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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麦子
    黄月姑晕倒以后之后, 隔天晌午又晕倒一次,看着要不行似的。

    对于黄月姑晕倒的事儿,最懊恼的莫过于宋长顺了。大队长让他根据情况安排生产队的生产, 不要一味求快累坏了社员们, 这样会连累大队在外的名声。

    宋长顺也是气得很, 要这样的话死了男人儿子读书的,就得全大队养着呗?

    他乐意, 可别人不乐意呢!

    一到分粮食的时候就有人指桑骂槐,嫌弃黄月姑家拖后腿。一到分派任务的时候, 就有人冷嘲热讽他是不是又偏心黄月姑那个寡妇给她分轻快活儿。甚至还有人编排他,是不是看上寡妇, 暗地里有一腿,要不怎么处处向着黄月姑?

    他娘的, 都眼瞎?他哪里向着她了?他躲她急不迭好吧!

    所以说, 他这种底层小干部最他娘的难做人了!上下不讨好, 有事儿都找他麻烦!

    不过他也不想让大队长再点名说自己不体恤社员, 便把黄月姑调去跟老头子们一起装车了。

    她一个女人, 老头子们也不可能让她装车, 于是就让她牵牲口。

    这下黄月姑倒是成了最轻快的,每天只牵牲口就好。

    不过福爷爷又主动换到别的组去, 反正不和黄月姑待一起, 他要避嫌,不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姜芸她们割好了,一捆捆地打好放在地里, 装车的就来拉去场里集中晒干、打场脱粒。

    看黄月姑那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 孙桐就没好脸色。

    姜芸悄悄道:“你这是干嘛呢?”

    孙桐怎么格外针对黄月姑?

    孙桐冷哼一声,“你可别被黄月姑给骗了, 她要是找你说什么,都不用听她的。一肚子花花肠子。”

    姜芸:“我和她远着呢,很少打交道。”

    孙桐:“反正你听我的没错,咱们和她不一路人。”

    姜芸点点头,“行,听你的。”

    在黄月姑和孙桐之间,想也不用想,姜芸自然和孙桐好。

    麦收真是又忙又累,中间还下了场雨把社员们累得跟抱窝鸡一样疯转。

    可总归时间短,忙一阵就能休息。只要村干部发狠,吆喝着社员们一顿抢收,顶多半个月就能变成麦粒。

    晒干了小麦除了交公粮,还要留足秋后种冬小麦的种子,再留一些备用粮,剩下的就分给社员们。

    大队一年分两三次甚至四次粮食,端午节以后分小麦,秋天分高粱、谷子、花生、地瓜等,一般过年的时候还会分一次,提防有些人家贪吃把粮食都吃光没的过年。

    不过这样一来对大队仓库的要求就很高,既要防水防潮,还得防老鼠。

    今年因为找黑猫抓过一次,各大队发现粮仓里真的没有老鼠,简直是奇迹!

    这黑猫太厉害了,抓过老鼠以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老鼠的踪迹。

    这可不是其他猫能比的!

    大队平时为了抓老鼠也养猫的,但是那些猫隔几天抓一只,老鼠藏在窝里永远都抓不尽的。

    有几个大队一高兴,特意来给姜芸家送新麦子,约好秋天的时候再请黑猫去抓老鼠。

    小哥俩就拿本本记下,谁预约的早,谁就能排在第三位,第一第二自然是红丰大队和红星大队。

    收完麦子以后,就进入伏天,蝉鸣阵阵,天热得格外厉害。

    小哥俩已经换上姜芸新做的短裤褂头,国防绿、细白皮、小平头,把小哥俩打扮得白净整齐的,跟朵梨花一样。

    虽然收麦子的时候和别的孩子一样整天在地里跑,被毒辣辣的日头舔着,可因为基因好,加上有姜芸的灵泉滋养,小哥俩依然白里透红。

    蛋蛋兄弟等孩子却无差别地都晒成了黑蛋。小哥俩在一众孩子里,白得耀眼。

    他们俩现在业务成熟,包括收柴火,收治抱窝鸡、带着黑猫去周围社员家里杀老鼠赚鸡蛋、赶集卖鸡蛋、卖菜。

    姜芸家菜园如今郁郁葱葱的,长得非常快,尤其黄瓜、番茄这种受女人孩子欢迎的蔬菜更是受到特别关照。

    自家吃不完,除了送给村里要好的人家,小哥俩和福爷爷赶集的时候就推着去卖掉。

    福爷爷原本大年纪的老头子,这会儿发现和俩小孙子一起身体居然变得年轻起来,充满了活力,越活越年轻的感觉。

    而郑毕臣在大葱试验田、番茄试验田、麦收之后,开始接连发表文章,不但省报纸、杂志,连市、县□□门都注意到他。

    如今他不需要下地,只负责宣传、写文章,顺便赚稿费,一下子成了知青队伍里的风云人物。

    县里还给他投来了橄榄枝,示意他可以去县□□门工作。一开始他还挺激动的,不过等他在姜芸家吃完饭,想想以后可能吃不到这里的饭,不能天天看到姜芸和小哥俩,他突然觉得县里的工作也不香了。

    自己在红丰大队也能写稿子赚钱,还能看到姜芸,能吃到她做的饭。

    然后只挣扎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回绝了县里的工作,说要在红丰大队好好历练更纵深地学习。

    他工作之余照旧往姜芸家跑,吃饭、浇菜地、推磨、帮忙干力气活,忙得不亦乐乎。

    今儿大队里分麦子,按照人口数和工分来分,各家拿着户口本去领粮食。

    姜芸只去大队部走了一圈和张爱英、孙桐几个说了说话,人太多轮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让小哥俩排队,她先回家收拾装粮食的大缸。

    福爷爷是会计,要带着几个记分员一起打算盘、掌秤,也很忙。

    郑毕臣就和小哥俩排队,这一次他直接跟任向成说好,把他那一份拿出来放在姜芸家。

    任向成、杨晴等人觉得是应该的,人家郑毕臣不在知青点吃饭,还把口粮放这里也不合适,之前已经吃了俩月,也该知足。

    但是其他知青免不了嫉妒眼红,男人嫉妒郑毕臣,女人嫉妒姜芸,背地里少不得编排一些不好听的。当然,没人敢当众说,既怕郑毕臣打架,也怕福爷爷问到脸上,只能私下过嘴瘾。

    等小哥俩领了麦子,郑毕臣也领到自己的,他借了队里的小推车要一起推去姜芸家。

    荆泽艳和一个叫常而复的男知青忍不住说风凉话,“郑毕臣,你这是真把自己当人家男人了啊?”

    常而复笑得不怀好意:“老郑你可想好啊,你要是扎根在农村,你爸妈怎么办啊?我可听说了,她根本就不能生了,哈,一个被穿过的破鞋。”

    哈了一声,后面的几个字没发出声音来,所以别人也听不见。

    姜芸离婚以后,宋婆子恨得牙根疼,背地里没少散布姜芸的坏话,什么她不能生了、不检点如何如何的。

    本身就嫉妒姜芸想寻摸她倒霉事儿的人自然如获至宝,私底下拿来嚼舌头。

    郑毕臣推着麦子正要走,没听清他说什么,就问:“常而复,你说什么?”

    小海耳朵尖,“他不能生了,他生什么?”

    常而复见被小孩子听见,赶紧岔话题说自己什么也没说,他们听岔了。

    郑毕臣却脸色一变,立刻就明白常而复说什么,他住在知青点,别人嘀嘀咕咕的事儿他虽然听不全,隐约能猜个大概。

    之前他们没当着他的面说,他抓不到现行也不好闹,这会儿常而复当面说他立刻就冷了脸,“常而复,你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大老爷们,嘴巴跟粪坑那么臭?”

    常而复也恼了,“怎么,郑毕臣你以为你巴结上村干部,我就怕你?我他娘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怕什么啊?”

    郑毕臣:“来你把话说清楚,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常而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做了谁知道,反正不是我。”

    郑毕臣把车子一放,上去就要扯常而复的衣领,“你现在就说清楚!”

    常而复吓得赶紧躲开,还做出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算了,我可不和你一般见识。不心虚就不生气。”

    任向成和杨晴忙劝架,让他们不要冲动。

    郑毕臣:“我一样不心虚,倒是有些白眼狼,刚来的时候赚不出口粮来,借我的粮票。常而复,你前前后后借了我四十斤粮票,到现在也只还了三个窝窝头,大家伙儿都能作证。”

    每次给他一个窝窝头,常而复一副玩笑的口吻说什么这就是还你账了啊。

    呵呵,以前还想算了,现在必须要回来!

    常而复却不想认账:“郑毕臣,你说啥就是啥?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借据么你!”

    他笃定郑毕臣拿不出借据,当初虽然写了,但是郑毕臣后来说找不着了。好几年过去,他一直不要,早拉倒了。

    任向成打圆场:“回去说呀。”他让常而复道个歉不要闹不好看。

    常而复却自以为得理一样,还想反将郑毕臣一军。

    杨晴看不过眼了,她道:“常而复你别过分了,你借郑毕臣的粮票一共十来次,我和任队长都是见证。你要是想要借据,在、在任队长那儿收着呢。”

    郑毕臣以前太大方,他东西都给几个好友随便用。

    其他知青也有指责常而复想赖账的。

    常而复脸色一变,见有人作证,那借据反而不重要了。这时候,大家都讲究个信用,一般人不撒谎。

    他立刻大声道:“什么赖账,谁赖账?郑毕臣你也太小气,猴年马月的账你还提?就那么几斤斤粮食,你至于七八年还提?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爷们儿!”

    荆泽艳看着郑毕臣,也酸溜溜地道:“郑毕臣你也别太逞能了,咱们知青才是一起的呢。”

    郑毕臣冷冷道:“滚,我耻与你俩为伍!”

    荆泽艳被他气得尖叫了一声,“郑毕臣!”

    小海小河没明白怎么回事,毕竟孩子小,姜芸又不许他们和那些说荤话的人一起玩儿,蛋蛋兄弟是吃货,铁头和柱子也只想捡柴火赚鸡蛋,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所以他俩不懂。

    但是他俩听明白是常而复欠郑知青的粮票想不还!

    小哥俩一起朝常而复做鬼脸,“欠钱不还,做人没脸,做鸡没蛋!丢丢丢!”

    有社员们听见也凑热闹,纷纷说常而复不厚道,借了人家粮票这么多年不还。大家都有一堆亲戚,也总有那么一个半个赖子喜欢借东西不还的,大家都不好为了这么点东西撕破脸皮,却也膈应得很。

    这会儿看到别人有同样情况,就吆喝着支持郑毕臣,让常而复还粮食!虽然还的不是自己的,但是和自己一样的事情,自己也跟着爽一把!

    根本就不是一次借的!气得常而复一个劲地挤兑郑毕臣,“老郑你可真行啊,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忒小气!”

    福爷爷早就把各家工分算好,今儿他其实没什么事儿,年纪大也不会让他抬粮食,他就四处看看。正好过来听见郑知青和常而复吵架,还说什么生不生的,联想到之前听人说常而复几个经常背后嫉妒郑毕臣说姜芸的坏话,他就不客气了。

    他上前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常知青懂这个道理吧?”

    常而复脸色铁青,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却没敢说出口,反而苦着脸委屈得不行,“福爷爷,您给评评理,刚下乡的时候我们多困难啊。就郑毕臣有他爸妈补贴的粮票,这么多年大家都不够吃的,就他吃双份,他帮一下同学怎么啦?还惦记着要呢?”

    福爷爷:“只要是借的,多少年也得还。而且这么多年不还,应该是你不地道吧?”

    常而复提高了声音不满道:“福爷爷,话不能这样说!”

    福爷爷:“我是会计,咱们大队没人比我懂账目,这么多年利息都不少了,人家郑知青都没管你要利息呢。”

    常而复赶紧赔笑却照旧耍赖,反正就是“我认账但是我不还钱”的无赖态度,郑毕臣那么有钱,他爸妈都寄粮票过来补贴,他何必跟自己要这几斤粮食?

    福爷爷沉着脸,“年轻人别耍横,嘴巴管管住不要乱说话。”

    常而复陪着笑,“福爷爷误会,我和郑毕臣闹着玩儿呢,没说您的事儿。”

    福爷爷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不说我,说别人也不行。”

    常而复被他瞅得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要躲开,却被郑毕臣拉住,“今儿必须还粮食。”

    常而复却将他一推,转身跑开。

    福爷爷让郑毕臣不必追,“粮食我帮你要回来,你要是在知青点住得不舒服,就搬去和我一起住。”

    郑毕臣以前不把借出去的东西当回事,反正他用不完,帮衬一下大家伙儿也是好事。但是常而复这个混蛋背后编排他和姜芸的坏话,今天他必须把粮食要回来。

    他道:“福爷爷,我没错我不搬走,谁让我不舒服,我得让他更不舒服才行。”在这里有村干部不好打架,晚上回去就找常而复狠狠打一架,让他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这时候黑猫从另一边悠闲地踱过来,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们。

    小哥俩看见就喊郑毕臣,“小野哥都来催我们了,咱们快点送麦子回家啦。”

    郑毕臣就推着麦子赶紧跟着小哥俩走了,他们以为姜芸在家等得着急呢。

    福爷爷则回去说一下,让大队把常而复该还郑毕臣的四十斤麦子扣下。

    常而复脸色一下子变了:“凭什么?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哪里……”

    福爷爷:“人家郑知青没说不要你还,现在不让你还利息都是给面子。这里这么多知青作证,你的确借了四十斤粮票,还了三四个窝窝头,那就扣三十九斤好了。”

    常而复总共才分五十来斤,这会儿扣四十斤!

    任向成几个知青都劝他赶紧认错。

    常而复没想到自己嫉妒郑毕臣,逞一时口舌之快,居然面临这样一个尴尬又丢人的境地。

    没办法,他只得央求用秋粮还。

    福爷爷:“常知青,你借的是粮票,粮票可是实打实细粮的斤数。你用粗粮还,那至少两三斤才能顶一斤粮票数。你确定要等秋天再还?”

    常而复连连叫屈,“对不住,我慢慢还,我今年还十斤,来……”

    福爷爷:“已经攒了几年的账,还以后还?年轻人别那么无赖没魄力,你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谁还跟你打交道?”

    他做主就给扣了,人家郑毕臣等着来推麦子呢。

    欠债还钱,这个没话可说,社员们都支持,其他干部也觉得没毛病。

    常而复只得铁青着脸认账,心里却把郑毕臣和福爷爷恨了个半死。

    他拎着口袋装着自己那十斤麦子离开,走的时候看到几只猫在边上玩耍,他便把怒气发泄过去,“老不死的!混账畜生!破鞋!”

    其中一只黑白花的猫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他,就好像看傻比一样,然后朝着他呲牙。

    妈的,一只猫也敢跟自己厉害!常而复气得冲过去就踹猫,“踹死你们,踹死你们!”

    突然,他身后传来“喵吼”一声低沉的吼叫,那声音带着莫名的威胁,让他后颈发凉。

    他扭头去看,就见一道黑影朝着自己飞扑过来,“滚开!”

    常而复挥口袋去打,却根本打不着。

    黑猫一跃而起,准确而狠戾地撞在他的脖子上,撞得常而复一个趔趄自己脚下打结狠狠地绊倒在地。

    边上几只猫立刻狂欢一样叫着冲过来,有挠他脸的,有挠他手的,还有抓头发的,一个个毫不留情。

    那只黑白花的最淘气,一下子跃上常而复的头冲着他的脸就撒了一泡猫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