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离开
    虬婴等着手下人的回禀。

    没等多久, 他就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回护法大人,闻人缙在人族的称号是虚渺剑仙, 修为高深,只是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入魔失踪。他曾有个妖族道侣,此事在人族并非什么秘密。”

    “他的道侣,可是猫妖?”

    “正是。”

    虬婴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都对上了。

    昨日魔尊联系自己时穿了白衣,这还只是让虬婴觉得稍微有些诧异,并没多想。

    可刚才,魔尊居然又突然联系了他一次, 看上去还十分着急, 目的竟只是为了确认闻人缙有没有死。

    这人虬婴觉得奇怪无比,立刻让人去查关于闻人缙的消息。

    想到自己初遇闻人缙时,那人便是一身白衣。

    穿白衣,杀闻人缙, 隐藏身份留在那个猫妖身边……莫非, 魔尊正在伪装自己是闻人缙?

    回想起之前在神陨之地, 魔尊曾挡在那个猫妖身前,虬婴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不过, 虬婴并不觉得魔尊对那个猫妖动了情。

    旁人不了解, 他陪在魔尊身边万年, 对魔尊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魔尊的来历他并不知道, 只知魔尊为人残忍暴戾,阴晴不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杀人。

    万魔窟里面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怨气,就是因为魔尊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

    魔尊杀起人来不管不顾,脾气上来了, 连自己器重信任的下属也是说杀就杀。

    虬婴能一直安然活着,靠的不仅仅是他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本事,更是因为,他来自精怪族,知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辛,对魔尊还有用,所以才被留下一命。

    像魔尊这样的疯子,数万年都没动过心,怎么可能会突然爱上一个猫妖?

    即便真动了心,强行不管不顾地将人带回魔域,才是魔尊的行事风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伪装成那猫妖的道侣。

    如此卑微的做法,虬婴自问,换了他都不可能忍得下去,更别说向来狠厉阴鸷的魔尊了。

    想来,魔尊此举应该是为了探明猫妖身上的秘密,毕竟那猫妖与曾经的凤凰妖王之间,不知道有着什么联系。

    只是可惜了,看上去,魔尊并未练成分魂术。

    自从万年前判离妖族,虬婴心中除了复仇以外,唯一记挂的事情,就只有分魂术。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神奇的上古秘术有人能练成功。

    收起思绪,虬婴问道:“对了,羊士呢?”

    他最近一直派人盯着羊士那边的动静。

    “羊士魔王一直在住处,没有出来过。”

    虬婴皱起眉,“一次都没有出来过?”

    “正是。”

    “快随我去看看。”

    虬婴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立刻带人前往羊士的住处。

    可等他强闯进去才发现,根本不见羊士的踪迹。

    怪不得羊士最近一直没动静,原来他早已逃了。

    恐怕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等魔尊回来不会放过他,所以才会提前逃跑。

    “一群废物。”虬婴知道自己派的这些人,根本看不住已经是渡劫期修为的羊士,但这不妨碍他把脾气撒在这些人身上。

    魔修跪倒在地,“护法大人息怒。”

    虬婴怒道:“立刻清点人手,我要知道,羊士带走了多少人。”

    “是!”

    *

    议事厅,裴苏苏正与步仇阳俟等人商议正事。

    饶含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找到两个项安等人的据点,只可惜又让项安给提前逃了。”

    “这次我们的人又在据点发现了残留的魔气,没想到项安居然背叛妖族,与魔修勾结在一起。”

    “若是抓不到项安,便只剩下一个办法——直接向项安治下的赤凉界宣战,逼他出来。”另一个大妖说道。

    裴苏苏沉默不语。

    每个大妖都统治着妖族的一片地界,界内所有小妖,都对自己尊奉的大妖言听计从。有时即便明知大妖做得不对,小妖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听命。

    她血脉低微,最理解这种无力感。

    正是因为这个顾虑,他们才迟迟没有动手。

    阳俟脾气最暴躁,忍不住骂道:“我看那个项安根本就是个孬种,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咱们妖族向来实力为尊,几万年都没出过一个像他这样搞阴谋诡计的。”

    项安等人派各自手下的小妖不停挑衅找事,给步仇添麻烦,自己却不停地躲躲藏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其实,项安虽狡猾,我们也并非毫无应对之策。”步仇慵懒轻笑,说话的时候,看向的却是裴苏苏。

    对上他的眼神,裴苏苏心神微动,隐约猜到什么。

    果然,等阳俟急不可耐地问他有什么办法,步仇就说道:“苏苏大尊对容祁一往情深,这件事全妖族上下都知道,若是以容祁为饵,不怕头脑冲动的项安不出来,到时……”

    “不行。”步仇还没说完,就被裴苏苏一口回绝。

    她怎么舍得让容祁涉险。

    步仇想得到这回事,裴苏苏自然也想得到,所以之前才会特意叮嘱容祁,让他最近小心一些,尽量减少出行,免得被项安盯上。

    “苏苏,容祁已经有元婴期修为了,有自保的能力。只要我们一直跟着他,顺藤摸瓜找到项安的所在,他绝对不会有危险。而且这个任务,也只有容祁能够胜任。”

    “除了你之外,我们都没有道侣,突然结侣,任谁都能看出来是阴谋,换了别人,项安不会上当的。”

    可不管他怎么劝,裴苏苏都不为所动。

    她自然知道,若想避免战斗,步仇提出的这个办法,最为简单直接。

    只要找到项安和那十几个大妖的藏身之处,连日以来困扰他们的问题,便会立刻迎刃而解。

    可是,别说容祁只有元婴期修为,就算他是炼虚期高手,裴苏苏都不会同意让他涉险。

    步仇劝了半天,裴苏苏垂眸,淡声道:“我不会同意。不过,让旁人假扮成容祁,倒是可行。”

    裴苏苏的拒绝,完全在步仇的意料之中。

    他便没有再坚持,想了想说道:“容祁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项安觉得是真的,就足够了。”

    “可要如何才能骗过项安?他行事小心谨慎,在妖王谷还安排了眼线,恐怕没那么好上当。”饶含皱起眉。

    就在他们商议时,忽然有小妖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

    裴苏苏认出来,这是她安排照顾容祁的小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不好了,苏苏大尊,尊夫被……被抓走了。”

    “什么?”裴苏苏立刻来到小妖身边,眉目蕴起怒意,死死盯着他,“被谁抓走了?”

    小妖跪倒在地,慌张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晕了过去。醒来才发现,尊夫不见了,原地有打斗的痕迹。”

    “该死。”

    怒斥一声,裴苏苏的身形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步仇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裴苏苏来到文宿殿外,果然看到了打斗的痕迹,墙上还有剑气留下的印记。

    她认得,这是破妄剑留下的。

    “项安的手居然伸到妖王宫来了,看来这次为了抓住容祁,他狠心下了血本。”步仇分析道。

    估计势力一直不停被削减,项安被逼急了,才会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力量,破釜沉舟地来了这么一出。

    裴苏苏掐着手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容祁不是曾经那个废物,他不至于毫无自保能力地被人带走,一定给她留下了什么线索。

    一定有线索。

    裴苏苏沉敛心神,开始在附近寻找。

    凉风起,醉芙蓉淡雅的香气飘入鼻尖。

    裴苏苏眼眸一亮。

    这是她给容祁留下的追踪符箓,用灵力催动时,便会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在这个季节不容易被人察觉。

    心下稍松,裴苏苏对步仇等人说道:“随我来。循着这道花香,就能找到容祁。”

    说完,她双手结印,将花香凝成一条实质的细线,随后便沿着这条细线追了过去。

    “走吧,我们也去。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个容祁,到底是不是闻人缙。”步仇合上扇子,面上的慵懒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肃冷。

    “好。”阳俟饶含同时跟上。

    *

    妖王谷外,一处隐蔽的别院内。

    “项安,为了抓这小子,可是把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安插进妖王宫的人脉,全部给用上了,能行吗?”

    “唉,要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那位大人也联系不上,我们根本不会同意你这么冒险的做法。现在只希望,这小子真能派上用场吧。”

    “本以为裴苏苏和步仇闹翻了内斗,没想到这是他们设的局,就等着我们往里跳呢。”

    容祁面容冷峭地立在堂下,双手被缚灵丝束缚,却半点不紧张,全然没有自己如今正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他根本不是被抓来的,是自愿过来的。

    本来他不愿插手妖族这些事,可看着裴苏苏这几天那么辛苦,他改了主意,想尽快帮她把事情解决掉。

    他没听裴苏苏的话减少外出,反倒故意在妖王宫四处走,果然引起了项安的注意。

    项安派人抓他,他假装不敌,催动追踪符后,被带到这里。

    在这些大妖议论纷纷的时候,容祁正在用神识数这里的高手个数。

    厅内有八人,外面还守着几个。

    十二,十三,十四。

    刚好十四位大妖,项安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容祁垂下眼睫,手腕动了动。

    就在这时,项安说道:“放心,我把裴苏苏的道侣抓来,以这小子作为要挟,提什么要求都不怕她不答应,到时就让裴苏苏替我们去对付步仇。”

    “她裴苏苏即便修为再强又如何?还不是被一个人族迷得团团转,整日沉溺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我看妖族早晚毁在——”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兀地戛然而止。

    “怎么说话说一半?”其他人不怎么在意地抬起头看过去,结果就看到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容祁不知何时突然站在说话的大妖面前,苍白的五指成爪,深探入那人的腹部,整只手都嵌了进去。

    大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浑身的力量在疯狂流逝,他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容祁手下一转,轻而易举地,从他丹田里生挖出一枚血淋淋的妖丹。

    他抽出手,大妖的尸体轰然倒塌,死不瞑目,丹田处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合体期的大妖,居然,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容祁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杀了,还是这么恐怖血腥的死法。

    厅内包括项安在内的所有大妖,俱都骇吸口气,惊恐站起身,双目瞪圆,防备地盯着容祁,却被吓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椅子滑动的刺耳声响过去,一时厅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容祁身上白衣原本纤尘不染,而现在,他整条右手臂都被鲜血浸透,袍角也溅了许多浓稠的血点,宛如血色泼墨于洁白纸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莹白如玉,如今满浴鲜血,指尖捏着一枚黯淡的妖丹。

    明明是一副昳丽出尘的容貌,此时却眉眼含戾,唇角微勾,噙着讥笑,宛如地狱来的修罗,与刚来时完全不同。

    他眼瞳漆黑幽邃,阴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低磁沉缓,透着彻骨的杀意,“就凭你们,也配谈论她?”

    容祁将妖丹丢到地上,抬脚踩上去,碾碎。

    之后,他掀起眼睫,面无表情地一步步朝其他人走去。

    右手臂垂下,血迹沿着指尖滴落,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上。

    大妖们惊惶后退。

    “你不是被缚灵丝绑着吗?怎么可能挣脱?”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如此心狠手辣,生生剥出妖丹,你就不怕业障吗?”

    容祁懒得跟这群人废话,用最快的速度收割他们的性命。

    “你到底是……”谁。

    最后一个字还来不及问出来,就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干脆利落地杀完所有大妖,很快,就只剩项安一个。

    项安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被钉在原地,看着眼前如同噩梦一样的场景。

    遍地都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在容祁的有意为之下,鲜红的血几乎淌成了一条小溪。

    那么多妖族高手,有的都已经幻化出了妖身,竟还是没有争取到逃脱的机会。

    项安脸色灰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已经完全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此时才终于知道,那人为什么再三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对容祁下手了。

    可他知道得太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这么多年的谋划,就这么轻易地,毁在了一个看似瘦弱单薄的少年手里。

    杀完人,容祁安静站在不远处,缓缓闭上眼,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睫影。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杀人了,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叫嚣。

    只可惜,不能把这些妖的尸体收进万魔窟,好好收藏。

    平复完因为兴奋而加速的心跳和呼吸,容祁眼睫颤了颤,重新睁开眼,眸底漆黑一片。

    他缓缓转头,视线看向唯一的幸存者。

    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项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最为阴毒的蛇盯上,黏腻和恐惧感立刻攀至心尖,遍体生寒。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狼狈地跌进身后的椅子中,满心恐惧后悔。

    项安绝望地抬起手,凝聚出妖力,却不是朝着容祁,而是朝着自己的眉心。

    他正准备提前了结自己的性命,攻击却被容祁拦下。

    容祁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浓浓的血腥气袭来。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项安,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有些疑惑。

    “你身上竟有魔气。”嗓音冰寒。

    容祁伸出染了血的手,悬在项安额前。

    项安气喘如牛,正欲反抗,却忽然瞪大眼睛,失去了意识。

    容祁施展搜魂术,快速搜寻着他的记忆。

    原来如此。

    不久前,项安节节败退时,刚逃出魔域的羊士助他逃脱追杀。

    浑身藏在黑袍中的人拿出一枚赤色丹丸,交给项安:“只要你想办法在那个猫妖在场时,燃烧这枚丹丸,我就可以帮你坐上妖王之位。”

    项安并未直接接下,防备说道:“这是什么?”

    “这你不必管。你放心,丹丸燃烧时无色无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你确定能帮我坐上妖王之位?你有什么本钱说这句话?”

    羊士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邪魔珠。

    羊士满意地看到项安脸色骤变,笑道:“这样东西,够了吗?”

    有邪魔珠在手,羊士想要多少高手,就能培养出多少高手。

    项安接下他手里的丹丸,“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为了打消项安的怀疑,羊士故意说道:“不要什么,只要你坐上妖王之位后,给我一些实力低微的妖族幼崽就行。”

    “好,成交。”项安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尽快将那丹丸放入香炉中,我才好助你。”羊士掩下嘲讽,目光闪烁。

    “我知道了。”

    临走前,羊士说道:“对了,我好心奉劝你,动谁都可以,别自不量力地动容祁。”

    “为何?”项安不解。

    “你只需记住,千万别去招惹容祁。”

    项安低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正是在羊士的帮助下,项安最近才得以一次又一次脱身,没被裴苏苏他们抓到。

    可也仅限于此了,羊士并未遵守承诺,带人来帮他对战。

    每次项安去催促,羊士都只催他把丹丸放入香炉。

    项安无法,只好派人赶紧把丹丸偷偷放进文宿殿的香炉中,只是容祁平日没有燃香炉的习惯,如今那枚丹丸应当还在。

    完成任务之后,项安再去找羊士,却已经联系不上他。

    到这时,项安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羊士只是利用他放那枚丹丸而已,根本没想过要帮他坐上妖王之位。

    如果羊士真的有心帮忙,就该早早提出,让项安帮忙打开死梦河边的结界,放魔修进来,可羊士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将项安当成了用一次就扔的废棋。

    接下来项安步步败退,被逼急无法,才会不顾羊士的叮嘱,冲动地让人抓来了容祁。

    容祁得到自己想要的记忆便收回手,项安眼神涣散,嘴角有口水流下,已然痴傻。

    他在项安额头打入一道印记,项安忽然神色癫狂,疯了似的到处攻击,那些大妖们的尸体被他打得到处都是。

    容祁并没有杀了项安,留着他还有用处。

    算了算小妖苏醒的时间,估计裴苏苏应该快要赶到了。

    原本是想营造出项安等人自相残杀的假象,既然他们与魔修勾结在一起,那就更好办了。

    容祁很快就往这些妖族身上,沾染了足够多的魔气,让他们看上去像是死于魔修之手。

    察觉到裴苏苏的气息正在靠近,容祁从芥子袋里拿出破妄剑,提剑迎上正在发疯的项安,狼狈躲闪几下他的攻击,似是终于不敌,被他一掌拍在胸口。

    身子往后退,撞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容祁眼眸半阖,遮住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笑意。

    裴苏苏看到容祁浑身浴血,瞳孔收缩,心跳差点在刹那间停滞。

    接住容祁后,她连忙打出神识,查探他的身体,发觉他虽受了内伤,但好在性命无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步仇惊骇问道。

    眼前遍地都是尸块,有人身有妖身,胡乱拼凑在一起,血液从厅内蜿蜒流出,浸透了院子的地面。

    阳俟饶含脸色发白,差点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作呕。

    容祁虚弱咳了两声,白皙额头冒起虚汗,“他们带我过来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项安神志不清,杀了带我过来的小妖。我本欲逃出去,可……”

    说到这里,容祁微停顿了一会儿,深呼吸两下继续道:“我实力不敌他。”

    裴苏苏给容祁喂了几颗丹药,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将他抱得更紧。

    “这里有魔气,小心。”容祁拉住她的手,强撑着说完,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裴苏苏眉心紧蹙,看向步仇,“我先带他走,你们有事叫我。”

    步仇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人是在妖王宫出的事,他也有责任,于是便没有阻拦,对裴苏苏点了点头,“你放心带他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裴苏苏带容祁离开后,阳俟等人强忍着恶心,检查了一遍这个几乎被血洗的院子。

    阳俟看向步仇:“你怎么看?”

    “容祁确实受了不轻的伤,而且,以他元婴期的修为,怎么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掉这么多大妖。”步仇说。

    虽然容祁并非自愿做诱饵,但他确实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让步仇对他的敌意和排斥减弱了不少。

    他接着道:“除了项安以外,其他妖都被挖了妖丹,死状凄惨。应该是项安他们与虎谋皮,结果却阴沟里翻船,被魔修夺了妖丹。至于项安自己,看上去像中了魔域的邪术。”

    “活该。”阳俟骂道。

    当初魔域杀他们那么多妖族幼崽,项安心里分明很清楚。当初容祁魔修身份暴露,项安也是最激动,态度最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可这件事才过去多久,项安居然就为了权欲,忘记滔天仇恨,与魔修合作,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报应。

    饶含问步仇:“这人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步仇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胜算。”

    “此人实力如此深不可测,如果他是魔尊还好,如果他不是魔尊……”

    魔域究竟有多少高手,是他们不知道的?

    步仇神色凝重,“幸好苏苏之前在死梦河边布置了结界,没让这些魔修大肆入侵我妖族领地,应当没混进来多少人。饶含阳俟,你们带人严格排查进出妖王谷之人,决不可让魔修进入妖王谷。”

    进入妖族倒也罢了,妖王谷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如果被魔修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是。”

    *

    裴苏苏抱着容祁回到文宿殿,帮他输入妖力稳住情况后,将他身上衣物褪下,准备帮他换上干净衣服。

    容祁眼睫颤了颤,耳根泛起薄红,终是忍不住醒来,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你受着伤,莫要乱动。”裴苏苏没听他的,强扯开他的腰封。

    容祁握拳,舔了舔唇,心中升起几分羞窘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沉浸在杀人的快乐中,把自己弄这么脏。

    不知看到什么,裴苏苏忽然愣住,掀眸看他。

    容祁早已羞耻地闭上眼,恨不得自己现在当真昏过去了。

    过了会儿,他听到裴苏苏轻笑一声,然后给他施了个清洁术,帮他套上中衣,动作很轻地将他放到床上,盖上薄衾。

    察觉到裴苏苏并未离开,容祁重新睁开眼眸,看向她。

    “怎么了?有哪里疼吗?”裴苏苏立刻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容祁摇头,“我不疼,只是……”

    就是怕她太担心,所以他控制着自己没受太重的伤,修养一阵子就好。

    可没想到,还是惹她担忧了。

    容祁心中愧疚不已。

    “只是什么?”

    容祁垂下眼,“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裴苏苏无奈,温柔笑着道:“哪里添麻烦了?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难找项安他们的藏身之处。”

    “若是,我能快些提升修为就好了。”容祁声音有些沉闷。

    裴苏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着急,修炼急不得的。”

    “可不知为何,修炼总遇上瓶颈。”

    “我给你传渡灵力,定会帮你渡过瓶颈。”

    容祁靠在裴苏苏怀中,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又很快回落,没让她看到。

    “……多谢。”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言谢。”

    裴苏苏帮他掖好被子,“你先休息,我给你点上安神的熏香。”

    想到香炉中的东西,容祁眉心一跳,连忙道:“不必了,我不喜香味。”

    “好,那你安心养伤,我就在屋里陪着你。”

    “嗯。”

    裴苏苏放下床帐,坐在桌前。

    她随手拿起容祁放在桌上的话本,翻看几页,发现书页上滴了墨迹。

    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哪里有纸张,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

    奇怪,他既然写了东西,为何要刻意藏着?

    这个想法只是在裴苏苏脑海中一晃而过,她并没有多想。

    待入了夜,裴苏苏沐浴完,回到床上。

    “你身体恢复得很快,再养两三日就能好全了。”握着容祁的手腕,查看完他的情况,裴苏苏心下轻松不少。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低声说着话。

    容祁悄无声息地朝着裴苏苏靠近,与她额头相抵,“今日项安派人抓我,着实惊险,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苏苏揽住他的腰,察觉他身子绷紧,以为他是害怕,柔声安慰:“怎会?你放心,有我在,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容祁偏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侧脸。

    他面颊微红,压低嗓音道:“我现在就想提升修为。”

    两人离得近,他说话时,湿热微喘的鼻息近在咫尺。

    “可你还受着伤。”裴苏苏有些犹豫。

    “内伤,不碍事的。”

    “当真?”

    “嗯。”

    见裴苏苏神色松动,容祁低头,试探地含住她的耳垂吮弄。

    鸳鸯锦被下,容祁紧紧拥着裴苏苏,胸腔里心跳得飞快。

    “功法还记得吗?”裴苏苏以为他是真的想提升修为,不忘提醒。

    “嗯。”容祁喉结滚了滚,含糊应下。

    他漆黑眼瞳泛起水光,眼睫微湿,浑身都几乎泛着一层淡淡的绯色。

    容祁担心裴苏苏看出来自己根本没事,不敢太放肆,忍得经脉里火烧火燎一般,额角青筋直跳。

    真就是自作自受。

    谁让他故意让自己受伤。

    察觉出他气息不对,喘得厉害,裴苏苏更是担忧,“是不是伤口疼?”

    容祁嗓音压抑沙哑,“不疼。”

    约莫半个时辰后。

    裴苏苏看着容祁绯红的面色,抬手触了下,发觉他额头滚烫。

    “不然,还是下次吧?”

    为了不让她怀疑,容祁再怎么难耐,也只好强忍着应下。

    抽身离开,关掉殿内的琉璃灯,容祁从背后抱住裴苏苏,下巴在她颈间蹭了蹭,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甜香味。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压抑自己身为龙族的本能。

    几日后养好伤,容祁打开殿内的香炉,将里面那枚赤色丹丸取了出来。

    裴苏苏从外面回来,看到他站在窗前,对着一枚丹丸发呆,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我从香炉里找到的,不知是什么。”

    裴苏苏心中顿时升起几份戒备,将丹丸接到自己手里看了看,“瞧着像是什么东西的内丹,可为何会被人特意放到丹炉里?我改日联系弓玉问一问。”

    “好。”让她注意到这枚丹丸,容祁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等妖族这边的事情收尾,我与你一同出去历练,助你提升修为,可好?”

    容祁眼眸乍然亮起,比夜幕繁星还要亮。

    “好。”他胸臆滚烫,唇角弯起,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裴苏苏踮起脚,笑着在他梨涡处轻轻亲了一下。

    “等你迈入大乘期,恢复记忆了,我们再回碧云界。”

    两人倚靠着木窗,耳鬓厮磨地说着话,时不时有浅白花瓣飞进殿内,落在肩头发间。

    晚间,容祁终于得偿所愿。

    他温柔磨她性子,“你觉着,这事上,从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裴苏苏抱住他的脖子,面颊酡红,“自然是现在的你好。”

    容祁顿时更欢喜卖力。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裴苏苏身上,反倒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感受,满心都是想着让她开心,让她忘记从前的闻人缙。

    只是脑海中想象出一些画面,一想到裴苏苏曾属于另一个人,还是让他眉间堆起寒戾,胸腔涌上一阵酸涩。

    若是自己比闻人缙更早遇见她就好了。

    “嗯?”裴苏苏微皱起眉,不解他怎么突然莽撞起来。

    “抱歉。”容祁连忙压下所有情绪,俯身,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尾。

    趁着裴苏苏眼眸湿润迷离,防备最低的时候,容祁沙哑着嗓子问:“我们从前,有过多少次,你还记得么?”

    “记不清了,应当……不到二十次。”

    容祁暗自记在心里。

    他定要百倍千倍地超过闻人缙,抹除闻人缙带给她的所有痕迹。

    *

    临离开妖王宫前,容祁在偏殿发现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一张契约,还有一件剔透的玉器。

    结侣契约和情人扣。

    有情人各自用心温养一枚情玉镯,在结侣时,如若心心相印,便可以扣在一起。

    如若并非两情相悦,玉镯就不会打开,依然是独立的两个玉环。

    容祁移开情人扣,下面压着的结侣契约上,写着的“闻人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这几天与裴苏苏相处时的欢喜,顿时荡然无存。

    胸腔里的热意,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容祁眼眶泛起红,胸腔剧烈上下起伏,手背青筋暴起,才终于将想将契约撕个粉碎的念头暂时压下。

    “愿来你在这儿。”裴苏苏刚好在找他。

    容祁一惊,连忙深呼吸两下,调整好情绪。

    转过身时,面上表情无可挑剔,清冷而温和。

    裴苏苏没有发现异样,朝着他走过来,看到盒子里的契约和情人扣,眸光瞬间温柔下来。

    “这两样东西,我一直没敢随身携带。”

    容祁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怕遇到危险,怕意外身陨,损坏了它们。

    在她心里,这两样东西,竟然比她的性命更重要么。

    “不过,既然以后不会再住在这里,也该将这两样东西带走了。”裴苏苏将情人扣和契约小心地收进盒子里,又施了几个保护阵法,才收进芥子袋。

    “走吧,临走前,我再带你在妖王谷转转。”

    错身之际,容祁握住她的手腕,快速眨了眨眼,逼退眼中湿意,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抖,“我们,可以重新温养一对情人扣吗?”

    他也想与她心心相印,想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结为道侣。

    想在道侣契约上,写下“容祁”和“裴苏苏”的名字。

    裴苏苏疑惑回头,“为何?这对情人扣不是好好的么?”

    一般来说,只有情人扣不慎损毁,才需要重新温养。

    毕竟情玉难得,温养成玉镯更是需要耗费很多心思。

    “我……毕竟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所以想与你,重新经历一次。”容祁脸色惨白,笑容有些僵硬。

    心中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泛起浓浓的酸涩,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靠着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在她面前继续伪装下去,而没有当场崩溃。

    裴苏苏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理,弯唇道:“也好,那我们之后游历时便留意着,若运气好见到情玉,自然最好。”

    之后,容祁与裴苏苏一起,在她住了百年的地方,好好走上一圈。

    他努力记下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想象裴苏苏自己一个人走在这里时,会是什么模样。

    裴苏苏摘了许多中午的醉芙蓉,介于早晨的白色和晚间的红色之间,是她最喜欢的。

    走之前,裴苏苏去见了步仇他们,然后与他们一起联系上弓玉。

    水镜浮现。

    “王上,各位大尊,妖王谷一切可好?”

    “放心,一切顺利,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裴苏苏笑靥如花。

    其他人也是一脸喜色,能不打仗就解决妖族内乱,比他们一开始预料的结果要好得多。

    弓玉被裴苏苏的笑晃花了眼,眼眶有些热,不停说着:“真好,真好。”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好”这两个字,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能感觉得到,裴苏苏身上的压抑沉闷越来越弱,她正在朝着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猫妖转变回去。

    寒暄完,裴苏苏将那枚丹丸拿给弓玉看,“你帮我瞧瞧,这是容祁在我殿内香炉里发现的。”

    “这东西上面,是否有暗纹?”弓玉凑近水镜,神色有些凝重。

    裴苏苏仔细瞧了瞧,“是有云纹,暗赤色的。”

    “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应当是凶兽内丹,不知道是谁放进香炉里的。具体来自什么凶兽,还需要查验一番。”

    裴苏苏暂将这枚丹丸收进芥子袋。

    关上水镜前,弓玉随口提起一件事,“对了大尊,前几日,小妖在死梦河边上,发现一个毁了容的魔修,将他带回了碧云界。”

    “什么修为?”

    弓玉摇头,唏嘘叹了口气:“修为已经全废,全身经脉寸断,现如今正重伤不醒,应当是从魔域逃出来的,可要救?”

    他还从没见过伤那么重的人,着实太惨烈了些。

    就算全力救治,都不一定能救得活。

    裴苏苏想了想:“将人先关在牢里,喂几枚丹药,能不能活看他造化。记得派人仔细盯着,当心魔域阴谋。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

    “遵命。” m.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