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纪长松怎么也没想到, 杜婉竟然还有遗言给他。
他颤抖着，害怕又期待。
纪山姜长出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杜婉说――长松, 我不怪你, 好好活着, 我不后悔爱过你，你是个值得爱的人。”
这些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曾经他不肯告诉纪长松, 因为他觉得纪长松不值得杜婉这么惦记。
她为什么不后悔呢？
因为纪长松，她带着儿子流亡, 清誉被毁,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怎么可以不后悔呢？
杜婉父母早亡，但他们都是英雄, 她本可以教书育人, 一辈子活得简单快乐。
只是因为认识了纪长松, 她半生凄苦，死于非命。
纪山姜怨恨纪长松，也不想将这些话告诉他。
但现在他也爱上了一个人，他知道, 哪怕当初不是他误会, 楚凝真的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也会救她。
无论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还是变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一辈子，他都会救她。
遇见一个值得付出生命的爱人不容易, 爱入骨髓，是可以付出一切不后悔的。
纪山姜想, 杜婉或许就是这样，她爱纪长松，所以她在知道纪长松的责任和煎熬之后，她带着自己走了。
那十年纪山姜痛苦，杜婉却更加痛苦。
可是看着财经报道上面，那和谐幸福的一家人，她过得再艰难也没想过回到纪长松身边。
那些年一直认真看的财经报纸，并不是为了多看他一眼，而是看到他过得好，她就可以再坚持下去。
只是最后……
杜婉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纪山姜之后的富裕生活。
纪山姜终于懂了杜婉，懂了那个他童年时期相依为命的女人。
所以他在今天，把这句话告诉纪长松。
不后悔……
纪长松恍然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有些情感是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
半响，他转身，身形却越发佝偻。
“哎――”纪山姜忍不住出声。
纪长松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纪山姜抿了抿唇，移开视线，带着傲娇地轻哼一声：“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死了杜婉也不会回来，你活着……还能看看孙子或者孙女。”
纪长松本已经泪流满脸，却又露出笑容，眼睛眯在一起，带着满足。
纪山姜没有叫他“爸”，但他说孙子、孙女，这是……已经接受了他的身份。
他是他孩子的爷爷，是他的……父亲，一个过去不称职，以后将会一直称职的父亲。
他怎么会死呢？
他要活着，好好活着，活着用自己的余生，向杜婉忏悔，弥补山姜。
纪长松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带着笑：“好。”
背后的纪山姜有些懊恼，拄着拐杖慢慢走远，不再和纪长松说话。
-
纪海芸婚礼的时候，纪山姜已经康复。
那天下着小雪，景色极美。
楚凝裹着好看的羽绒服，和纪山姜并排朝着教堂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纪山姜却停下脚步，楚凝诧异地看向他。
“凝凝，你今天是不是忘记说一句话了？”纪山姜板着脸，故作严肃。
楚凝愣了愣，随即脸颊微红，瞪他一眼。
纪山姜笑得开怀，探头，“吧唧”一口亲在楚凝的脸上，自己的脸上带着洋洋得意：“我说过，你要是忘记说情话，我就亲你一下！”
楚凝脸颊更红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纪山姜这次醒来后，每天都逼着楚凝说情话，那是当初楚凝在他睡的时候承诺的，哪知道他醒来后竟然还知道。
每天都借此要挟她，要是楚凝忘记了，他就要亲一下。
纪山姜见楚凝没有生气，还笑了，便也跟着傻笑起来，露出牙齿，笑得真挚。
他的眼神温柔，满含情意。
楚凝伸手，扣住纪山姜的大手掌，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纪山姜愣住，随即一喜，紧了紧十指相扣的手，两人朝着纪海芸的化妆间走去。
他笑得像个二傻子。
楚凝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相爱的两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或者一个小动作，就能笑成两个傻子。
――至少在纪海芸眼里就是这样的。
她有些震惊，实在很难相信笑得这么开心的人是她严肃的楚凝姐。
也实在很难相信，笑成二傻子的男人，竟然是她那个不说话、冰块脸，眼神阴郁的山姜哥……
好在这不是第一次见了。
纪海芸还记得自己刚知道山姜哥醒来的时候，立刻就赶去傅家山庄。
当时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纪山姜躺在轮椅上，张嘴要楚凝姐喂饭……
那时候，纪海芸就知道，她这个曾经的阴郁哥哥，已经被爱情变成了傻白甜。
但现在……她王霸天下的嫂子傅楚凝，好像也渐渐向傻白甜纪山姜靠拢了……
“山姜哥，楚凝姐。”纪海芸从镜子前面站起来，乖巧招呼他们。
纪山姜笑容灿烂：“海芸。”
他说完，仔细打量着旁边的新郎。
新郎贺昭是第二次见纪山姜，上次他和纪海芸去看望过纪山姜。
但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见了，贺昭依旧非常局促。
纪山姜抬头，朝着他的肩膀砸了一拳，贺昭后退一步，忍住了闷哼声。
抬头，他的未来小舅子说：“对海芸好些，不然，弄死……”
“嗯？”旁边楚凝看向纪山姜。
纪山姜立刻改口：“不然要你好看。”
楚凝收回视线，看向纪海芸，半响，伸手抱了抱纪海芸，声音有些沙哑：“海芸，一定要幸福。”
纪海芸眼眶一红，回抱楚凝，点头：“嗯……我们都要幸福……”
代替已经离开的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两人抱了一分钟，纪山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伸手，扒下纪海芸，朝着楚凝温柔道：“让海芸化妆吧，我们先去外面等着。”
楚凝白了他一眼，伸手，为纪海芸小心擦干净眼泪，声音轻轻：“今天是好日子，不要哭。”
“好……”纪海芸红着眼眶点头。
楚凝这才和纪山姜走出去。
-
这场婚礼很盛大，对纪家来说，这是很久没有的大喜事，贺家虽然比不上纪家，但也算是很有底蕴的家庭。
两家都很满意对方，对这场婚礼也很花心思。
在等待婚礼开场的时候，楚凝去了卫生间。
没两分钟，纪山姜就想她了，见这边也没事，便找过去。
却在绕过侧门的时候，听见不远处有几个女人围在一起说话。
“你看见傅楚凝了吗？”女人声音激动。
另一个女人声音更加激动：“呜呜呜，看见了，我刚刚还借着和她说话，握手了！”
“啊啊啊羡慕！”
“她真的好美啊！！”
“是呀，我站在她面前差点不能呼吸！！”
……
听到这儿的时候，纪山姜是笑着的，毕竟别人夸奖他的爱人，就是夸奖他呀！
他骄傲！
但很快，听见了后面――
“我真的好爱她！呜呜呜，我想嫁给她！”
“谁不想呢？她不仅是偶像，还是男人女人最想嫁的人。”
“她真的又美又帅，傅氏在她的手上蒸蒸日上，典型的有钱有颜有实力。”
“纪山姜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吗？”
“别提我情敌！那男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哼！”
“傅BOSS对他太好了，用他以前的名字为他做了那么多慈善，真的羡慕死了。”
“我真的好恨啊！”
“情敌眼里出狗屎，我看纪山姜除了一张脸，真的一点优点都没有！！”
听到这儿，纪山姜忍不住了，走出来。
几个小姑娘这才发现被他听见了，尴尬到脸都红了。
纪山姜嘴角一勾，非常欠揍地说：“凝凝就是喜欢我这张脸，你们先长得我这么好看，再说做我情敌吧。”
说完，傲娇离开。
几人：“…………”
纪山姜脸上笑着，心里好气哦，喜欢他女朋友的男人无数，喜欢他女朋友的女人，竟然也无数！！
他脚步加快，却又在卫生间门口，看见了正在和楚凝说话的纪扬灵。
纪山姜：“……”
更气了！
走哪儿都能遇见情敌，气死人了！！
纪山姜赶紧快步过去，笑容灿烂：“你们说什么？”
纪扬灵表情不变，淡淡地看他一眼，又看向楚凝：“那……我先走了。”
楚凝微笑着颔首。
纪扬灵转身离开，不看纪山姜。
他的背影有几分落寞，但脚步坚定，脊背挺直。
――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纪家大少，纪扬灵。
楚凝和纪山姜却顾不得看他，纪山姜抓住楚凝的手，气得不行：“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还尽量保持着温柔，只是里面的醋味都快翻天了。
楚凝斜睨他一眼，笑了，边笑边走：“你猜？”
纪山姜都快被醋淹了，他追上去，酸溜溜道：“还不能让我知道吗？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有资格知道！”
楚凝淡笑不语，只是紧了紧握着纪山姜的手。
和纪扬灵是偶遇，他也只是说――祝你幸福，一生幸福。
楚凝余光看向旁边泡着醋的男人，眼神温柔，笑容灿烂。
她会幸福的。
-
纪海芸的婚礼很是热闹，他们都能看出来，她也非常幸福。
贺昭不是联姻的对象，他只是纪海芸遇上，然后爱上的男人，他们真心想相爱，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
楚凝笑着祝福他们。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新娘的捧花，竟然扔到了她的怀里。
楚凝抱着花，愣了愣。
还被醋淹着的纪山姜顿时灵光一闪，这难道不是最好宣誓主权的时候吗？！
他立刻“吧嗒”一下跪在地上，看向楚凝。
顿时，所以参加婚礼的人，包括台上的新娘和新郎，都看向了他们。
纪山姜结结巴巴：“凝凝，我爱你……你愿意嫁――”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纪山姜突然想到当初傅军国死的时候，楚凝在傅军国的床前承诺――不会嫁给纪家人！
大意了！
他要是求婚了，岂不是凝凝就不能答应他？！
他还戴着楚凝在他醒来之前，戴在他手上的戒指！
她其实已经向他求婚了？！
只是他那时候还没有醒过来。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卡壳的纪山姜，一脸迷惑。
纪山姜大脑一片空白，半响，再次灵光一闪，激动道――
“凝凝！娶我吧！”
顿时，现场所有人都笑了。
楚凝也笑了，笑着笑着，眼里有泪光闪动。
她在纪山姜忐忑的神情中，笑着点点头：“好，我娶你。”
纪山姜才不管那些笑话他的人，他们都是嫉妒！
嫉妒他要嫁给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了！
他喜极而泣，爬起来，抱住楚凝，抱得紧紧的。
楚凝回抱他，紧紧的。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好的。
不是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