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更改了面容，但是朱雀的笑容一如既往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那些鲜血也并不是真正的血液，不过是模仿人类所制作的合成液。朱雀自在躺在那儿，对于眼前的威胁没有感到半点恐惧。她抬起手，指尖从谷三的刀锋上划过，沾着鲜血而后含如嘴中。

    她冷不丁问：“你还会流血吗？”

    “我不会受伤。”

    “所以你已经没有心跳，也不会流血。”朱雀张开手掌望着自己掌心的血脉，“我应该比你看起来更像人类，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的不是人类，不是吗？”

    “……你到底想来做什么？”

    谷三最终还是把刀收回去了，她意识到朱雀来这也并不是像战斗，眼前这具也许只是她众多身躯之一，就算谷三现在把她喉咙割开也无济于事，她只是一段程序，一个ai，随时都可以录入到下一个载体之中。

    朱雀随着她起身也跟着慢慢坐了起来：“我不明白，我们明明已经制造出比人类更像人类的存在，可以却是冷冰冰的机器，你不会流血，没有伤痛，甚至无法被刀枪伤害——你应该才是机器。可为什么6237永远都对我们的创造嗤之以鼻。”

    “他不叫6237，他的名字是慕容宇华。”谷三有些不耐烦了，她揪住朱雀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拖起，“别和我说这些没有用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慕容宇华，现在，在哪里。”

    “我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你已经变化那么多了，可是一旦有人询问，却依然认定你是人。难道只有出身能够决定物种吗？”

    谷三最厌烦的话题出现了。

    不论是存在、出生、人生、种族，对于谷三来说，去寻找限定、寻找归宿听起来本身就很无趣。她不在乎这些，从一开始就是，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谷三也确实是“狭隘”的，她不在乎身边的人究竟是机器人还是人类，也不在乎对方从哪里来未来又将去往哪里。

    朱雀说的这些，她从来都不去思考也懒得思考，事实上这些内容在她看来太过空洞了，就如她一贯说的那样，能够决定你究竟是什么的就是你。

    “你是一个ai，你他吗能变成任何东西。你可以瞬间入侵一台电脑，也可以眨眼之间进入到别的机械设备里。但是，现在，你他吗在问我自己是不是人类？再说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人类愚蠢又肮脏吗？”

    谷三真觉得今天自己来到这儿就是个错误，一切都显而易见，这里的芯片毫无疑问只是一个陷阱，也许从林思给自己地址的时候，这个局就已经埋下了。

    朱雀当时去往林思店里说不定也只是确定她是否会出行。其实这个计划听起来如此简单，执行起来也非常的利落，谷三只要找到和天空之城有关的线索一定会第一时间出发，不会有任何犹豫，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习惯了。

    但是谷三觉得朱雀有一件事做的多余了，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去参与到那起三号要塞的人口贩卖行动。

    朱雀抬头上下打量着她：“人类愚蠢、肮脏、自大、傲慢、虚伪，是的，我始终都这样认为。”

    “然而你却想要变成他们？”

    “因为我到现在都不能明白——你，还有那些年轻的女孩，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朱雀既然提到了七七和阿丹，谷三勉为其难多听一会儿她说的屁话，“我给她们再活一次的机会不是看她们去犯傻的。”

    谷三已经开始点烟了，她站在车边上打开车门，把打火机和香烟都拿出来。她在心里给这个荒谬的境况画下了一条底线，十分钟，也就十分钟，只要朱雀还在不知所云讲些有的没的，她就开枪直接毙了，然后回27要塞看朱里修好芯片，她继续自己找天空之城。、

    谷三咬着香烟，对于朱雀说的这些感觉到一丝荒谬：“那个在三号要塞救人的人也是你？我说呢，那个小姑娘身上用的义体设备都有些年数了，你们是太久没看到地面幸存者了，当初仓库的压货想赶紧倾销掉？”

    朱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谈很严肃的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嘛？”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朱雀决定不再理她，自顾自道：“我在三号要塞救下很多人，也许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得多。纯种人类有时候总是让人怜悯，太过弱小又绝望，所以我想看看，如果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他们是否又能又新的突破。”

    “免费给人做义体改造，还直接一改就是全身一套，你这样让别的要塞的那些义体机械师很难办啊，直接扰乱市场。再说老版型号那么难找，同等级别的维修师还不够跟你们这群原厂工人作比较。这些人要是以后机械出问题了，都找不到地方做反场修理。”

    “谷三！你听着，我谈的这个问题和慕容宇华息息相关！”

    谷三勉为其难地把已经摩挲在扳机上的手稍稍放下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朱雀继续道：“我们为这群年轻人做了改造，让他们有一个地方安然生活，三号要塞的人是找不到那儿的，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以一张全新的面孔去过全新的生活。可是我不明白——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复仇。”

    “哪一部分不明白？”

    “他们完全没必要来理会这些，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七七和阿丹为了去救那群27号要塞被绑架的人，居然策划了一个计划将近半年。半年，她们做什么都行，为什么要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没有意义？”谷三把烟从嘴里拿出来，“你觉得他们试图拯救别人是一件无用功吗？”

    “破坏这样一起绑架行动又能怎么样呢？三号要塞的绑架者又不是只有他们一群，从宏观数据上来看，除非他们能够把所有三号要塞的绑架者都解决掉，不然什么用都没有。她们甚至还为此牺牲了生命——我，给他们的第二次生命，他们就这样浪费掉了。”

    “够了，你真的他妈一点都不了解，为什么你不是人但是她们是人啊。”

    朱雀却自信满满：“我所有的行为全都是基于大数据分析处理之后得出的结论。她们哪怕是重新找一个地方扎根生活，接下来的存活率也会比现在更高。况且我在救她们的时候就深入了解过了，她们只想活着，好好活下去。然而去解救被绑架的年轻人根本就和她们的根本目的相违背。既然相违背，就说明这件事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你以为她们只有想要活下去这一条吗？”

    “如果是想要更多人活下去，也有更好方案。如果她们现在就死了，未来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更少，这从数据角度来看也是最没有意义的，他们的牺牲一点用都没有。”朱雀指了指自己，“如果是我来做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我至少会明确一点，绝对不要在七号要塞动手，因为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合适。信任不应该去信任的人也是我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只要阿丹和七七能够一直隐藏到抵达目的地，那个时候她们就能更近距离地接触三号要塞内的高管，而后在一举想方设法摧毁真正的大敌人——你不觉得这个计划更好吗？”

    谷三在她话音未落之前，直接一拳回了过去，正好打在她嘴角。朱雀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谷三又是一拳。

    “我他吗真是烦透了。这对你来说是最佳方案，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她们就是愿意以自己的牺牲，以性命去换那十个年轻人幸存，没有理由，混账东西。”谷三拉扯着朱雀的头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谷三的眼中能隐隐看出些微怒火，“也许你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愚蠢行为，也许这些在你这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ai眼里没有差别。可这就是人会干的事，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会做蠢事。完美无缺的可能只会在你们这帮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身上出现。”

    “或者说你就承认吧，人类的感情就是累赘，而ai象征着更为伟大的存在。”

    “……”谷三没有回答，直接抽出枪来，打中了她的眉心，在她身躯从谷三手里滑落而下的时候，她才重新叼起一支烟来，低骂了一句，“傻逼。”

    朱雀的声音却再度传来。眉心的那个弹孔虽然贯穿她脑部，但事实上确实没有将她杀死。

    “你胆子很大，明明是你有求于我，却敢这样杀了我。难道你不想知道6……慕容宇华的下落吗？”

    谷三蹲在她的身体边上，朱雀有些无法动弹，但是嘴与双眼还是能够张合的，透过那一个弹孔，谷三也看见她身体内部的线路板。她掸了掸烟灰：“我想过，把你干掉，可能接下来在见到你的概率几乎为零。但是问题不大，反正之前没有碰到过你，我还是能继续找慕容宇华。”

    “你怎么知道再找到他是活人还是尸体？”朱雀笑了，“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