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饥饿的时候，对能吃的到的东西，都是印象深刻的。

    尤其是，这一碗菜，味道还非常好。

    鳝鱼肉是细嫩的。

    吃在嘴里，接触骨头的地方，是微微脆嫩的口感。

    这鳝鱼应该是刚刚杀好后，放在干热锅里煸炒过的，鳝鱼皮有一点点发焦，混着香辣红油，吃着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红油汤汁里，泡着清白的蒜苗和粗胖的黄豆芽。

    这两种素菜最吸味道，煮熟后混着辣椒红汤，一口吃进嘴里，满口的鲜辣感直冲鼻腔，这种感觉对于喜欢吃辣的人来说，非常爽口。

    一口鳝鱼，一口菜，再来一口米饭。

    老莫端着碗，哗哗哗几口就把食物都吃光了，人饿了吃东西的样子，会让旁边的人看得不停的流口水。

    那些围观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

    喝完最后一口汤汁，一旁的男孩儿问老莫味道怎么样，老莫点了点头，饭菜下肚，他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手脚也有了力气。

    冲小男孩儿说了声谢谢，老莫问小男孩儿，这一饭一菜要多少钱，并且说：

    “我虽然现在没钱，但过些日子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你一定要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谢谢大厨的好意，一定不会赖账的！”

    见这个人吃了饭还这么固执，小男孩儿都有点儿不耐烦了。

    只见他收走了碗筷，皱着眉头：“你这个人真是，看着岁数比我大那么多，怎么做事儿说话的，这么磨磨唧唧的！”

    老莫正要解释，那小男孩儿又道：

    “行了，你忙好你自己的事儿去吧，这一餐是我们大厨送你的，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再说这一碗水煮鳝鱼，都说了是从客人那分出来的，多一点儿少一点儿的，怎么收你钱啊，你就别给我们添麻烦了！”

    这小男孩儿，别看个子小小的，说话还真是老练。

    老莫看着他回到饭店里。

    吃了饭，老莫觉得身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饭店里的客人，还在大快朵颐。

    围着他看热闹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老莫抬头，看了看饭店的招牌，他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是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洛川国营食堂”。

    默默记下这几个字后，老莫就离开了。

    回到医院，爷爷的病情已经好转了，按照医生的嘱托，他送爷爷回去修养，后面的日子里，他就一直没有空再去洛川县城了。

    但是那碗水煮鳝鱼肉的味道，却一直留在了老莫的心里。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当时的场景，那满口的香味，似乎又从口齿间溢了出来。在艰难的时候，一点点的甜头，都会让人没齿难忘。

    那红烧鳝鱼，成了老莫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哪怕是后来老莫自己尝试着烧过好几次，那香辣的口味，无论多么接近，到完工上桌子之后，味道都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

    那独特的香味，也一直铭记在老莫的心头，久久无法忘怀。

    而当时，老莫吃到那一口鳝鱼的时候，内心深处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唤醒了。

    他敢肯定，自己二十几年前，靠在国营饭店门口，饿得手脚无力的时候，吃的那一碗水煮鳝鱼肉片，就是这个味道。

    顿时，老莫有些热泪盈眶。

    他问殷为民：“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殷为民打开一瓶白酒，他给老莫倒了一杯：“当然是我做的，这店里就我一个厨子，不是我做还能有谁啊，老莫你可别嫌弃哦。”

    老莫赶紧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呢！”

    说完，他认真的看着殷为民，语气有些微的激动：“殷大哥啊，我想问你一句，你之前，是不是在这洛川县的国营食堂，当过大师傅？”

    “大师傅？”

    殷为民听了，笑着摆了摆手：“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我刚满二十岁，哪里能做什么大师傅啊，我就是个打杂的，帮人洗菜切菜什么的。”

    听了这话，老莫哦了一声。

    如果殷为民当年真是个小工，那么当他做的水煮鳝鱼的应该就不是他。

    可是为什么，这个味道这么熟悉，跟当年老莫吃的那一口，味道一模一样。如果真不是殷为民做的这道菜，那至少，做这道菜的人，跟殷为民应该是认识的。

    否者，这两道菜为什么味道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老莫吃着鳝鱼丝，大口大口的。

    记忆中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青葱的蒜苗，脆口的黄豆芽。

    碗里鲜辣味道，跟素菜过着，吃起来似乎比鳝鱼丝更加鲜美，老莫一口酒一口菜，吃得非常认真。

    殷为民见他一直再吃这水煮鳝鱼，赶紧指着指着旁边的凉拌牛肉问对老莫说：

    “你尝尝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卤制的，店里点击率最高的，就是这个菜了，蘸上一点儿辣椒面，味道又香又辣，淋上一点儿我的陈年老卤，再来点儿香菜一起伴着吃，你来尝尝这味道味道怎么样？”

    老莫吃了一口牛肉，确实不错。

    肉质细嫩化渣，卤水香浓。

    配上干香的辣椒面，再加上香菜的点缀，那味道确实是方圆的店铺中，没有哪一家可以比拟的。

    吃着

    满口香的干拌卤牛肉，老莫还是觉得不如鳝鱼好吃。

    殷为民看他面色凝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莫考虑了一下，把二十多年前在“洛川国营饭店”门口吃了一碗免费饭菜的事儿，跟殷为民说了一下。

    殷为民

    一听，想了想。

    随后他突然拍来一下大腿，跟老莫说：“我知道了，你当初吃的那道水煮鳝鱼，应该是他做的！”

    听殷为民这么一说，老莫赶紧问是谁。

    殷为民说，那人应该就是当时国营饭店的厨子，李一惠。

    当时李一惠的手艺，是整个洛川县城里最好的，很多人都慕名来吃他李一惠做的菜，李一惠在当时，也算是声名远播的大厨子。

    当时，殷为民就是跟着李一惠学的做菜。

    后来李一惠就离开了国营饭店，没过多久，那里就解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