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剧组每天发盒饭的后勤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胖乎乎的，对谁都笑得热情，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胖叔。

    “胖叔, 今天盒饭是啥啊。”一位工作人员边拿盒饭边问。

    胖叔笑呵呵道：“甭管是什么, 沈老师不是请你们加餐吗。”

    “今天没了。”工作人员一听，苦丧着脸, “再也吃不到香喷喷的鸡腿了。”

    胖叔也不意外，艺人给工作人员加餐是常有的事, 但也不可能天天加餐, 沈听一连请了几天, 非常大方了。

    胖叔安慰两句，工作人员拿着盒饭离开, 过了会儿，胖叔对旁边和他一起发盒饭的同事小李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大对劲。”

    小李：“怎么啦？”

    胖叔：“往常盒饭一送过来, 谢长汐总是最快跑过来，一点也没有女二号的自觉，今天居然还没来。”

    小李缓了两秒才明白胖叔口中的“谢长汐”是曲今昔, 他挠挠头：“还真是……不过有可能人家去外面吃了吧。”

    好歹也是女二号呢。

    “是吗。”胖叔皱眉，“你看着, 我去找找她。”

    说着拿了个盒饭准备找人。

    小李惊讶极了：“胖叔，你干嘛这么惦记她？人家哪看得上你。”

    “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我女儿跟她差不多, 人家一小姑娘, 其他演员都有助理, 就她没有, 我帮忙去送个盒饭咋啦。”胖叔难得板脸，“前两天餐车倒了, 谢长汐还帮着我们整理，你看过哪个演员帮我们这些打杂的？”

    小李被胖叔说得有点羞愧，这不是大家都说曲今昔人品不怎么样……他也不了解，就跟个风呗。

    过了会儿，小李看到胖叔拿着盒饭回来：“没找到啊？那肯定就是出去吃啦。”

    胖叔没说什么，但还是觉得不对劲。

    曲今昔只要有戏，在现场从不会落下盒饭――平时有艺人请客，她也不会落下，来领吃的最是积极，一点也没有个艺人架子。

    ――当然，曲今昔也请过大家，只是次数不多而已。

    谁让她现在穷呢QAQ。

    而胖叔惦记的“谢长汐”此刻想方设法避开众人眼目，溜进了沈听的化妆间。

    虽然现场人多，容易被人看到，但正是因为人多，到了饭点，大伙儿都饿了，想的是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谁还有心思关注其他人。

    真要碰到人，就说找导演――导演休息室和沈听的化妆间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曲今昔成功地避开人来到沈听的个人化妆间，刚要敲门，门打开了。

    沈听一身月白色戏服，戴着头套，头顶插着一根玉簪，清风朗月，站在门口，微微挑眉：“你果然聪明。”

    曲今昔知道他指的是她避开人，鼓了鼓腮帮子，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又因沈听站在门口挡着，一只手还放在门边，她一急就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沈听：“……”

    “沈老师。”工作人员见到沈听，礼貌打招呼。

    沈听轻轻点头，关上门。

    回身一看，曲今昔站在中间，张着大眼睛好奇打量。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听的个人化妆间，说是化妆间，其实更像一个休息间，还有一个小沙发，不过整体空间小，大概十平米左右。

    但是――

    饭呢！！！

    她冒着生命危险一路侦探着过来，目的就是吃大餐，结果房间里啥都没有！

    “这……没有饭啊。”曲今昔摸着空瘪瘪的肚子，不是说好的养猪计划吗，她都认了。

    沈听将她脸上闪过的一系列表情变化收入眼中，眼底滑过笑意：“急什么，秦桑去拿了。”

    “桌上有蛋糕，饿了先垫垫。”

    曲今昔眼睛一亮，蹭的跑过去打开，好心问：“你要吃吗？”

    沈听摇头。

    一块蛋糕即将被曲今昔消灭完时，秦桑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餐盒。

    哇哦。

    曲今昔预感这餐盒里的比之前的三层餐盒更丰盛。

    果然，居然是五菜一汤！

    秦桑把菜摆完后要离开，曲今昔懵：“你不一起吃吗？”

    秦桑哪敢留下来一起吃，他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当什么特别助理？

    “我和其他助理约好一起吃，”他道，“先生，曲小姐，午餐愉快。”

    秦桑离开，曲今昔也没多想，在公寓经常和沈听一起吃饭，她都习惯了。

    “我们两个人吃，有点太多了。”曲今昔说，“又不比家里，吃不完还可以留到下一顿。”

    沈听优雅地夹了块鱼肉：“要是不想浪费，就多吃点。”

    曲今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还真当猪养啊。

    沈听突然蹙眉，曲今昔：“怎么啦？”

    沈听咳了一声，取了张纸巾把嘴里的鱼肉吐出来，淡淡道：“有刺。”

    曲今昔去看鱼肉，一道清蒸鲫鱼，因为是带回来的，味道和颜色多多少少和刚出锅不太一样。

    她拆了双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细心的将刺剔掉，然后夹到沈听碗里。

    沈听抬头看她。

    曲今昔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这是为了感谢您的养猪计划。”

    沈听嘴角一勾，将鱼肉吃了。

    饭后，曲今昔心满意足地回到现场，虽然过程为了不被人看到，坎坷了些，但结果非常美好――豪华大餐过于美味。

    然后她碰到了胖叔。

    “谢长汐，你刚才怎么没来拿盒饭？吃了吗？给你留了份呢。”

    “吃啦。”曲今昔眉眼弯弯，“谢了胖叔，以后不用特意给我留，我接下来不吃盒饭了。”

    胖叔一愣，旋即道：“你公司舍得给你配助理开小灶了啊？”

    曲今昔顿时心虚：“差不多吧。”

    她这算是开上灶了吧？

    至于助理嘛……她这种情况，还是不请为好。

    *

    下午有场比较大的戏，皇帝宣姜善薇和姜母进宫觐见，谢长汐受过国师的嘱托，能帮姜善薇的时候尽量帮一帮。

    所以她也会在场，她和姜善薇没有对话，倒是和姜母有对话。

    也就是说，曲今昔和孟艺有场对手戏。

    拍摄现场却出了点小事故，当曲今昔和孟艺对戏时，头顶悬着的收音话筒突然掉落下来，孟艺下意识往旁边躲，她旁边站的是徐楠楠，被她撞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一片混乱时，便见掉落下来的话筒被曲今昔抓在手里。

    众人：“……”

    曲今昔默默放下话筒，她就是顺手一接。

    徐楠楠摔得不轻，虽然在大家看来，这一道摔不至于多严重，可她是女一，又是带资进组，同时咖位在那摆着，连何照都不敢大意，这场戏暂时停下，让助理把她扶到旁边。

    孟艺的助理小声催促孟艺再次去道歉――撞倒徐楠楠后孟艺已经道歉，但当时徐楠楠没有搭理她，然后她身边的几个人把孟艺隔开了。

    “矫情给谁看呢，恶心不恶心。”孟艺嗤笑一声。

    曲今昔悄悄远离是非之地――不论孟艺是不小心撞倒徐楠楠，还是故意撞倒，孟艺讨厌徐楠楠是实锤，她可不想卷进去。

    没过多久，场务宣布因为徐楠楠小腿撞伤，这场戏暂时搁置，现在布置其他场景来不及了。

    何照一看曲今昔的造型，再看看剧本，于是把曲今昔调到沈听拍的另一组。

    曲今昔乐呵呵转到沈听的组，去的时候沈听在吊威亚，从湖的一边，飞到另一边。

    一般情况下，现场演员吊威亚算不上好看――影视剧最终呈现出来的画面，那是经过后期修剪过，留下的精华，自然看起来好看。

    事实上，威亚衣穿在身上很难受，而人在半空借不到力，有些动作做起来要么吃力，要么不好看。

    然而，这些瑕疵完全没有出现在沈听身上。

    国师人设多智近妖，心怀天下，但因为先天带病，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即便拥有孱弱的身体，但他仍旧习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幻术和功夫，跻身当世绝顶高手行列。

    当沈听一身月白色长袍随着威亚轻盈掠过湖面时，在众人眼中，他不是靠威亚飞行，而是真的会飞。

    曲今昔明白为什么沈听会有那么多粉丝了，颜狗的世界就是没办法。

    沈听拍完，大家围了上去，没人注意到曲今昔来了，她默默退到一边，还是一位剧组助理看到她：“曲老师您先等等，我们接到何导的通知，顺便拍您和沈老师的戏，不过得先和沈老师沟通一下。沈老师刚吊了威亚，他有腰伤，需要时间缓缓。”

    曲今昔抓到这段话中的重点，沈听腰有伤？

    她忍不住问：“没有替身吗？”

    “沈老师的替身出了点问题，这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剧组助理说完，惊觉自己透露的有点多，转身离开了。

    曲今昔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人通知她可以拍，然后她看到了秦桑，后者朝她笑了笑，下意识给她倒了杯果茶递给她，还准备投喂一些零食。

    工作人员集体：“？”

    秦桑：“……”

    他慢慢收回手，退到沈听身后。

    看到的工作人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沈听的助理怎么可能照顾曲今昔……对，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冒出“照顾”二字。

    气氛有点诡异。

    当事人并不受影响。

    “沈先生。”曲今昔客套道，“等会儿麻烦您了。”

    ――之前和沈听对戏时，她都会客套几句。

    之后正常拍摄，在戏里，曲今昔叫沈听师兄，可能是叫得太顺口，中途有一段镜头拉开，两人往前走，远离工作人员，于是她逮着机会问了句：“师兄，您的腰没事吧？”

    “卡。”副导演拿着喇叭，“沈老师，您刚才脚步停下了。”

    沈听：“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副导演态度好得很，“咱们重新来就是。”

    曲今昔暗暗乍舌，上次她遇到副导演拍的时候，这位副导演的脾气比何照还急，有演员犯常规错误导致重拍，他能不带重复地骂。

    包括曲今昔有次不小心挡到镜头，也被骂了。

    ……

    最后拍完，已经晚上十二点，曲今昔的戏没有这么晚，但因为一些场景她得等到后面拍，这才导致收工这么晚。

    卸完妆离开现场快一点，曲今昔用打车软件约车，等待时，一辆房车开过来，车门打开，秦桑下车：“曲小姐，您快上来。”

    曲今昔条件反射去看四周。

    “您放心，没人。”秦桑既好笑又无奈。

    曲今昔乐得钻上去，把车取消，省一笔车费呢~

    沈听半倚在座位，头套和戏服换下，腰上环了个按摩仪，闭着眼睛。

    “曲小姐。”秦桑又拿出一袋吃的，“先生给您准备的宵夜。”

    打开一看，是烧烤。

    曲今昔：“……”

    一边说着吃不了这么多，一边把烧烤吃完，吃完后才发现沈听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看着自己。

    曲今昔用纸巾擦嘴角的油。

    “饱了？”沈听问。

    曲今昔：“饱了饱了。”

    “还有其他吃的。”

    “不了不了。”她慌忙摇手。

    秦桑转身过，肩膀不停耸动。

    曲今昔：“……”

    “明天有戏吗？”沈听又问，看他的模样，似乎是随口问的。

    “晚上有一场，白天没有。”曲今昔也就随意回了，“你呢。”

    沈听：“一天。”

    曲今昔露出同情的神色：“男一号，戏多一点正常。”

    沈听没有说话。

    曲今昔瞄向他的腰，看起来腰伤好像挺严重。

    他不喜欢原主，没碰过原主，身边又没有过女人，三十岁的男人，难道……咦？

    多看两眼后，忽然听到沉沉地声音：“你在看什么？”

    一抬头就对上沈听冰冷的眼神，吓得她头皮发麻，赶紧撇开视线：“没没没，我什么都没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令沈听重重闭上眼睛，车内温度陡然下降，曲今昔悄悄去看秦桑，眼神示意：我说错话了？

    秦桑：……

    眼观鼻鼻观心，他移开了视线。

    先生擅长读取细微表情中的意思，而且刚才曲今昔露出的表情……太过明显，连他都看出来了，先生能看不出来？

    等到酒店，曲今昔有心想先下车离开，刚刚站起，下一秒，不详的预感笼罩了她。

    叮的一声，车厢内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听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消失，地面躺着一件眼熟的东西――那是沈听拍戏时戴的玉簪。

    一模一样。

    几秒后，地上的玉簪尖尖顽强地翘了起来，翘起来大约有两厘米的高度，仿佛体力不支般落回地面归于平静。

    一眼看去，一只玉簪孤零零躺在那儿，硬是躺出哀莫大于心死之感。

    沈听低下头，握拳于嘴前，最终没有忍住，泄出一缕笑音。

    曲今昔：“……”

    第N次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