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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你有什么目的?”容祁攥紧拳头,等了半刻钟,见暗中的人一直不说话,他又冷声补充了一句,“你想要我做什么?”

    在容祁心里,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既然那人帮他,应该是需要他帮忙做什么事情吧。

    百年前名满天下的虚渺剑仙,如今怎会沦落至此。

    裴苏苏眼中情绪翻滚,胸口酸涩难明,不愿再看下去。

    用清洁术帮容祁把衣服洗干净,她转身匆匆离去。

    容祁看着盆里放着的干净衣衫,还有旁边出现的一盒药膏,黑眸中出现一抹怔愣。

    他隐隐感觉到,暗中那人已经离开了。

    帮完他之后,那人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要求他做什么。

    难道是想收买他,以后再加以利用?

    容祁自嘲地笑了笑,他只是个废人而已,利用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但他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也不会轻易用陌生人给的药膏。

    不管怎样,盆里的衣服已经洗净,还被烘得干爽,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回到寝所,他的两个同寝正坐在床边。

    看到他回来,他们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用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容祁的床铺在窗边,经常被雨水和雪水打湿,他早已习惯。

    只是平日里,他的床铺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今日却被人翻得乱糟糟的,上面还有几个脚印。

    容祁拿开枕头,原本放在下面的灵石和丹药已经不见了。

    有人趁他出去洗衣服,偷走了他的东西。

    旁人的东西可以放在芥子袋里随身携带,但容祁没有灵力,无法使用芥子袋,只能把东西都放在寝所里。

    而他的两个同寝冷漠至极,就算有人进来翻了他的床铺,也不会有人帮他。

    甚至,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干的。

    可他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即便知道偷东西的人是谁,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这是又惹到谁了?刚入门才半年,你的仇人都有一大堆了吧?”

    “要我说,反正你也不能修炼,不如把资源让给能修炼的人,省得吃苦头。”

    “就是,何必白费力气。还非要赖在我们宗门不走,当一颗惹人厌的老鼠屎。”

    他们二人平时跟着吴纪宝到处欺压门内弟子,获取好处,过得比外门大部分弟子都要滋润。

    但用了那么多资源都没能筑基,足以说明他们二人的修炼天赋很差,也没见他们主动把修炼资源让给天赋更好的其他弟子。

    不是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他们当然慷慨,把拱手让人说得那么轻松。

    在两个同寝的讥讽声中,容祁冷漠地把木盆放在地上,换下床单。

    两人说了半天,都没见容祁有什么回应,渐渐觉得无趣,闭上了嘴巴。

    夜里,容祁躺在冷硬的床板上,盖着潮湿单薄,根本无法御寒的被子,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今日因为被吴纪宝他们拦住,耽误了干活,导致容祁错过膳堂开饭的时间,晚上什么都没有吃。

    胃里的灼烧感还是次要的,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腹部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撕扯他的内脏。

    那里曾被人挖出过最重要的东西,一到夜间便会疼痛难忍。

    被子下的身体慢慢蜷缩在一起。

    容祁眼睫颤了颤,缓缓阖上眼,却彻夜难眠。

    入夜,裴苏苏坐在陌生的床上,整理自己的思绪。

    曾经的苍羽剑派掌门首徒闻人缙,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千万年来的第一天才。

    他十五岁结丹,二十五岁便修炼至炼虚境,一手虚渺剑法出神入化,三招内可斩杀同境界修士。

    当年,虚渺剑仙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仙。

    又因其容貌俊美,清冷出尘,爱慕他的女修不知凡几。

    当初裴苏苏与他结为道侣的消息放出来,不知伤了多少女修的心。

    只是百年前,闻人缙突然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失踪不见,世间再无他的传说。

    裴苏苏找了他百年,终于在前几日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找到了与闻人缙容貌一致的容祁。

    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应当不只是巧合。

    所以裴苏苏才会费尽心机混进问仙宗。

    她总要先待在容祁身边,再慢慢试探,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十七岁的样子,但如果容祁真是她的夫君,她定会帮他找回记忆,帮他重回巅峰。

    如若不是,她也只能继续寻找。

    哪怕还要百年,千年,她也绝不会放弃。

    当初裴苏苏还只是一只弱小的猫妖,走投无路之下拜入苍羽剑派,是闻人缙教她法术,护她周全,替她报全族之仇。

    回想起旧日过往,裴苏苏眼睫泛起湿润。

    她强迫自己静心,抛开所有思绪,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到了她这样的修为,早已不需休息进食。

    第二天睁开眼,她的识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本从未看过的书。

    裴苏苏试了试,发现她可以在自己的识海中,随时翻阅这本书。

    这本书的封皮缺了一大片,只剩下中间一个“魔”字,上下的字都像是被火给烧掉了,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

    书中的主角似乎是个龙族少年,只是原本应该写名字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无从得知这个少年的姓名。

    从少年出生起,便因为天生魔体而饱受不公。

    他刚出生便引来天劫异象,被整个龙族视为不祥。

    又因为不能按照龙族的方法修炼,他等同废人,尽管身为龙王后代,却无人把他当主子看待,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最终因为一场陷害,少年被挖了龙丹,囚于龙族尽头的望天崖,日日遭受天雷天火的酷刑,完全是凭借着天生的**强悍才支撑了下来。

    后来无名少年逃出龙族,来到人间修仙界,费劲辛苦才拜入修仙门派。

    只是因为天生魔体无法修炼人族法术,被所有人当成废物,在门派里依然摆脱不了被欺凌的下场。

    再之后,少年被一个魔域毒修捡走,成为他的试药人,每日都要饱受毒药折磨之苦,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唯一的好处就是,少年来到魔气充足的魔域,终于得以踏上修炼之途,修行一日千里。

    成长起来之后的少年,性情残忍暴戾,喜怒无常,将曾经受过的欺辱,全部千百倍奉还……

    书里很多涉及到具体门派,地点的关键信息,都被空白隐去了。

    就像是特意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不过,龙族不是早在万年前就已经被魔尊灭族了吗?难道这本书讲的是万年前的事情?

    裴苏苏并不关心这个无名少年的过往,她秀眉微蹙,闭目在识海中快速翻阅这本书,发现后面很多页都是完全空白的。

    再往后,一个熟悉的称呼引起了她的注意——虚渺剑仙。

    百年前,修真界第一天才虚渺剑仙走火入魔,世人皆以为他早已陨落。

    谁知百年后,他重新出世,化身为嗜杀魔王,斩杀无数正道修士,成为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书里只有这么一段内容是关于虚渺剑仙的,没头没尾,什么都看不明白。

    正看到最关键的时候,裴苏苏下意识往后翻,可后面似乎被下了禁制,无法翻阅。

    她想知道闻人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用上全身的法力去翻阅那本书,直到识海都随之动荡。

    她的识海上空漆黑一片,隐约有雷电的紫光。

    再尝试下去,识海恐怕会彻底崩溃,她也会沦为一个废人。

    裴苏苏额头都出了一层冷汗,只能放弃。

    这书竟然如此厉害,以她的修为都不能翻阅。

    而且直接在修士识海中形成一本书,这样的术法她也从未听说过,不像是人力所能为。

    裴苏苏眼中浮现出疑惑,却得不到解答,只能暂且压下。

    铃声响起,听到两位同寝起身的动静,裴苏苏也装作初醒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梳洗更衣。

    修士可以直接用清洁术净面,不需要摘掉面纱,所以她们都没有发现,裴苏苏脸上没有红斑。

    待二人离开,她随手施了个法诀,面前浮现出一面水镜,映出妖王宫的景象。

    “弓玉。”

    裴苏苏清冷的声音刚一出现,弓玉的脸就立刻凑近水镜,“王上!您找属下有何事?”

    裴苏苏嫌弃地后退几分。

    “帮我查一查,在修士识海中直接形成一本书是什么样的法术。”

    精怪族是天底下最古老的族群之一,懂得很多上古的法术。

    “好,我这就吩咐族人去做。王上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验魂术可以施展了吗?”验魂术,顾名思义就是查验一个人灵魂本源的法术。

    这个法术全天下只有弓玉会,但他每二十年才能使用一次。

    之前找到的几个跟闻人缙长相相似的修士,经过验魂术,最终发现都不是他。

    不过这次找到的容祁,是唯一一个与闻人缙生得一模一样之人,裴苏苏觉得有很大几率成功。

    “已经可以了。”弓玉身后的透明翼翅扇来扇去,昭示着他的自得。

    裴苏苏心神微松,“来人族问仙宗一趟。”

    “遵命!属下这就去往妖王大人身边。”弓玉兴奋地在王宫四处飞,恨不得透过水镜,直接来到她身边。

    裴苏苏关掉水镜,走去膳堂。

    虽然她早已辟谷,但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心,她还是跟旁人一样,按时去膳堂用膳。

    之后,裴苏苏跟在喻彩两人身后,前往修习室听长老授课。

    这个时间点,路上有很多外门弟子,跟裴苏苏有着相同的目的地。

    外门男弟子穿着统一的窄袖黑袍,女弟子则是穿着月白色交领齐腰衫裙。

    修仙之人吸收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来往的弟子大都容貌出众。

    独自走在人群最后面的容祁,忽然有所感应,往侧前方望了一眼。

    拐角处的石壁灰白斑驳,落满了碎雪,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弟子的身形一晃而过。

    修习室位于整个外门最中央的位置,所有外门弟子都会来这里听长老授课,学习术法,阵法,丹药等知识。

    一共有六间极其宽敞的讲堂,跟在喻彩和汪雨风身后,裴苏苏走进最左边那间。

    为了通风照明,讲堂两边的墙上开了很大的木窗。

    屋里摆放着一张张矮桌,每个桌子后面都放着一张蒲团,足以坐下五六百人。

    大家没有安排固定的位置,可以随便坐。

    裴苏苏挑了个后排的位置,盘腿坐下。

    她刚落座没多久,右边角落就坐下了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

    正是容祁。

    在裴苏苏看他的时候,他似有所感,缓缓抬起眼,冷漠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少年面白唇红,鼻梁挺直,眼瞳漆黑幽冷,犹如寒潭古井。

    依然是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衬得皮肤越发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他似乎没有用自己昨天给他的药膏,如今额角和嘴角还有些青色淤痕。

    与容祁的目光触碰上的一瞬间,裴苏苏瞳孔收缩,屏住呼吸,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攥紧,指甲掐进手心。

    太像了。

    这样清冷干净,如同浸了雪的眼神。

    当初在苍羽剑派的琉光峰上,她欲拜入闻人缙门下时,闻人缙便是这样的眼神。

    身形颀长的俊美仙尊立于高台之上,清冷如霜的目光扫过下面所有人。霁月清风,高不可攀。

    裴苏苏眸光微变,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还没确认容祁的身份,不能对他表现得太特殊,以免他起疑心。

    前两日,裴苏苏收到消息赶来问仙宗,远远地看到容祁。

    她没忍住激动的心情,当即便红了眼眶,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喊他“夫君。”

    可容祁长睫低垂,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冰冷,“你认错人了。”

    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裴苏苏嘴唇颤了颤,不敢置信地问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是你夫君。”他冷漠说完,抽出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开。

    裴苏苏探了下容祁现在的修为,发现他竟成了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是认错人了吗?

    可他怎会跟闻人缙长得一模一样?

    或许夫君只是修为倒退,失忆了。

    如若不是失忆,夫君怎会这百年都不来找她?

    不管容祁是不是曾经的闻人缙,裴苏苏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可能。

    只是她在冷静下来之后,并没有选择继续缠着容祁,而是决意在弓玉到来之前,先暗处观察一段时间,看他是否真的是闻人缙。

    毕竟二十年才有一次的验魂机会,不能轻易浪费。

    涉及到夫君的事情,万不可大意鲁莽。她已经等了百年,再多等上一些时日又何妨。

    在裴苏苏移开目光之后,容祁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空空如也的手腕。

    之后他转回头,静静等着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冉、佛罗伦萨、aberhero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