刚从里正家回来，有东西给你。”高明华道。
“什么好东西？”
高云端顿时一喜，加快脚步跟着进了屋。
到了里间，就见高明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他将包裹拿到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串一串的铜板，还有一些碎银子，零零总总的，有三两多。
高云端愣住：“大哥，你这是……”
“里正下了命令，村子水库里的水都浸泡了五毒草杀金翅蝗虫卵，现在整个村子喝水都要从咱家那口井，这是之前没交钱的十几，钱都收上来了，你点点。”高明华道。
小麦发芽少，众人这才意识到金翅蝗虫卵的厉害，衡量之下之下，里正还是决定用五毒草做药灌田，水库里的水沾了五毒草不能喝，就得依仗高云端之前造的井了，当然，这水也不是白喝的。
还不等高云端说话，雷氏两眼冒光的走到跟前。
“哎呀，要不说到底是里正说话管用呢，钱一下子就收上来了，正赶上过年用！”
一边说着，她的手就伸向了包裹，只是，还不等碰到，那些钱就被高云端拽了过去。
难怪她突然变得这么殷勤，原来是因为钱啊！
“我爹留下的钱加上卖粮食得的，可都在娘那里，过年用钱就不必从这里出了吧！”高云端眯了眯眼睛，开口。
“云端，你什么意思？”
雷氏脸色一沉，目光朝她手里包裹看去，道：“这是因为井水收上来的钱，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说要给我分红的！”
高云端买那树林的银子是从雷氏手里诓过去的，当初也的确说了要给她分红，之前收上来的钱用来造井没有余下的，如今这三两银子就是红利。
这么看来，她说得倒没错。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分给你！”
高云端将包裹打开，将穿起来的铜板拎出来，凑了一两递给雷氏：“这里一共三两三钱，扣除井边要修葺的部分，剩下二两，你一两我一两。”
“这不是刚刚造好的新井，还修葺什么？”雷氏看着分出来的一两三钱，不甘心。
“用的人多了，周边还得造个台阶，不然容易塌！”
高云端直接将剩下的钱收起来，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雷氏似乎还想说，可眼看着高云端已经将包裹收了起来，愣是没找出理由，拿着自己的一两银子气鼓鼓的转身出了屋。
等雷氏一出去，高云端又打开包裹，将仅有的几块碎银子递给高明华。
“大哥，这个你拿着。”
“井是你造的，这钱自然给你，你快收起来。”高明华摆摆手，没接。
平常家里的钱都是雷氏捏在手里，三个亲生的管她要钱容易，可高云端这个继女想从她手里拿钱那就难了。
高云端向来不喜欢让来让去，直接将银子塞到他手里：“你平常总跟里正去县里办事，身上总得有点钱，更何况，我听说了，娘正张罗着给你说亲，你不得给自己攒点私房钱？”
这么一说，高明华倒是没有理由推脱了，如今住的房子是留给高云端的，总不能一直赖着，就算到时候雷氏不同意，他也打算等他成了亲另外盖房子。
见他动摇，高云端又继续道：“当初造井的时候，你不也出力了嘛，这红利本就该你拿着！”
“这……”
高明华下意识抬头看向玉子羡，神情依旧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