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楚凝。”纪山姜声音轻轻。

    楚凝抿了抿唇, 应了：“怎么了？”

    两人已经坐了很久了，天色渐变亮，天际一到白光浮现, 今天是一个好的天气。

    纪山姜抬头, 看向她, 眼神认真：“谢谢。”

    谢谢你陪我一晚上，谢谢你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楚凝眼神柔和，摇摇头：“没事，没什么过不去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这一次, 你们公司肯定会建议让你离开纪氏,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也是出手之人的目的。”

    纪山姜眼神冷了下来，嘴角往上, 声音嘲讽：“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我要是离开了, 就是称了他的心意！”

    这是纪扬灵第二次对他出手了，他要是真的落荒而逃，那他还是睚眦必报的纪山姜吗？

    楚凝长出一口气，眼神无奈：“行吧, 随便你了。”

    她说着站起来, 腿有些麻, 身形微微一晃。

    纪山姜倏的站起来，想要扶她, 没想到他自己腿麻了，反而拉扯着楚凝彻底摔倒在地, 他下意识将她抱在怀里，自己在下，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地上是草地，倒是不疼，只不过两人都愣了一下。

    楚凝低头，和纪山姜面对面，他也正专注得看着自己。

    纪山姜也有一颗泪痣，以前楚凝并没有在意，但在今天，两人挨得极近，那两个泪痣遥遥相对，说不出的感受，又带着一股子奇怪的气氛弥漫在两人周围。

    “松开。”楚凝出声，移开视线，不自在地看向其他位置。

    两人原本脸就贴得近，她说话间，唇一张一合，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纪山姜脸有些发烫。

    他倏的抬起下巴，“吧唧”一口亲在楚凝嘴上。

    楚凝惊呆了，眼睛睁大，傻傻看着他，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纪山姜松开手，脸爆红：“我我我……我会负责的……”

    他不是第一次亲她了，之前也偷袭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与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说话的时候，还抿了抿嘴唇，上面仿佛还留着令人眷念的香味。

    楚凝拍了他一掌，爬起来，皱着眉恼羞成怒：“用不着你负责，滚。”

    “那你要对我负责。”纪山姜脸皮一直挺厚，他并不为此为耻，反而引以为荣。

    毕竟“追妻指南”上说过，只有脸皮厚，才能抱得美人归，好女怕缠郎，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凝瞪他，丹凤眼上挑，眼神带着不知是恼还是羞的情绪，脸颊微微泛红。

    她的腿刚刚动了动，已经麻得不是那么难受了，站起来，一步步往侧门走，不让纪山姜看见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

    背后，纪山姜声音清晰：“傅楚凝，你要负责的――”

    楚凝脚一顿，随即加快脚步。

    纪山姜嘴角笑容灿烂，眼里带着暖意和温柔，一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收回视线。

    昨晚的那些阴霾、痛苦，因为一个人，就留在了昨晚。

    这个人，是他一辈子都要守着、护着、跟着的女人――

    楚凝。

    -

    纪山姜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到了纪氏，一路上，遇上的员工也不同他打招呼，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意味深长，还是个别员工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等电梯的时候，别人都是两三个聚在一起，他提着坐了一晚上、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无视所有人异常的眼神，表情冷淡，孤零零一个人。

    他并不觉得孤单，在他的心里，还有个楚凝陪伴着他。

    想到楚凝，他的眉眼温柔了一些。

    “哟，这不是纪二少吗？怎么这么落魄？”一个男声响起。

    纪山姜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没说话。

    “叮――”这时候，电梯正好来了。

    他第一个迈了进去，其他人也钻了进去，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见纪山姜没搭理他，脸上闪过愤怒，也跟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

    “纪二少，咱们纪副总做得很好，您还是别来公司了，昨天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们整个纪氏都跟着你一起丢人。纪二少，你作为一个私生子，还是要注意身份……”男人声音意味深长。这个男人是纪扬灵的手下之一，这时候冲上来奚落他，显然是为了讨好纪扬灵。

    有的时候，上面人什么都没说，下面的人就已经自作聪明揣摩上面人的想法，然后去讨好上面的人。

    纪山姜还是不说话。

    有个女人看不过去，说了一句：“庞云飞，你少说两句。”

    刚刚那个男人――也就是庞云飞，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讥讽：“我有说错吗？纪二少难道不是给我们纪氏丢人了吗？你都没看网上怎么说我们。纪副总那么优秀，一个私生子，干嘛来膈应人，赶紧离开纪氏，出去想怎么混就怎么混……”

    “叮――”电梯门打开。

    纪山姜终于说话，靠在电梯门口，声音清冷：“你们，都出去。”

    他这话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其他人愣了愣，纪山姜重复一次：“都、出去。”

    到底是纪家的二少爷，除了刚刚庞云飞以外，还没人当面说什么，闻言，众人鱼贯而出。

    庞云飞敏感地觉得不太对，也想跟着出去。

    纪山姜抬手，一只手拦住他，一只手将电梯门关上。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我告诉你……这这这是在公司，你不可以……”庞云飞结结巴巴，突然有些害怕，纪山姜的眼神过于可怕。

    纪山姜一双眼睛闪过戾气，抬手，挥拳。

    他大概是乖了一段时间，以至于没人知道――他纪山姜，以前是个什么性子。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纪山姜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头发，迈开修长的腿，大步走出电梯。

    而里面，庞云飞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啊――”门口，一个女人急促地叫了一声，纪山姜头也不回。

    -

    “你打人了？”纪长松挂了“告状”的电话，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落魄的纪山姜，眼里带着心疼。

    这小子昨晚也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竟然弄得这么落魄，真是让人心疼。

    纪山姜没回话。

    纪长松站起来，叹口气，走到他面前：“那个人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了不中听的话？”

    以前他也以为自己的儿子不懂事，为非作歹，但这段时间和儿子亲近了些，反而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以前以为的那么不堪。

    刚刚将纪山姜接回纪家那些年，他不敢表现出自己对他的格外宠爱，纪扬灵才是继承人，那时候的他要为纪家牺牲一切，牺牲了自己，牺牲了爱人，又险些牺牲儿子……

    随着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中用，反而开始不想做一颗棋子，开始想要顺着自己的心做事。

    开始清醒，也开始后悔，努力弥补。

    “嗯。”纪山姜应了一声。

    纪长松眼眶微微一红，这个儿子好像从未在自己面前诉苦过，他遭遇多少刁难，从未说过，现在听见他应了一声，竟然觉得有些心酸。

    他抬手，拍了拍纪山姜的肩膀：“山姜……爸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纪山姜一愣，眼神有些诧异。

    纪长松眼神越发心疼，他昨晚一夜未眠，今天眼下青黑。

    但眼里却带着光，他说：“你既然来了公司，那看来是还想继续上班。昨晚我替你答应了一个职业，今天应该就会有任命下来。”

    纪山姜越发诧异，他原本以为自己要用些办法才能继续留在纪氏，没想到纪家人竟然没想将他赶出去？

    “副总，你和扬灵平起平坐。”纪长松直直看着纪山姜。

    “副总？”纪山姜怀疑自己的耳朵。

    纪长松露出笑容：“是的，副总，你爷爷已经答应了。”

    纪山姜皱眉：“你怎么做到的？”

    纪长松不答，只是说：“这是你该得的。”

    纪山姜一头雾水，但他没有反对，反而像是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好呀。”

    纪扬灵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他费尽心思想要将自己赶出纪氏，结果不仅没有成功，自己反而成了副总，和他平起平坐。

    副总……楚凝也是副总。

    想到这个，纪山姜嘴角笑容灿烂。

    上午十点，纪山姜的任命下来了――副总经理。

    这个任命可以说一下子将整个纪氏震惊了，这个纪山姜……到底有多受宠？！

    原本他们都等着纪山姜离开纪氏，万万没想到，不仅没等到他离开，反而等到了他空降副总。这个决定原本董事会是不通过的。但纪老爷子已经决定了，其他人到底拗不过纪老爷子。

    那原本在医院喊着要纪山姜道歉的庞云飞，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而且，伴随着纪山姜空降的任命书，还有庞云飞的解雇通知，这可真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董事长和纪总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二少在家就这么受宠吗？那是不是……公司也可能落在二少的手上？

    原本排挤和用异样眼光看纪山姜的人，一下子全部都改了眼神，再面对他时，态度小心谨慎了很多。

    且不说他也成了有可能继承公司的人，人现在也是上司，他们不敢对着上司放肆。

    一些说得上话的高层的立刻挤到了纪扬灵办公室，将他团团围住。

    这么些年，董事长和纪总，一直将纪扬灵当做继承人对待，公司里面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时候出来个空降的二少，实在人心浮动。

    “副总，到底怎么回事？”

    “是呀，这个二少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私生子吗？怎么……”

    “他屁能力没有，怎么让他做副总？”

    “对，副总，您一定要和董事长好好说说。”

    ……

    这群人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纪扬灵被他吵得头疼，冷着一张脸，眼神阴沉：“说完了吗？”

    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

    纪扬灵声音淡淡：“他要是有能力在我手上抢到继承权，我倒要夸他一句有能耐。”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眼神淡淡：“现在也是给了各位一个选择权，要是想要投奔我们二少的，我就不留了。”

    “怎么可能？！”

    “我是坚持支持副总的！”

    “是呀，我也是，大少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既然那位二少非要插一脚，那我们就让他屁滚尿流地滚出去。”

    “副总，我们肯定是支持你的。”

    ……

    纪山姜看着桌上的笔记本，没有说话。

    这群人到底什么态度，还是要慢慢看，老爷子有句话说得对，纪山姜既然非要插一脚，那就当做磨刀石，试试这个纪氏，将来他的班底，到底怎么样。

    相较于纪扬灵这边的热闹，纪山姜那边就冷清多了，这些高层哪怕是心里有想法，想要提前买“二皇子”股的，也不敢明着过去，只在私下偷偷联系。

    与之前做助理时一样，纪山姜都是来者不拒，只要能给纪扬灵找麻烦，他愿意得很。

    因为纪山姜的空降，纪氏高层顿时就变得微妙起来。

    当纪老爷子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支持纪扬灵后，纪长松便肆无忌惮地宠溺纪山姜。

    以前纪山姜是助理，没有实权，现在他成了副总，纪长松也试着给他实事，手把手教他。

    纪山姜是真的聪明，天赋也非常不错，纪长松多次大加赞赏，纪氏的高层，有些人便渐渐向纪山姜靠拢。

    与其说是纪山姜和纪扬灵的博弈，不如说是纪老爷子和纪长松的博弈。

    -

    一晃两个月过去，纪氏已经彻底站成了两派。

    一派是站在纪扬灵身后，一派是站在纪山姜背后，当然，支持纪山姜远远不如支持纪扬灵的，能力也要更弱些。

    纪山姜许的好处实在太诱人了，支持纪扬灵的人太多，每一个支持纪山姜的人，都带着赌一把的心态。

    因为，但凡赢了，就是泼天富贵。

    人不多，但也确实给纪扬灵带来了不少麻烦。

    纪氏会议。

    “这次我们新的品牌如果可以得到傅氏旗下多啦商城的支持，会更加省事，所以我建议尽力争取到和哆啦的合作。”新项目组的端经理声音严肃。

    纪老爷子皱眉，如果是以前，傅氏必定会全力帮助纪氏，但上次商定订婚事宜之后，两家基本上没了联系，他知道傅家对纪家有气，可能不会同意。

    纪长松也想到了，他微微皱眉：“达易不行吗？”

    端经理认真回复：“多啦改革之后，风评更好，好几次推出的活动，口碑都非常好，在合作上面，多啦会比达易更合适。”

    纪老爷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问：“多啦是傅氏的傅楚凝在负责吧？”

    “是的。”

    纪老爷子视线看向纪扬灵，眼里带着笑意：“扬灵，这个合作由你去和傅氏谈，如何？”

    纪扬灵点点头：“可以。”

    这次不仅是谈合作，还是一个接触楚凝的机会，自从两人接触婚约以后，两人几乎没怎么再见面。

    纪长松扯了下旁边想要说话的纪山姜，自己出声：“扬灵和傅楚凝之间有一点小矛盾，有可能不利于合作，让山姜去吧，他最近谈下的几个合作都非常不错，做事也很靠谱。”

    纪山姜听到让纪扬灵去和楚凝谈合作，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纪长松心里极其无奈，却还是帮他争取。

    “不行。”老爷子立刻拒绝，“山姜没有扬灵有经验，这件事还是交给扬灵比较好。”

    “山姜更合适……”纪长松坚持。

    两人争执起来，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为了纪扬灵和纪山姜而争执，纪老爷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这个儿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为了纪山姜，一次又一次反抗他。

    两人谁都不同意，说到最后，两派的人都争执了起来。

    这样的局面，早就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