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白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司浩川的眉心重重一跳，他凌厉的眸扫过司白和司凛的脸，声音当即变得狠厉起来：

    “什么女人？司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尽管年过六旬，司浩川依旧声如洪钟，尽管通天集团如今所有对外事务均由司凛在处理，但实际上，司浩川一直身居幕后，集团内部和家族内部所有的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被自己父亲厉声责问，司白不敢迟疑，无奈地看了司凛一眼之后，恭谨上前说道：

    “爸，我前几天回国，司凛带了安家的二女儿安初和我们一起吃饭。这个安初，年仅20岁，行为乖张，处事霸道，一看就很没有教养，虽然是安家所出，但据说是安如海前妻所生，而安氏集团如今的发展，早就陷入颓势。依我看，不算合适的婚配人选。”

    见司浩川问起，司白立刻安初的所有情况都抖露出来。

    “安家的盛况，还停留在二十年以前，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司凛，你竟看上了安家的二女儿？鼠目寸光！”

    司浩川闻言，唇角迅速勾起一抹浓郁的讥诮。

    所谓的安氏集团，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放在眼里，如今，通天集团屹立于若宁国商业之巅，这安氏集团，他愈发不放在眼里。

    他这个孙子，从小在他的看护下长大，无论人品外表智力能力都有目共睹，唯独在择偶眼光上，屡屡让他不甚满意。

    当年他在尔尼亚和天宸安保集团的女保镖Zoe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大伤脑筋，没想到如今，他又放着如此多的世家名媛不选，竟然选中了没落户的女儿……司浩川不断摇头，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对自己这位长孙的不满。

    “鼠目寸光”这四个字，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司凛的心里。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眼神里一抹猩红闪过，不禁抬起头来望着司浩川，脸上迅速勾起一脸的不屑：

    “在爷爷眼里，选择怎样的女人才算是高瞻远瞩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第二位夫人，当年似乎也不过是一位喜剧出身的演员而已！”

    从未在言语上顶撞过司浩川的司凛，破天荒反唇相讥。

    曾几何时，爷爷在他心里，是一颗参天巨树，是他这一生都梦想成为的模样。

    但这个梦，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彻底底被击碎了。

    这五年以来，他之所以隐忍不发，一方面是因为司追还小他不想挑起事端，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力太弱还需不断积攒实力。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伤痕累累、抱着儿子九死一生，从尔尼亚归来的司凛。

    他已经拥有叫嚣的资本，然而，司浩川却还似乎还把他当做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动不动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横加指责，肆意管控。

    司浩川显然没有想到，司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这一生四儿一女，拥有两任妻子，在司家一人独大，还从来未曾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出言顶撞。

    司浩川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司凛这句话这一说出口，司浩川顿时大怒：

    “司凛，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你竟然敢忤逆你爷爷！”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非有意冒犯。我想告诉爷爷和二叔的是，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要娶谁，我说了算！”

    司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这是他继五年的沉默应对过后，第一次公开对面前的长辈表态。

    听到司凛这番话的那一刹那，缩在一边的莫昀，瞬间如骄傲的士兵一般挺直了身体，做好全神戒备的姿态。

    他目光并怀着敬佩望着他追随多年的司少，他明白，在他们心中积淀多年的那一场战役，从这一刻起吹响了号角。

    那只装睡了20多年的猛虎已经苏醒，不会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也不会再仰仗任何人的鼻息生存。

    “你-说-什-么？”

    当孙子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对于司浩川而言，无疑是天打五雷轰的打击。

    他“豁”地一下站起身来，勃然大怒地抡起一边的拐杖，但被一旁的司白迅速拦下。

    他气得浑身发抖，苍老的脸上满是突爆的青筋，面色涨红，目光含恨，所有的情绪一瞬间被激起，但又深深地压了下去。

    好！

    很好！

    好得很！

    他最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抱在他怀里长大的那个雏儿已经长开，翅膀全硬，要开始与他抗衡了。

    “那我也告诉你，你的婚姻，由不得你来做主。坐上通天集团总裁的位置，就意味着你这一生，没有自由！”

    深呼吸后，司浩川咬牙切齿地指着司凛的鼻子，脸上所有的慈爱已然尽去，此刻在他心里。

    司凛没有说话，他挺直着脊梁，危险地眯起眼睛，面容冷峻，指着门口对司浩川说：

    “那就恭请爷爷和二叔回去休息，我儿子还发着高烧，慢走，不送！”

    五年的卧薪尝胆，哪怕只拥有区区10%的股份，哪怕没有父母撑腰，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地步了。

    司家这一大家子人，若今天真是抱着探望司追的名义而来，或许他心里还会有几分感动。

    既然他们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假惺惺的情意之下各自暗藏着各自的伎俩，那就通通都给他滚蛋。

    司追的高烧不退已经让他足够头疼，在司追高烧未退之前，他没有心力应付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祖父大人。

    司浩川显然没有想到，如今的司凛，一天比一天强硬，一天比一天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忍无可忍，气得浑身发抖浑浊的目光顿变狠厉，目光阴险地扫了一眼诊疗室的大门之后，他冷冷地说：

    “司凛，翅膀还没变硬，就开始和我叫板。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得像五年前那样，跪在我面前求饶！”

    说吧，司浩川拂袖而去！

    “你啊你，你爷爷好心来看司追，你怎么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呢？”

    司白望着拂袖而去的司浩川，急得指责了司凛一通之后，立刻屁颠屁颠地追赶着司浩川走出了门。

    一出闹哄哄的大戏上演完毕之后，偌大的病房，终于再度变得安静下来。

    司凛望着空荡荡的病房，转身，再度孤独地面对窗户，他不屑地撇撇唇，可是攥紧的十指，却已然出卖了他波动频繁的心。

    五年前……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年前发生的所有，所有事情。

    那一年，在Zoe去世以后，他和莫昀抱着司追，在热带雨林里咬牙逃窜了足足五天，才终于从困境之中解脱出来。

    当时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浑身伤痕累累，而他的儿子司追，浑身青紫，饿得奄奄一息。

    好在后来，他们被尔尼亚一户好心的当地人家收留，恰逢那户人家的妇人刚刚生了孩子，她一连给司追喂了三天的奶，才终于捡回司追的命。

    司凛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和莫昀费尽千辛万苦，带着司追从尔尼亚回到国内之时的情形。

    那一天，他们风尘仆仆，以为终于回国，迎接他们的，会是司家的温暖怀抱。

    可未曾想，当他踏进司家老宅之时，得到的，却是司浩川当着众人的面，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

    在尔尼亚两年的时间里，他几次以身涉险，以命相搏，为通天集团赚得了几百亿的资产，让通天集团成功转危为安。

    然而，他的爷爷却以他在最后一次谈判之中损失了十个亿为由，狠狠地责骂并处罚了他一顿，当听说他还抱了私生子归来之时，司浩川更是气急败坏，说要把他赶出家门。

    他账户上的几百亿资金，在他在尔尼亚面临绝境之时，已经被司浩川成功转移。

    当时的他，身无分文，带着孩子，跪在司家老宅冰冷的地板之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后来，是他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求司浩川给他机会，让他把损失的十个亿资金赚回，并与司浩川签订协议，司浩川这才放过他，让他成为了通天集团的总裁。

    世人都以为，他当上通天集团总裁，是司浩川对他的厚爱。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当上通天集团的总裁背后，有着怎样的屈辱与难堪。

    若不是他后来卧薪尝胆，用足足五年的时间，成功带着通天集团开疆拓土，把通天集团带上一个新的高度的话，恐怕现在，他和司追的人生，已然是另一番情形。

    人人都以为高处风光无限，他却自五年前就看破，高处只有一堆堆皑皑白骨。

    这些年，他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事事顺从，可是所有的苦与难，都积压在心里，只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莫昀知晓。

    好在，五年已过，这苦涩的一页，他很快就要翻过去了……

    如今的他，已经在通天集团站稳脚跟，通天集团的产业链已经遍及全球，他是通天集团当之无愧的首脑，司浩川没有他，也玩不转如今的通天集团。

    他已经不再惧怕任何人，也不会，再唯任何人马首是瞻。

    “司少，已经准备好反击了，对吗？”

    莫昀端来一杯温水，悄然走上前来，递到司凛的手中，试探性地问。

    “嗯，我决定，这场反击，就从我的婚姻开始。”

    司凛勾起唇角，接过莫昀递来的温水后，眺望着远方，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数不尽的深意。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候突然又一次被人推开，一声清脆的女声，瞬间打破司凛所有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