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平民家庭程家的小女儿, 嫁进了富豪徐家。

    因此，程飘飘小时候的记忆中，只有高高在上的姑姑和娇蛮任性的表姐。

    而她自己的家人, 只会讨好徐家人, 捧着徐家人。

    和表姐徐玉娇相比, 程飘飘什么都没有，和她的名字一样敷衍的是她父母对她的感情。

    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将所有关心都给了表姐徐玉娇和弟弟。

    而程飘飘就如名字一样，飘忽不定。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 表姐徐玉娇总是嫉妒地掐她的脸。

    她长得好，所以被那个猥琐的老师盯上, 被年幼的纪山姜救了下来, 那时候……他还不叫纪山姜。

    程飘飘偷偷跟着纪山姜回他的家, 对方好像察觉，猛然回头。

    她吓得藏了起来。

    “小丫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一个温柔的女人对她说。

    程飘飘抬头, 对着那女人温柔的眼睛时, 愣了愣。

    后来，纪山姜的母亲杜婉将她送回了家，程飘飘上楼之前回头，杜婉还笑着对她挥手, 眼神温柔。

    从那天开始, 程飘飘更爱跟着纪山姜回家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想要见纪山姜，还是想要见杜婉。

    那个女人……

    那么温柔, 像是她的母亲一般，她在她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母爱。

    程飘飘那时候小, 却也知道，如果等她长大嫁给纪山姜，她就可以和那个保护过她的男人永远在一起，而杜婉，也会成为她的母亲。

    她小时候盼着赶紧长大，然后嫁给纪山姜。

    可是……

    没过多久，她再去的时候，杜婉和纪山姜消失不见。

    之后无论她去多少次，都再也见不到纪山姜和杜婉，他们是真的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讨好徐家还是有用的，程爸工作调度，一家人都去了徐家所在的京市。

    程飘飘也渐渐长大，当初的杜婉和纪山姜住过的地方已经拆迁，早没有当初的一丁点痕迹。

    她也离开了那座城市。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开始利用自己的脸做一些事情，也开始用自己聪慧从徐玉娇那儿拿到利益。

    她其实心里很不齿徐玉娇，那女人就是个傻子，想要钓金龟婿，又没有一点手段。

    程飘飘自己也想嫁入豪门，姑姑有时候看着她的脸，会给她介绍一些年轻人。

    那些人的家庭或多或少都是徐家想要讨好的。

    但程飘飘一直都很疏离，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清高，对富贵不屑一顾。

    她姑姑和徐玉娇都相信了，那些介绍的男人们虽然想要追求她，但程飘飘全部果断地拒绝。

    不是她清高，是她知道，她程飘飘不止如此。

    她要得是更优秀的男人，是徐家都攀不上的顶级权贵，而不是暴发户。

    机会很快就来了，程飘飘跟着徐玉娇进了白莹月组的聚会里面。

    她们两个在一群名媛当中，格格不入。

    徐玉娇一直围着人讨好，但程飘飘只是清冷地站在旁边，不为所动。

    讨好这群女人有人用吗？

    根本没有，她和她们是一个目的。

    在那一天，程飘飘见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权贵家少爷中最出色的一个，一个是……第一名媛。

    一个叫纪扬灵，一个叫傅楚凝。

    见到纪扬灵的时候，程飘飘心跳加速，但她知道那不是动心，她没有心。

    那是见到目标的下意识反应，这样的男人，才应该是她程飘飘的目标。

    可是……当时还有另一个女人，傅楚凝。

    她不仅有她没有家世，还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长相比了下去，之前她觉得气质出众的白莹月站在傅楚凝旁边，就像是个丫鬟一样。

    傅楚凝不是她惹得起的，徐玉娇被拉出去，她没敢开口。

    她想要走进他们这个圈子，所以在当时，和在场的另一个男人，“恋爱”了。

    见过纪扬灵后，程飘飘哪可能将这个滥情的男人放在眼里。

    自从她和那阔少恋爱后，表姐再不愿意，姑姑也对她换上了笑脸。

    程飘飘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野心，她一定要嫁进最顶尖的豪门。

    那男人之后再也找不到机会接近纪扬灵了，程飘飘便借着机会和他提出分手。

    她没有想到，那男人喝了酒，他竟然想要强了她。

    正在她绝望的时候，纪山姜出现了。

    那天的纪山姜根本没有注意程飘飘，他只是随手揍了人而已，她没有注意程飘飘，也就不知道程飘飘眼里的震惊。

    她一见他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初救过他的小哥哥。

    是她童年忘不掉的记忆。

    但显然，他完全不记得她了。

    程飘飘在打听到纪山姜现在的身份之后，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嫁进纪家。

    纪扬灵和傅楚凝有婚约，二人也时常一起出现，她……比不过傅楚凝。

    要是之前程飘飘或许还会盯紧纪扬灵努努力，但见到纪山姜之后，她决定嫁进纪家就行。

    于是，她的视线终于从纪扬灵身上，移到了在他旁边，被遮掩住光辉的纪文羽身上。

    她预谋了一次相遇。

    在纪文羽说出――“咦，是你呀。”

    程飘飘知道，她赢了。

    纪文羽虽然生在纪家，但心思很单纯，程飘飘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很快他就情根深种。

    她为了早点嫁进纪家，那晚上特意引诱他，事后也没有吃药。

    果然，她怀孕了，纪文羽和家里摊牌，她又赢了一次。

    程飘飘一向聪明，目标也明确，很快就如愿以偿加入纪家，成为纪文羽的妻子。

    徐家的讨好，程家突然来的关心程飘飘面上并不在意，但她的心里是快意的。这些从前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人，终于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一切都在程飘飘的算计中，唯一脱离掌控的，只有――纪文羽。

    他对她太好了，那张对着她笑脸，那双干净深情的眼睛，竟让她有些迟疑。

    纪文羽是个温柔的男人，也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只是因为被纪扬灵遮住了光芒，才会让人忽略他。

    他其实一直很优秀。

    那时候，她发现纪山姜的眼里只有傅楚凝，她就算想要和纪山姜相处，他也没有给她机会。

    而且她因为纪文羽有些迟疑，没有和纪山姜过多接触。

    程飘飘想，她就这么暗自帮一帮纪山姜，也算是还了童年时候，他母亲对她的照顾，以及他的两次施救。

    她哄骗纪文羽太多次，哄到后面，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对纪文羽的感情。

    但她心想，她没有心，接近纪文羽也不过是为了富贵和纪山姜，何必谈什么感情？

    后来纪家发生了很多事情，纪山姜和纪长松都搬了出去，她在纪长松的住所看见了纪山姜。

    在纪山姜质问她的时候，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告诉他，她嫁进纪家是为了接近他，她可以为他做一切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受，但被她忽略。

    纪山姜是她童年时的执念，是她两次绝望中将她拉出来的手。

    后来，程飘飘一直在想文羽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吧，那天他全都听到了，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温柔待她。

    只是那天他有些失神，而她也因为在想纪山姜和傅楚凝，忽略了一切。

    她对傅楚凝出手了。

    事实上，她想要傅楚凝消失的愿望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为了纪山姜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点因素，更多的，是嫉妒。

    她从认识傅楚凝开始，就一直在嫉妒她。

    嫉妒和算计是罪恶的深渊，而她早已经掉了进去。

    她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却将身边的纪文羽忽略了。

    所以事情暴露，爆.炸发生，但是重伤的不是傅楚凝，而是纪山姜。

    程飘飘懊恼不已，但那一刻，她心里除了担忧纪山姜，竟然在想――

    她暴露了，她会受到惩罚，纪文羽也会知道这些。

    他……还会爱她吗？

    程飘飘想到这些，无端升起恐惧和难受。

    而这个时候，纪扬灵却说――纪文羽也在里面。

    程飘飘懵了。

    那一刻，她的大脑和心脏一片空白，没有了思考能力。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她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麻木着一张脸等着，施香瑜打她，她感受不到，身边人骂她，她也感受不到。

    直到文羽彻底走了，她才捂着心口，发觉魂魄早已被抽走。

    那个哄着她，用一双温柔眼眸看她的男人不在了，被她亲手杀了的。

    在他死之前，他们还在谈论孩子的名字，他扶着她散步，给她买礼物，半夜爬起来照顾怀孕不便她……

    那是个优秀的男人，他一点也不比纪扬灵差，可是这样他……

    却在一条无限期许的未来路出现之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在他爱的妻子手上。

    纪扬灵说，纪文羽早已经知道了，知道她的算计，知道一切。

    程飘飘原本空荡荡的心升起慌乱，不，他怎么会知道呢？！他不应该知道的！

    他应该以为她是爱他的，怎么能到离开的那一刻，知道一切呢？

    火海中的他，该走得多绝望？

    知道纪文羽死的时候，程飘飘只是心空了，没有痛楚，因为她知道，离开的人回不来了。

    纪文羽离开了，她也不会活着。

    可是在知道纪文羽察觉“真相”之后，她慌了，浑身上下生疼。

    他死的时候，一定还以为她不爱他吧？

    可是……她爱他啊！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不爱这世间，唯一爱她的男人？

    她除了一张脸，一直都为人看不起，只有纪文羽看到了程飘飘。

    纪文羽看得起她，他尊重她，他……爱她。

    程飘飘痛哭，她哭的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告诉纪文羽，她爱他。

    活着的时候，倘若他以为她爱他，死后，他们也是相爱的。

    可是偏偏纪文羽听到了一切，带着“她不爱他”这个认知离开这个世界，走的时候，他定然是遗憾又牵挂的。

    哭过之后，程飘飘恢复冷静，无论纪家人如何冷嘲热讽，她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十月怀胎，将她和纪文羽的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了下来。

    程飘飘轻吻孩子的额头。

    对不起，妈妈早已经死去，随着你的父亲死去。

    妈妈自私，就是到死之前，也依旧自私。

    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所以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汽油的味道并不好闻，浑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痛疼。

    这就是文羽死前经受的一起吗？

    这就是文羽死前感受的痛楚吗？

    程飘飘从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地狱和灵魂。

    她感受一遍文羽感受过的痛苦，她用自己为纪文羽赎罪。

    只是她遗憾，自己醒悟得太晚。

    这一生从未感受过温暖的程飘飘，其实早已经沉溺在纪文羽的温柔当中。

    她从未感受过温暖，所以给过两次温暖的纪山姜成了执念。

    而那个一直在给她温暖的纪文羽……

    早就成了她的爱。

    可惜她只注意心头的执念，忽略早已生出的爱。

    醒悟太晚，悔过无用，这世界没了纪文羽，没人爱的程飘飘，也不应该存在。

    闭眼的时候，程飘飘无声张嘴――

    纪文羽，我爱你。

    他想听的时候她不诚心说，他带着她不爱他的认知死去，她的话又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到死，他都以为她不爱他。

    到死，她都没能解释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