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怿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又把手机给摸出来了。

    小赵眼看着她的手机屏幕解锁、网页浏览器被打开，然后开始输入“海南捕鸟蛛”这五个字。

    在乔天怿按下网页上的“搜索”键之前，小赵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额……这个品种的存在感比较强，你要不要再稍稍考虑一下？”

    乔天怿抬头看了他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果断的按下去了，“还好吧？”

    眼看着海南捕鸟蛛的图片和百科都出来了，乔天怿并没有打开大图细看，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小图，便迅速意识到了当初贝富贵提到朱南的时候，微微皱眉的原因了——这种类型的“毛茸茸”小动物，的确让大多数普通人接受无能。等到乔天怿看到了百科上描述的，海南捕鸟蛛的体型将近半米之后，对于朱南的高挑身材和大长腿，也就有了越发直观的真切感受了……

    等等！

    想到这里，乔天怿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朱南并不是普通人，按照小赵的说法，她是一只因为繁衍本能而近期情绪会一直比较不稳定的海南捕鸟蛛妖怪成精了，并且，朱南之前的做法，似乎就是想要把那个杀人犯吃掉。

    暂且不提妖怪成精这件事的科学与否问题，之前，贝富贵特意提醒了她一句，和朱南保持距离比较好，是不是也是因为，贝富贵那边也大概的知道朱南的情况，觉得以朱南目前的状态，并不是很安全，所以，贝富贵才会一早就明确的提示自己要远离朱南。

    这会儿，乔天怿、小赵和朱南三个人正坐在一辆也不知道是山海市哪个部门帮忙安排接待小赵的车上。

    朱南不想挨着协管办赵主任这样一个让她觉得堪比大魔王的存在，所以自动自发红着眼圈委委屈屈的就缩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乔天怿和小赵谁都不会去和她抢，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后面的车座上。

    以至于，在刚刚上车的时候，那位跟着小赵一起过来的司机同志，还偷偷的打量了朱南一眼，甚至还用极其委婉但是的确含着谴责的眼神看了小赵一眼：能眼神温和态度平静并且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委屈成这个样子都不哄半句的，有些男人的心也太狠了吧！

    不管司机同志在内心中腹诽了什么，深知朱南本性的小赵始终都是一张不为所动的脸，甚至于，比起一只成精了的海南捕鸟蛛妖怪，显然乔天怿要重要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山海市这块地的名字，还是这块地的水土就当真这么特殊，可以说，这个城市里的妖怪密度，在全国范围内都是偏高的。

    当然了，妖怪密度最高的地方还是帝都，毕竟是国际性大城市，而且，很多妖怪的年份毕竟比较长，所以习惯了在那里生活。

    因为这个缘故，小赵当初没少从帝都飞山海市加班，自然也就和当初在山海市任职市长职务的乔市长在工作上有过较为频繁的沟通和交流。

    同样因此，小赵也很清楚，乔天怿并非乔市长的亲生女儿，只不过这会儿他和乔天怿就着乔市长的话题闲聊起来，自然很快便从乔天怿的话语中判断出，乔市长并没有和乔天怿提起过这件事——显然，乔市长那两口子就是把乔天怿当成亲闺女养的，心大、又有一定经济地位的普通人很容易出现这种问题。

    在实际操作上，小赵其实见过不少普通人家里的小猫小狗意外成精了，第一反应不是报警或者用其它方式通知政府工作人员，而是用各种自己的渠道搞定目前看来是黑户的小动物的户口，甚至还有人愣是能憋到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的时候，再顺理成章的给自家成精的小动物直接就上个人类户口……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成精的小动物其实就和被领养的小孩一样，人类别说是主动告诉那些成精的小动物，你其实不是我们亲生的，就算别人说了，他们都会坚决否认的！有些东西吧，时间长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乔市长家两口子都不愿意说，乔天怿和他们感情又好，小赵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说些什么，尤其是乔天怿这会儿还留在了山海市工作，这下子，小赵唯一还有些疑虑的地方都没有了，他自然就更不会去主动打破乔天怿现在平静的生活了。

    事实上，若非山海市警察局的闻听非给他打电话，告诉了他朱南在一起恶性刑事案件中差点扮演对凶手毁尸灭迹的角色差点搞出了大事外，如果只是在大街上遇见，并且朱南没有任何异常行动的话，其实就算她自己一个人从南方的海岛上溜溜达达的搬家到了山海市这里，完全不想去协管办进行妖怪常住地址等级更新，小赵其实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没办法，协管办的工作人员实在是数量有限，真的管不到那么细。虽说妖怪的数量整体上要比普通人类稀少太多了，可是，参考国内各个地区都有的派出所和政府的数量，协管办这么点零散的人手，扔在数量稀少的妖怪里，其实也直接就被稀释到人均数字趋近于零了。

    只要别搞出扰乱社会安全和秩序的大事来，对于那些妖怪，协管办的态度，主要还是放任的，至于登记表那些东西，需要的时候再补就是了，出事之前全凭妖怪自觉。

    而在乔天怿这里，出于小赵和自己父亲之间早有往来的考虑，她和小赵闲聊起来的时候，也就显得比较随意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小赵似乎完全不避讳自己的工作内容，乔天怿偶有好奇问起，他也就大大方方的据实回答。

    “你好像是突然想通了的样子？”看到乔天怿突然一脸恍然的表情，小赵也有些好奇的说道。

    毕竟，从乔天怿的问题中，小赵能够感觉出来，她对于妖怪、对于协管办都是十分不了解，而这也是大部分在人类身边生活成精的妖怪的常态：问他们人类社会的事情，他们门清儿，反而对于除了自己之外的妖怪，整体都是陌生的。

    乔天怿也没瞒着掖着，直接回答道：“我本来还在想，你的工作内容对于普通人来说，应该还是比较神秘的话，官方也从来不曾公开宣传过。但是后来一想，我用手机上网的时候，直接搜索‘协管办’的名字，看到了你们的部门网站导航，又觉得，好像和其他任何政府部门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

    显然，在乔天怿看来，既然谁都能搜索到这个网页，那就等于是信息公开的状态，小赵作为协管办负责人，见她好奇，和她分享了一些工作上的趣事，也显得很是稀松平常，反而是她之前有些大惊小怪了。

    小赵闻言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乐了一下，忍住没告诉乔天怿，协管办的网站首页，可不是普通人搜索就能看到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会有这种误解的也不仅仅只是乔天怿一个，甚至可以说，大多数的妖怪，都会忽略这种微小的细节，只有那些大妖怪，会因为本身的强大和远高于旁人的敏锐，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同寻常的。

    乔天怿和小赵开开心心的聊了一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朱南，一开始还是红着眼眶很是委屈的样子，后来，听着车后座上的话题有趣，便也忍不住的转过头来，想要和乔天怿搭几句话。

    乔天怿和小赵都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旁边开车的司机，终于意识到，副驾驶位上这个委委屈屈的大美人竟然是对那个叫做乔天怿的女孩子更高，排斥的是小赵之后，顿时有种三观炸裂的冲击感。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接送的这位赵主任的桃花债，结果，现在来看，是明艳大美人因为性别的缘故，在后座那位乔天怿女士面前，输给了这位赵主任吗？？？

    司机一直没吭声，车上的另外三个人自然不知道他都已经根据这些表象脑补了多么曲折的狗血大戏，徒留司机同志一个人三观炸裂心神恍惚，还有种微微的悲切之情：这年头，除了好看的男人经常互相勾搭到一起去然后给其他男同胞做贡献之外，原来漂亮的女人也去喜欢别的漂亮女孩子了吗……

    小赵的心思细腻、心性敏锐程度绝非常人可比，朱南这边才说了没几句话，他便已经意识到了朱南对乔天怿的热情。

    毕竟，赵作为协管办的负责人，就算从生物物种上来说，他还是个普通人，但是，从他的熬夜加班能力、还有他能压得住一群各种皮毛花色的妖怪在协管办安心工作干活并且还持续的坑蒙拐骗来更多给政府干活的妖怪这一能力来说，小赵也绝对称不上是普通人了。

    只不过，小赵一早就知道乔天怿的情况特殊，像是朱南这种小动物成精的妖怪，想要靠近乔天怿蹭一蹭，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也就是朱南可能最近这段时间才从南边的海岛上搬来了山海市，要不然，她如果碰见了早先那个在市警察局刑侦队工作的闻听非，这种想要靠近的本能只会更加强烈。当然现在是不行了，闻听非一个气运成精的妖怪，因为整天和那只倒霉催的白思衍在一起，沾染上了白思衍的气息后，有他有意无意的阻挡，别的普通小动物怕是不太能察觉到闻听非身上的强大力量了……

    到了餐厅之后，朱南的手里还拿着那厚厚一摞小赵塞给她的文件。不过，可能是因为发现小赵主要的精力都用来和乔天怿闲聊了，而且谈话内容也都是些闲话日常，并没有抓着自己不放的批评教育，朱南倒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乔天怿接过小赵递过来的茶壶，刚刚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抬头，就看到朱南已经把文件随手放在旁边，撩了下头发，原本红红的眼圈也已经恢复正常了，正拿起了筷子，对着桌上的菜肴比划了一下，然后捡着桌上的各类肉类开始动了。

    至于旁边的司机，看到恢复正常后瞬间笑容明艳妩媚的朱南，眼神也变得困惑起来——姑娘你刚刚还一幅深受打击的模样，结果现在心情恢复得这么快的吗？

    乔天怿的注意力也很快便被朱南吃得优雅却极为速度的动作所吸引住了，她甚至稍稍停下了自己的筷子，好奇的打量着朱南吃晚餐的动作。

    说实话，刚刚看小赵一连点了那么多菜，乔天怿其实还觉得菜量有些太大了，四个人根本吃不完，但是现在看来，单就以朱南自己的食量，可能还有些少了……

    忍不住又回想起之前小赵透露的，朱南想要把那个杀人犯吃掉的事情，乔天怿斟酌着词语，谨慎的开口向朱南问道：“吃这种普通的食物，和你之前打算吃却只来得及咬了一口的特殊食物，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朱南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小赵已经笃定的说道：“完全没有，食物这种东西，吃出花来，到了肚子里面，最后都只是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维生素、无机盐、水和膳食纤维而已。”顿了顿，小赵瞥了朱南一眼，还轻笑着多补充了一句道：“乱吃东西，反而有可能会食物中毒。”

    朱南顿时“啪”的一下把筷子撂下了。

    乔天怿和小赵都没什么反应，旁边那位安心吃饭的司机倒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不太想参与赵主任这位陌生领导的话题，继续低头安静闭嘴。

    可能是因为意识到小赵除了会逼着她填完那一沓表格之外，并不会对她怎么样，朱南这会儿也不怎么害怕了，哼笑一声，“那是仪式感，仪式感懂吗？”

    小赵眼神温和、态度和蔼的看着她，“我只知道，要是你之前已经成功的获得了仪式感，我就应该在山海市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和你认真交流了。虽然我国法律对孕妇有优待，但是你应该也不想自己的宝宝一出生，就有一个履历上有犯罪记录的妈妈，对不对？”

    朱南被小赵一句话噎得顿时哽住。

    乔天怿左右看看，选择打了个圆场，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先点个超大多人份的外卖，等那什么之后直接吃啊，这不是一回事嘛！肉的种类和口味还能更多，实在是喜欢仪式感，找个人体模型做成对应的样子也可以的吧！”

    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