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青看他吃得这么香, 本来不饿都看饿了，于是也给自己盛出一碗。

    他们自己包的饺子，用料实在, 除了包得不大好看外, 味道确实没话说, 鲜香爽口, 清甜美味。

    许青青咬下第一口后就忍不住点头，觉得自己动手包的饺子可比速冻饺子要好吃得多。

    大概是有自己劳动成果的满足感加成，兄妹两个越吃越觉得美味, 接下来动作有些同步地端着碗, 两口一个饺子吃得香喷喷。

    今天是大年三十, 自然不可能只吃一样饺子。

    中午吃完饺子当迟来的午餐后，许青青回房间休息一会, 等到下午就开始研究晚上的大饭。

    包完饺子后, 许青青对做菜的热情已经熄灭，加上觉得她也就会做一些家常菜, 于是准备晚餐点顿好点的外卖当大饭。

    午休睡醒后，她裹着被子懒洋洋靠坐在床头, 打开外卖页面开始研究菜单。

    冬日里, 天黑得早, 才六点不到外面已经暗下来。

    这年头的人都节俭, 往日都是赶在天黑前把饭做好吃完, 好节约灯油或蜡烛, 今天却是个例外。

    天黑后，村里家家户户都亮起灯光，隐约还能听到各家里大人高兴的说话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

    许家，许青青也第一时间就点着了灯, 去厨房把中午包的胡萝卜玉米猪肉饺子煮了一大盘后，让沈康平在堂屋坐着等她。

    片刻后，在房间里点好外卖的许青青拎着袋子出来，把菜一样样往桌上摆。

    这是她在一家评分不错的大饭店点的菜，有红烧鱼、萝卜炖牛腩、板栗烧鸡、红烧猪蹄、清炒莴笋、莲藕排骨汤。

    菜上桌揭盖后，香气四溢，沈康平闻着味，“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穿过来以后，许青青还是头一次点这么奢侈的外卖，闻着香味，她都有些馋。

    家里就他们俩，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许青青直接拿起筷子招呼他开动。

    她上手先尝了下萝卜焖牛腩，牛腩软嫩鲜香，一口下去，还带着萝卜特有的味道，很是好吃。

    今晚的主食就是饺子，吃两口萝卜焖牛腩后，她又来了一粒饺子，好吃到眼睛都弯起来。

    至于沈康平，却是先吃起色泽红亮的红烧猪蹄。

    猪蹄烧得很烂，轻轻一咬皮肉就脱骨，那肥美的口感，吃得他都有点舍不得下咽。

    许青青又吃了口鱼后，抬头就看到他直接上手捏着块猪蹄啃得喷香，忍不住也跟着夹起一块。

    这猪蹄做得确实不错，皮连着肉，肉连着筋，单看卖相就十分诱人，一口下去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吃起来软糯又弹牙。

    许青青刚刚还觉得这家店萝卜焖牛腩做得不错，这会尝过猪蹄以后，更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兄妹俩认真的啃着猪蹄，一时连饺子都顾不上吃。

    比起许家丰富的菜色，村里人的大饭要简陋得多。

    像刘婶子家，用之前屯下来的野菜干加鱼肉包出来的饺子，再烧上一盘鱼，炒一盘野菜，弄个鸡蛋汤就已经很不错。

    其他村民家，能吃上一顿干小米饭，再烧上一盘鱼，就已经让家里的孩子开心得不行。

    这是杨树村大队托许青青的福，还能吃上鱼，周围其他大队的人今晚桌上能有一盘鸡蛋就不错了。

    当然，过得好一点的人家也有，比如镇上的人，尤其是和许青青做过交易的那几家，今晚好歹能吃上鱼和肉。

    镇上，冯家。

    冯家今晚的大饭很不错，有鱼有肉有蛋有菜，蒸的饭里还有腊肠。

    “还是咱娘有本事，能整出这一桌菜。”冯家老四吃得满嘴流油，一边不忘夸自家老娘。

    他媳妇跟着点头：“可不是，我娘都说，我嫁进冯家是享福了。”

    冯老太太听到小儿子和年底嫁进来没多久的新媳妇的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冯家其他人见此，也都纷纷开口，夸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其他几家和许青青换过东西的人家，基本上和冯家一样，都过了个丰盛的年，心里都庆幸自己运气好，遇到那样一对有路子的兄弟两。

    大年三十一般都有守夜的习惯，各家各户晚上基本上都不会熄灯。

    许家，吃完大饭后，许青青拿出一些瓜子、花生、糖果等摆在桌上，心里忽然有些怀念现代的一切。

    自从春晚一年不如一年后，她就不怎么爱在过年时看春晚，然而这会，她却忍不住怀念起来，觉得若是现在给她个电视放春晚，她怕是能认真的看完整场。

    除此之外，许青青还有点想念自己那几个朋友。

    甚至，大概是受节日影响，就连感情只是一般的家人，她此时都忍不住想了一下。

    “妹妹给你。”

    许青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胸口开始感觉到有些闷闷的时，忽然听到沈康平的声音，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他把手伸过来，不算白的掌心里放着一小把剥好的瓜子仁。

    看到那一颗颗饱满的瓜子仁，她不由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小时候家里有次买了瓜子，弟弟想吃又不想剥壳，就闹着非要她帮忙剥，她拒绝后竟然又是打人又是咬人，还和父母告状，结果家里人还向着弟弟骂她，更为了哄弟弟笑拍了她两下。

    她那会也是年纪还小，又对家里人还抱有期望，一气之下直接离家出走，想着让他们后悔去。

    可最终，她压根没遇到出来找到的家人，而是半夜在路边蹲着有点想哭时，被一个好心人送回家。

    回家后，家里人虽然没再骂她，却也并不关心她这一天去了哪，更没人问她这一天有没有吃饭。甚至后面她还无意间知道，当天压根没人出来找过她……

    许青青回忆起往事，顿时又觉得现代也没什么值得怀念。

    反正在高考毕业后，朋友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感情慢慢变淡，就像初中时的朋友一样。

    大概是觉得反正也回不去了，许青青在心里这么宽慰自己。

    “妹妹？”沈康平手伸出去一会，见她不动，不由喊她。

    许青青回过神，接过那一小把瓜子直接倒进嘴里后，一边咀嚼一边道：“我还要吃。”

    “我再给你剥。”沈康平说完，立刻抓起一小把瓜子继续剥起来。

    煤油灯的光偏暖黄，坐在桌前的少年低眉垂眼，俊朗中还带着点稚气的侧脸看起来认真而美好。

    许青青看着他的侧脸，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为他感到可惜。

    今天毕竟是个好日子，许青青也没让自己太过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吃着他再次递过来的瓜子仁，拿出家里的扑克牌和他一起玩起来。

    乡下用土灶做饭时用的是木柴，木柴燃烧后变成的黑炭，会被挑着留下来，到冬天时，就可以用一个陶罐装着烧起来取暖。

    这会，兄妹俩旁边就放着一个陶罐，给他们带来不少温暖。

    兄妹俩吃着瓜子糖果玩着扑克牌，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

    冬天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困倦，加上两个人的扑克牌玩那么久其实挺无聊，下午睡过一觉的许青青这会又开始困了。

    确定已经到十二点后，她和沈康平一起把桌子收拾好，洗漱完后各自回房。

    许青青回到房间躺下来后，想到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不由伸出手点开外卖页面。

    进入用户中心后，她看到环保账户中这段时间攒下的一百多点环保值，忍不住点开大转盘抽起奖来。

    人工降雨，人工降雨……

    她一边抽奖一边在心里默念，然而几次后，却还是失望了。

    在环保值只剩下最后十几点时，许青青停下手，关掉外卖页面后很快入睡。

    大年初一，久不下雨的天气，让空气依旧干冷干冷。

    小孩子的精力都特别旺盛，明明昨天守夜晚睡，今天依旧早早起来，满村各家各户去拜年，让整个村子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许青青原本还准备睡个懒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后才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

    昨天包的饺子还有不少，许青青拿油煎了一盘饺子当早餐，和沈康平吃完后，也开始出门去拜年。

    她原本只准备去特别亲近的几家走一趟就回来，谁知出门后，路过的人家看到她就要往她兜里塞东西。

    塞的基本上都是炒黄豆、炒花生、红薯干之类的东西，对许青青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放在各家却都是好东西。

    都是大家的心意，许青青也不好不收，只能说几句吉祥话接下来，不过转头却又都分给各家的孩子。

    拜完村里的年后，许青青又跟沈康平去了一趟镇上去给胡老太太拜年。

    胡老太太看到他们很是高兴，赶紧拿出特意准备的饼干和糖招待他们，又留他们下来吃顿饭。

    等在胡老太太家吃完晚饭回村后，接下来两天，许青青就不用再到处跑着拜年了。

    清河上湾。

    李家人在看到从杨树村大队回来的外嫁女带了鱼给娘家拜年时，不由又想起许青青来。

    李老婆子想到这个外孙女就来气，在拜年的人准备回杨树村大队时，忍不住将人拦下来：“你们村是怎么教孩子的，过年亲外婆家都不上门拜年？”

    被拦住的小夫妻俩看着她，男的看在过年的份上懒得说什么难听话，女的却是没忍住讽刺一句：“呦！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亲外婆啊？那你给青青准备了多少钱的红包？我娘可给我儿子女儿都包了两毛钱！”

    “我准备多少红包管你什么事，你回去提醒一下那……丫头，让她赶紧过来拜年。”过年不兴说“死”字，李老婆子勉强咽下那个字。

    李老婆子自然不是想外孙女了，不过是想着她过来肯定不能空着手。

    “我还赶着去我姨妈家拜年，没空给你带话，要么你自己去村里找她说去。”女人才不惯着她，丢下一个借口后，带着丈夫孩子离开。

    “你……”

    李老婆子要是能去杨树村何必和她磨叽，听到她这敷衍的理由，气得想跳脚。

    一瞬间，她都真想跑一趟杨树村，可想到杨树村大队长和他们湾干部的警告，到底还是不敢。

    “呸！杨树村没一个好东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大妮嫁过去……”李老婆子骂骂咧咧几句后，带着一肚子不爽回家去。

    ***

    “阿切……”

    许家，许青青正和沈康平坐在堂屋里一边烤火一边烤红薯，忽然打了个打喷嚏。

    “妹妹怎么了？”沈康平听到她打喷嚏，不由抬头看向她。

    许青青摇摇头，转身拿起茶缸喝了点热水后，用火钳拨弄着火盆里的红薯，觉得应该烤好后夹出来。

    “烤好了吗？”看到她把红薯拿出来，沈康平立刻转移注意力。

    “应该好了。”许青青说完，用纸包着拿起来一个，捏了捏后直接掰成两半。

    别看红薯外面被烤得黑乎乎有点难看，被掰开后，瞬间散发出的甜香味和冒着热气的红薯肉看起来却诱人极了。

    冬天，坐在屋里烤着火吃着烤红薯，那感觉不要太爽。

    许青青深吸一口烤红薯的香味后，将一半递给沈康平，随即低头咬了一口。

    刚烤好的红薯有点烫，但那甜糯的口感，让人直接能无视这点烫。

    “呼……好甜……”

    许青青双手捧着那半个烤红薯，一边吸气一边吃。

    比起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烤红薯的沈康平反应倒是平常，不过他吃什么东西，那种认真劲看起来都很香就是。

    过完一个悠哉的下午后，晚上许青青又是点的外卖。

    大冷天的，吃点汤汤水水才舒坦，于是她点了两份过桥米线。

    等吃完将垃圾回收后，许青青发现环保值有二十点了，正好可以转一次大转盘。

    她真只是看到正好可以转一次，所以顺手点开转盘，对于能抽到什么并不抱希望，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转到了……

    “啊——”

    许青青看着被抽中的“人工降雨”，没忍住叫了一声，把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沈康平引了过来。

    “妹妹！”他叫着跑过来，伸手拍房间门。

    许青青实在太高兴了，关掉面前的页面后转身将门打开，踮起脚，伸手捏上他的脸。

    沈康平乖乖任她捏着，嘴里含糊的又叫了一声：“妹妹？”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许青青放下手，笑得双眼弯成月牙。

    之前抽了十几次都没抽到的东西，今天一次就抽到，这种好运，她激动一些也正常。

    沈康平也没去想她为什么这么高兴，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要不要吃罐头？”许青青觉得这么好的运气，值得庆祝一下，想到柜子里还有一瓶黄桃罐头，于是问。

    这年头，谁能拒绝黄桃罐头的魅力。

    沈康平点头后，兄妹俩就一起拿出黄桃罐头坐在桌前吃起来。

    罐头是冷的，在这种天气吃，有点凉的同时，又有点爽。

    和他分享完喜悦的情绪和甜蜜的黄桃罐头后，许青青让他回房去休息，自己则开始研究那个“人工降雨。”

    “人工降雨”和之前抽到过的红包一样，都在卡包里，许青青点开看了下说明，确定点使用就行后，犹豫两秒，直接点下去。

    点完后，“人工降雨”从卡包中消失，许青青忍不住来到窗户边，打开窗往外看。

    一阵寒风在窗开的瞬间吹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后，反手将窗户重新关起来。

    等了会没听到动静后，许青青干脆回到床上躺着继续等。

    她等啊等，没等到雨下来，反而被困倦带进了梦乡。

    不会是没用吧……

    闭上眼前，她脑中还在想。

    轰隆——

    轰隆隆——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道道惊雷震醒整个村的人。

    大家被吵醒一开始自然有些不爽，等反应过来是在打雷后，瞬间就激动起来。

    大队长更是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踩着鞋就从房间跑出来，还是他媳妇赶紧拿着棉袄追出来给他披上。

    “看这天，好像是要下雨了！”大队长仰头看着天，语气有些激动。

    他话刚落，天上继续电闪雷鸣，随后阵阵寒风猛烈地刮过来。

    看到这副场景，他媳妇也激动起来：“是要下雨了！”

    不光是他们，村里听到动静的人基本上都跑出来了，这会全都期待地仰头看天。

    之前也有过打雷的天气，不过都是干打雷不下雨，所以此时人们期待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好在，这一次总算没让他们失望，天空上电闪雷鸣地酝酿一会后，就开始下起雨来。

    冬天，雨落在头上、脸上，风再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凉。

    然而被雨打到的人们却笑起来，高兴得直喊：“下雨了！下雨了！”

    这会，即便是小孩子都知道，下雨是件好事情，看到大人们如此激动，他们也跟着开心起来。

    雨一开始还小，渐渐就大起来，让站在屋外的人们反应过来，赶紧退回屋里，一边还喊着跑在雨地里的孩子。

    “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我就说今年会是个好年景，果然没错。”

    “下吧下吧，多下点。”

    “这雨来得真及时，等把地浇透了，正能赶上春种。”

    “是啊，老天爷总算做了件好事。”

    大家都高兴地议论着，盼望着这场雨下大点，下久点。

    还有人家大概是缺水后节约惯了，还拿出家里的盆盆罐罐放在院子里接水。

    “妹妹，下雨了，下雨了！”

    许青青昨晚等得太晚，这一觉，睡得打雷都没把她吵醒，还是沈康平又是敲门又是喊，她才慢慢醒过来。

    下雨了？

    下雨了！

    许青青反应过来他在喊什么后，猛地掀开被子起来，被冷空气一激，才重新裹着被子，拿起衣服穿好才下床。

    在房间里其实已经能听到雨声，不过她还是推开房门出去，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了一会才终于露出笑容。

    “太好了……”

    她昨晚都等到怀疑“人工降雨”是骗人的了，没想到竟然还真下雨了，心情实在有些好。

    站在屋檐下伸手接着雨玩了一会，许青青才转身去洗漱后准备早餐。

    用番茄和鸡蛋煮了点面当早餐后，闲得没事干的兄妹俩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开始看雨。

    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范围有多大？希望范围大一点，也下久一点……

    许青青剥着从超市买的奶香花生，一边吃一边想。

    “这花生好好吃……”旁边，头一次吃这种口味花生的沈康平一边吃，嘴巴还停不下来。

    许青青好心情地道：“那你多吃点。”

    下雨天又不方便出门，这会，村子里很多人跟兄妹俩差不多，全都蹲在门口看雨。不同的是，他们是吃完早餐才开始看，村里人却是高兴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场雨会下多久还不确定，但范围并不算小，整个安县，以及安县附近的几个县全都在下，基本囊括大半个北省。

    此时，不光老百姓高兴，领导干部们同样很高兴，想到有这场及时雨，春种应该有希望，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去哪弄点种子回家。

    没办法，旱灾波及范围太广，基本上也调不来多少救济粮，受灾地的许多百姓为了活命，留做种子的粮也都吃得差不多了，知道这个情况的领导干部们自然得提前做打算。

    这场雨一直从早上下到中午都没停，只是雨势开始变小。

    杨家村，大队长趁着雨小一点后，披着蓑衣出门转了一圈，看到干裂的田地已经被雨水湿润得抚平裂口，村前干涸的河道里重新聚积起水来，村里早就干枯的大大小小水塘也都重新盛满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大队长高兴归高兴，却没被喜悦冲昏头脑。

    这时候一直下雨自然是好的，但忽然下这么大雨，还得考虑到山体滑坡问题。

    他顺便去后山远远看了一圈，确定没有这个趋势后才放心的回家，开始计划起春种的事情。

    吃完午饭后，许青青伴着雨声睡了个午觉，等她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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