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冲他微笑的[苺谷悠司], 又看了一眼神色平常自如地站在他跟前的苺谷悠司。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场合让中原中也懵了——他经历过龙头战争，自然知道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什么，他和太宰治一样, 对这场浓雾会带来的厮杀心知肚明。

    中原中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个苺谷悠司之中, 必然有一个是异能力的化身。

    在那场无法消散的雾气之中，几乎所有的异能力化身都对主人心怀杀意, 他们会倾尽所能地去杀害主人。

    而苺谷悠司和他的异能力显然不太符合这个规律, 苺谷悠司和他的异能力之间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没有从这两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点杀意——不管是针对谁。

    这并不合常理。

    “中也先生觉得呢？”作为异能力的化身的[苺谷悠司]笑了起来，少年将纤细的食指竖起来轻轻按在唇上, 作出了带着狡猾意味的表情来，“谁是真的？”

    苺谷悠司跟他的异能力心有灵犀, 几乎是在[苺谷悠司]开口的一瞬间, 他就懂了自己的异能力的想法。他任由另一个自己开玩笑，甚至还配合地顺从他, 从善如流地牵起了异能力[苺谷悠司]纤细而冰凉的手。

    苺谷悠司露出了和异能力化身的[苺谷悠司]如出一辙的笑来：“谁是假的？”

    中原中也哽住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的部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甚至还有心情跟他玩“谁真谁假”的游戏。

    身后那只在刚刚充当了坐骑角色的巨大白虎就跟养的大狗狗一样, 乖乖地蹲坐在了两个昳丽少年的身后，粗大的白色尾巴还竖起来摇摇晃晃。

    中原中也扫了两眼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的视线轻轻划过作为异能力化身的[苺谷悠司]，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苺谷悠司的脸上——他毫无防备地望进了少年那双鎏金般灿烂的眼瞳里，揉碎了星光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

    “这还用想吗？”中原中也单手落在腰间，他用不屑又无奈地语调叹了口气, 随即扬起下巴示意苺谷悠司的方向, “这是真的。”

    “哎？中也先生这么确定吗？”异能力[苺谷悠司]的笑容加深, 他往前走了一步，单手背在腰后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跟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十几厘米而已，近到连呼吸都能清楚地听到。

    [苺谷悠司]的眉眼因为笑意而弯了起来，上翘的眼角弧度显得漂亮又勾人。少年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轻轻从逛光洁的额前划过，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撩起了搭在额前的雾蓝色额发，显露出眉心那枚隐隐发光的红色宝石。

    中原中也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间，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异能力[苺谷悠司]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在察觉到之后就急促地后退了一步，那样子好像这个漂亮的少年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不过，确实猜对了。”异能力[苺谷悠司]显得有些遗憾，“明明是一个人，却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不，你们很像——完全就是一个人。”中原中也微微摇了摇头，他语调顿了一顿，抬起手将帽子的帽檐略微压低了一些，“我只是靠直觉而已。”

    他根本没发现这两个苺谷悠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另一边的苺谷悠司才应该是真实的那个人而已。

    “直觉吗？”苺谷悠司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那中也先生也很厉害了呢。”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他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要去哪？”

    他来这里的时候，两个苺谷悠司坐在巨大白虎的背上，显然是要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

    “去那里。那座城堡。”苺谷悠司示意中原中也转头去看那做在浓雾之中显得轮廓模糊的城堡，“据敦君——也就是这个白虎异能力者所说，太宰先生在那里，和这场雾的主导者涩泽龙彦待在一起。”

    苺谷悠司记得涩泽龙彦，他在录节目的那天就见过这个有着一头白发的异能力者，这个人的出现甚至还惊动了太宰治，致使太宰治半夜摸进他家门，给他科普了一堆有关事件。

    那天涩泽龙彦送给了苺谷悠司一颗红宝石，那颗红宝石看起来和作为异能力的[苺谷悠司]眉心的那颗一模一样，红色浓郁而绚丽，最终宝石却在太宰治的手中融化成了红色的液体。

    “……是吗。”中原中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和太宰治搭档了三年，自然不会认为太宰治会掺和到毁灭横滨、杀光异能力者之类的事情里的。太宰治这样做，必然是有更深一层的目的在。

    “中也先生呢？”苺谷悠司反问，“中也先生应该也有要去的地方吧。”

    “欠了异能特务科一个家伙的人情。”中原中也提起这件事时就显得不太高兴，他啧了一身，“现在要去那边还人情了。”

    “原来如此。”苺谷悠司秒动，立刻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来，“那真的是辛苦您了。”

    他跟中原中也共事了一年的时间，当然十分清楚自家上司的性格。他知道中原中也喜欢酒却一杯倒，同样也知道中原中也欠了很多人情——苺谷悠司也不知道中原中也究竟是怎么做到欠了这么多人情的，总之隔三差五就有人找上门来，要求中原中也偿还人情。

    这样的事情，苺谷悠司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去找太宰那家伙的话就去吧。”中原中也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活着而已。”

    中原中也的确只是来看看，他没想过要把苺谷悠司揽到身边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苺谷悠司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优秀部下，学习到了几乎全部的体术，光是纯粹靠武力，苺谷悠司就能够锤死他的异能力了。

    要是在收回了异能力，那么苺谷悠司的危险程度就会番几十倍了，这里几乎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苺谷悠司很强，不需要他的保护。

    ******

    那座城堡看起来不怎么远，但要赶到那里却着实有些耗费时间。

    如果只有中岛敦一个人也就罢了，但这里还有两个苺谷悠司得一起去，他就干脆变成了完全体的白虎，背上驮着这两位各一百斤重的没少年。

    什么？为什么不开车？

    中岛敦和苺谷悠司两个人都是日本法律里的未成年，根本没学过开车，也没有驾照。虽然黑手党遵守国家法律很蠢，但追究本质的话其实还是苺谷悠司之间不够，没空学开车。

    他的日常出行几乎都是纪德亲力亲为，但此时纪德正在辛辛苦苦地跟自己的异能力搏斗，自然没空来给苺谷悠司开车了。

    苺谷悠司一路看到了不少正在和异能力搏斗的异能力者，出于好心，他善良地将“红宝石是弱点”这个消息，告诉了沿路上遇到的所有异能者，换来了一大堆异能力者的感恩戴德。

    但普通人和异能力实力差距并不容易弥补，就算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将局面变成众所周知的螳臂当车而已。

    只有苺谷悠司是怎么都不亏的。

    在路上时，苺谷悠司还撞见了芥川龙之介——这个和他同龄的少年显然不容小觑，仅靠他那副病秧子般的身体就战胜了强大的武斗派异能。

    芥川龙之介还是一身黑衣，眉目沉静，手指却有点轻微的颤抖。那是刚才过度使用体力之后带来的后遗症。

    但很奇怪，分明苺谷悠司此时已经失去了异能力，作为异能力化身的[苺谷悠司]也无法让芥川龙之介对苺谷悠司的感情发生改变，但芥川龙之介却没有攻击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苺谷悠司的异能力是永久性作用的，只要他不解除，被调节过后的心理距离就会一直如此，并不会发生改变。

    如果时间太长，即解除了异能力对大脑的控制，异能力所填充的虚假感情也有可能变为真实。

    在芥川龙之介那里，苺谷悠司和芥川银在他的心理距离是一样的，所以在潜意识中，苺谷悠司其实也算是他认为重要的家人。

    在这种心态作祟之下，芥川龙之介不受控制地跟着港口黑手党的那些死忠粉丝一起，补完了苺谷悠司从练习生到出道后的物料视频，还吃下了好几个粉丝剪辑向的安利，表面上不屑一顾，实际上却在下班时间偷偷搜出来看了一遍。

    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芥川龙之介——他真香了。

    现在港口黑手党里唯一神智清醒的正常人，大概也就只剩森鸥外了。

    ******

    城堡内部。

    鞋跟与明如镜般的地面瓷砖相触碰时，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响，回荡在室内之后形成了轻微的回音。

    太宰治坐在圆桌旁，他单手撑着下颔，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却把玩着小刀。锋利的银制小刀在他放手中被玩出来花来。几分钟后，太宰治才无聊地停了下来，直接将银制的水果刀插入到了苹果之中。

    青年手腕纤细，肌肉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绷带。他握着银刃的刀柄将苹果挑了起来，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这有可能是‘毒苹果’哦，这样你也要吃吗？”那个好心的俄罗斯人——费奥多尔双腿交叠，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

    “那样的话，”太宰治微微笑了起来，“等待王子来把我吻醒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