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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走到花园时, 天空中飘下了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树上、地上、人身上。

    片片雪花沾满了青丝,魏紫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掌,声音像是从天边飘来的那样空幻:“胤禛, 你看我们像不像执着手, 白了头?”

    她这是在委婉地回应之前他没有得到回应的心意, 别扭又坦率。

    胤禛的回答只是愈发握紧了手, 心中缓缓道,他要的不仅仅是像, 而是真正的白头偕老。

    雪还在下着, 被留在听雨轩里的苏培盛瞧见雪便匆忙带着人拿着伞、手炉和干净的棉帕寻了出来。

    两个主子离开时并未下雪,地上没有脚印, 一点儿踪影也没留下, 因而众人只得兵分数路,以期能够早些找到两位不让人省心的主子。

    苏培盛带人走的这条路途径花园, 因着花园里多是花丛矮木,遮挡不住什么,他便只瞥了两眼便略了过去, 心里想着附近的亭子小院,觉得两人说不定在那些地方避雪。

    因而并未发现, 不远处灌木丛下胤禛席地而坐, 魏紫坐在他身侧, 仰着下巴与他呼吸交缠的模样。

    这个吻同从前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轻得像是碰坏了珍宝, 又像是在无措地反复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魏紫只觉自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又陌生的火热,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但她不想阻止, 甚至沉迷于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改变。

    .

    福晋得知胤禛一连两日都去了听雨轩时很是平静,实际上,当日圣驾回銮,福晋知道魏侧福晋似乎惹了胤禛不快时才真的惊诧了些许,如今只觉不过寻常。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之少能够说明胤禛真的放下了李侧福晋的死。

    只是后院里有些人的打算终究要落空了。

    郭络罗氏如今看着老实本分不过也是入府时日尚短,要真是半年一年的都不得宠,那时还能沉稳的住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至于年格格,她得意于自己的家世才情,进府不过一个多月就敢蠢蠢欲动地朝着魏氏伸爪子,如今被狠狠踩了一下,想必也能老实一段时日。

    老实好啊,都老实了这府里才能平平稳稳的,只有所有的起伏都被掩埋下来才能隐藏一些东西。

    福晋出神地想着,良久,问道:“钮祜禄格格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每日昏昏沉沉地起不来身,却也病情平稳,尚未有油灯枯尽之兆。太医和大夫们都说仔细养着,慢慢的兴许能养好。”月华回道。

    福晋点了点头:“仔细些看着,别让她出事了。”

    府里刚没了个李侧福晋,至少一二年之内不能再少人了,不仅不能少,还得多才行。

    福晋张了张口,终究又闭上了。

    进了十二月份,时间似乎就飞速地过了,年节里魏紫第一次进了宫,参加了宫宴。

    过了宫门,魏紫便同胤禛分开了,随着福晋向永和宫去,带着依勒佳、弘昀、弘时和小鱼。

    小鱼还不足一岁,本可以不来的,只是福晋以德妃甚是想念小鱼为由将小鱼带来了,好在这小子向来身子骨壮实,胤禛和魏紫就都没反对。

    紫禁城与热河行宫截然不同,这里红墙黄瓦,庭院深深,说不出的威严肃穆,道不尽的堂皇耀目。

    魏紫依着规矩半低着头,视线不曾乱瞄。她当人虽然是第一次进这紫禁城,当花时却在这儿住过一阵子,倒不觉陌生,只是视角转换,难掩新奇,又有些心痒之后的宫宴,听得再多也得亲眼见见才成。

    走在前面福晋微微侧过头,示意她过来一点,低声道:“宫里不比府里,你要谨言慎行,多听少说。娘娘为人和蔼,性情温柔,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她说什么你应什么,不要自作主张。”

    说完又告诫似的看了她一眼。

    魏紫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她也算是在永和宫待过几日,又在热河行宫同德妃相处过一段时间,最是明白不过德妃究竟和蔼不和蔼,温柔不温柔。

    因而再听福晋此言便愈发觉得荒谬可笑。

    刚进永和宫,就有宫女迎过来,领着众人进了正殿。

    正殿里只有德妃,十四福晋还未到,一行人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德妃喊住:“快免礼,坐下吧,都是自家人不谈虚的。”

    她满眼心疼地搂过依勒佳和弘昀,连连道:“玛嬷的孙儿们,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但是你们还有皇玛法和玛嬷,还有阿玛,还有嫡额娘……日子一定要好好过,才能不负逝者厚望。”

    依勒佳和弘昀听着眼眶都红了,依在德妃怀里轻轻点头。两人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往日的那些稚气都成了闷下来的沉稳。

    这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痛。

    福晋在底下坐着,也用手帕捻了捻眼角,很是动容的模样。

    毕竟是年节里,不能一直提一些伤怀的事,德妃也只说了一两句便拍了拍依勒佳和弘昀的肩膀,换了话题:“快让我瞧瞧弘时和弘昭,都许久未见了。”

    弘时已经快三岁了,嬷嬷将他放下地,他便懂事地跑到德妃身前,像模像样地行礼道:“孙儿给玛嬷请安。”

    德妃亲自抱起了弘时,不住满意地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老四媳妇将这几个孩子养得都好。弘昭也好,侧福晋也尽心了,都赏,都赏。”

    魏紫便在福晋起身之后跟着起身谢礼。

    德妃让她们起来,抱了抱弘时,又抱了抱弘昭。

    见弘昭睁着眼睛看着她,德妃总觉得这孩子还记得自己,便愈发爱怜,差点舍不得松手。

    “府里这几个孩子都好我便放心了。”德妃笑闹了许久也有些累了,喝了口茶,缓了口气道。

    “正是呢。”福晋笑道:“养孩子总要顾忌许多,如今弘昭这个最小的都虎头虎脑、壮实得不得了,儿臣才敢带来讨赏。”

    魏紫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德妃笑意顿了下,笑说:“倒不是我说你,你也抓紧再生个嫡子才好,你如今还年轻,什么都来得及。”

    福晋看了眼魏紫,低头笑笑:“儿臣明白。”

    德妃也看了眼魏紫,却没如福晋的意敲打些什么,只道:“你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也不知十四媳妇儿是怎么回事,桃叶你去瞧瞧。”

    福晋但笑不语,背绷得笔直。

    魏紫都有些可怜她。

    从要带小鱼来宫里谋算至今不过是为了让德妃敲打她,好让她自己主动劝劝胤禛雨露均沾,如此煞费苦心也真是难为她了。

    不得不说,想法是好的。换作惠妃一定会说一说直郡王的侧福晋,给郡王妃撑撑腰。可惜,德妃与胤禛之间的母子关系却不比惠妃同直郡王。

    明知胤禛宠爱魏紫,德妃又哪里愿意挑在过年的时候给他找不痛快?

    更何况在德妃看来,胤禛不是不去正院,只是初一十五去的少,又从没听说魏氏有什么不敬,更谈不上所谓宠妾灭妻。再者,魏氏颜色好,胤禛更喜欢也是自然,日后年老色衰,陪着胤禛的不还是正妻?

    只是到底该有个嫡子才是,至于怎么着,还是交给四福晋自己想去吧。

    德妃打量了两眼福晋,叹了一声:“老四府里可是有些忙?瞧你最近憔悴了许多,又瘦了。我早早便告诉过你,当主子的不必事必躬亲,该让下头人做的便交下去,累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要分清轻重缓急才行,你如今最最重要的便是同老四生个嫡子,旁的都能放。”

    她说这话出自真心,再怎么样胤禛也是她儿子,只是德妃没注意到福晋变得有些僵硬的脸色,更没注意到魏紫憋笑的表情。

    福晋哪里有事做,所有事都交给了张、杜二位嬷嬷。只有嬷嬷们不能拿主意的时候才会找她拿主意,或者关心关心后院的女人或者孩子罢了。

    资深宫斗达人之所以没注意这些却是因为十四福晋带着府里的孩子们来了,她便顾不得福晋这边了。

    十四福晋一进门便连连告罪:“给额娘请安,四嫂安。额娘快饶了儿臣吧,今日也不知怎的,马车走在半路上坏了,儿臣便让爷先骑马进宫了,自个儿却是慢了。”

    德妃一听忙问:“十四那里可曾耽误事?”

    十四福晋笑说:“方才进宫时便问了,四哥看见爷没来便知道遇上了什么,让人在宫门口守着,带爷打理了一下才进来,什么也不曾耽误。四嫂,这次真是多亏了四哥了。”

    四福晋一无所知,却也端庄地笑了笑。

    德妃这才放下心,宽慰道:“老四向来细心,你们可要好好谢谢他。没事就好,你也别坐了,时候差不多咱们也该走了,太后那里还等着呢。”

    于是十四福晋板凳都没挨上便又跟着走了,几个孩子们都让嬷嬷抱着倒也还好。

    .

    到了太后宫里又是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寒暄,魏紫从听得津津有味到昏昏欲睡只不过用了个把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开宴更是失望,虽然菜肴做得好也抵不住都是早早做好的,又全是用料丰厚,便显得格外腻歪。魏紫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她身份一般,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不怎么吃倒也无妨。

    最上头说话用的都是蒙语,魏紫连听都听不懂,更别提替胤禛留意消息了。

    这年过得可真是无聊了。

    好在后面的烟花秀扳回一城,四贝勒府里放的烟花同宫里的完全比不上。

    在四贝勒府里因为违制而不能放出来的烟花在这里都让魏紫看了个尽兴。

    一团团的烟花飞上天,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色彩四散开。

    在这轰鸣之中,康熙四十六年到了。

    .

    除夕夜守岁,康熙在慈仁宫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他自己走走停停的,没有坐辇舆,走了许久才走回乾清宫,那时已是喘着粗气了,不由叹息道:“老了,真是老了。”

    梁九功垂眸看着小太监服侍康熙换靴,笑道:“万岁爷正是龙马精神的时候,只是慈仁宫离得太远罢了,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大,您家呀,太大了!”

    康熙心情舒畅不少,指着梁九功道:“素来是个会浑说的,说话都没个遮拦,罢了,且饶你这回。”

    “奴才谢万岁爷。”梁九功利落地打了个千儿,他比康熙还要大上几岁,行动间却依旧灵活敏捷,康熙看了便心情更好了。

    如今夜已深了,康熙却没有睡意,思考片刻道:“说说几个皇子最近的事吧。”

    梁九功便从太子说起,事无巨细,一时不落。

    康熙闭目听着,偶尔“嗯”上一声,时不时问上几句,听到什么不像话的也只不过皱皱眉头便放过去了。

    直到听见四贝勒近两个月都只留宿在侧福晋魏氏的院子,除初一十五去正院,别的地方都没去过,更别提先前让德妃赏的两个格格,都没怎么见过时睁了眼。

    梁九功便顿住了话头,让康熙安静地想着。

    半晌,梁九功听见康熙微哑的声音:“罢了,随他喜欢。”

    梁九功知道康熙怎么想的,左右日后不过是个亲王郡王的,格外宠爱什么侧福晋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吧。

    真正一点儿错也不能犯的那个前两日才刚刚被康熙训斥过,因为他应召前来乾清宫来的太慢了。

    说起来,要知道皇子府里发生了什么也是最近这几年才有的。儿子们越来越大,父亲越来越年迈,权利即将更替,诸方势力虎视眈眈,康熙尚且活的好好的又哪里能心平气和。

    因此便更要掌控一切,不允许丝毫的遗漏,不接受任何事情脱离预料。

    哪怕是梁九功都时时感觉压抑。

    “怎么了?”康熙鹰般的目光看向梁九功,吩咐道:“继续。”

    梁九功立刻收拢了思绪,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四贝勒从温泉庄子里接了头白虎回府里养着,就养在侧福晋魏氏院子后面的树林中……”

    康熙仍旧闭目听着,神色渐渐舒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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