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5章 第 25 章
    储晋:“这么乖。是几年级的作业, 有没有不会的?有不会的,让哥哥教你。”

    薛宥卡说没有。

    程誉看了他一眼。

    储晋还是笑呵呵的:“哥哥跟伯伯讲,你去磬州, 是为了给妈妈买生日礼物?”

    薛宥卡点点头。

    “真有孝心。”

    “储伯伯,你们去磬州,是去看展览的吗?”

    “是个空间艺术展。”

    薛宥卡对艺术展没有兴趣, 闻言道:“储伯伯,你们几点看完展览?我可以坐公交车去买东西, 买完回来再找你们,不耽误你们的事儿。”

    储晋却摆手:“你买个东西能要多久?先陪你去买了, 咱们再一起去看展。”

    这小姑娘连个手机都没有, 他们把他带到了磬州, 怎么可能放着他自己去乱逛。

    薛宥卡还是头一回跟刚认识不久的人出这种远门, 从山陵县开车到磬州,不到一个半小时,他在车上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余光能瞥见程誉在玩一对筷子。

    程誉玩着鼓棒,能听见他耳机严重的漏音,不用仔细听都知道是热血沸腾的动漫插曲。

    买鞋的时候,看着薛宥卡从书包里掏出一堆硬币和零钱,鞋店柜员脸都僵了。

    两个老人也有点意外,心下了然, 这肯定是小孩儿攒了很久的钱。

    一个柜员点钱,另一个把鞋包起来, 薛宥卡朝那明显和她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问:“姐姐, 能不能用包装纸和丝带包装一下, 包好看点?”

    “小朋友,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有丝带,但是没有包装纸,不过商场里有文具店,你可以去那里买,两块钱一卷。”

    柜员点了两遍钱,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把多余的硬币退给他,薛宥卡把硬币塞回招财猫存钱罐,放进书包。

    程誉顺手帮他提上书包:“我说你书包怎么这么重,这些钱攒多久了?”

    “攒了好几年……”过年的压岁钱,都是妈妈拿走了,说给他存大学学费,薛宥卡只能省吃俭用,把不多的零花钱攒起来,除此之外,他还在学校里做生意,开课间休息小卖部,甚至把虎皮他妈妈丢掉的炒股指南书籍收集起来,闲来无事的时候看了不少,为的是从中学点金融知识。

    虎皮爸爸因为炒股买的电脑,结果在牛市末期杀下场,没多久就血本无归,气得虎皮他妈妈把电脑砸了,股市分析操盘书籍也丢了。

    这一天过得很充实,薛宥卡买了鞋、包装纸,还看了展览。尽管看不懂,但是拍了照片。从展览会场出来的时候,卫伯进超市买水,让薛宥卡去挑点零食:“想吃什么就买,伯伯请你吃。”

    最后薛宥卡拿了一包袋装方便面:“这个可以吗?”

    卫伯诧异:“怎么买了包方便面?”

    “我刚刚听你们说,要去哪里吃海鲜。”薛宥卡揉搓着方便面一角,“你们吃饭,我就吃方便面就好了。”

    “海鲜过敏呀?”

    “不是……”他看起来更不好意思了。

    卫伯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在客气。哂笑:“你这孩子,又不是不给你吃晚饭,再说了,你买包袋装泡面,准备怎么吃?”

    “当然是拌调料包干吃。”如果有条件,薛宥卡就是天天吃泡面也不会腻。

    背后出现了一只手,程誉把他手里的泡面抽出来,塞回商品柜。

    “你干什么?”薛宥卡回过头去。

    “这个,我不会给你付钱的。”

    “你不给我买,我自己有钱买。”

    程誉伸手抓过他的衣领子,把他拖了过来:“你要是不听话,就不带你回家了。”

    薛宥卡以一个被提着后领的姿态,睁大了眼,愣愣地望着他,好像受到威胁的小松鼠。程誉松开手,也低头盯着他,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

    “哦…”薛宥卡老实地低下头。

    卫伯赶紧道:“哥哥跟你开玩笑呢,不让你买泡面是因为泡面不健康,我们晚上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要客气。”

    他乖乖地点头。

    上车后,程誉递给他一只雪糕,薛宥卡不肯接,程誉皱眉,把雪糕往他身上一丢。

    薛宥卡不是不想吃,是觉得自己吃了别人家太多东西了,是不是惹得程誉不高兴了,刚才还说不带他回家。

    他抬头看见程誉正在吃雪糕,还有点馋,但他还是忍耐住了。把他丢给自己的梦龙递给副驾驶座的储伯伯:“储伯伯,这个你吃吧。”

    储晋从后视镜里看,发现程誉挨着车门坐,脸朝外,看样子不怎么高兴。他问薛宥卡:“怎么?这不是哥哥给你买的吗,怎么不吃?”

    薛宥卡抿了抿唇,想到一个解释理由:“我肚子…不太舒服。”说完还捂了捂肚子。

    “肚子……”储晋本来想问是怎么个疼法,要不要去医院,忽然想起来什么,没有追问。

    程誉看见他捂着肚子,苦着脸的模样,轻轻一皱眉。

    乃至于吃晚饭的时候,储晋也没有点生鱼片,都是熟食,什么辣炒蛤蜊、象牙蚌、海参蒸蛋,就是怕薛宥卡吃了生冷会加重生理期反应。

    薛宥卡很克制地吃,也不好意思大吃特吃,后面看大家都不吃了,剩下的好浪费,他才开动。

    把桌上剩下的全部扫荡干净,搞得卫伯都夸他胃口好,今天多半是饿了。

    薛宥卡说:“我不是今天胃口大,我平时也吃很多,因为我想长高点。长得像哥哥这么高。”

    足有一米八的程誉嗤笑。

    车上,薛宥卡有点犯困,但作业还没写完,他跟奶奶说了自己是回家了,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打电话回家去问,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不在家。

    他一边写作业,一边挠了下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痒。

    卫伯走的高速,从磬州开车回山陵县,约莫一个小时出头。

    下高速的时候,车子停了一会儿,速度慢下来。程誉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薛宥卡有点不对劲。

    薛宥卡用笔挠脸,还弯腰去挠腿。

    程誉直接伸手把他的手腕桎梏住:“别挠了。”

    他抬起头来,脸和脖子上起了无数的红疹,还在流汗。

    “我没事,可能是刚刚在海边被蚊子咬了。”

    程誉不理他:“卫伯,去医院,他海鲜过敏。”

    卫伯回头一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开车疾驶向山陵县医院。

    “你家离海边这么近,你不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程誉看他还要挠,一把打下他的手,“还挠。”

    “我不知道啊,我不经常吃海鲜的。”哪怕爸爸在北海工作,也很少带海鲜回来。

    程誉抓住他的一只手,薛宥卡的另一只手却控制不住,偷偷摸摸地向下伸,想挠脚,又被程誉盯上,索性两只手一起给他锁了。

    薛宥卡眼睛发红,甚至觉得胃部开始不适。

    很快,卫伯就找到医院:“快,程誉,你带他去挂号,我去停车。”

    姥爷也跟着一块儿下来,火速前往急诊室,前面还排了几个人,姥爷去挂号了。

    这家医院,就是何小由工作的医院,不过薛宥卡只对妇产科熟悉,其他科室的医生护士是不认识他的,何况现在他还是这副满脸包的可怜模样。

    程誉给他倒杯温水的工夫,回过头一看,薛宥卡又坐在椅子上偷偷地挠脖子。

    “让你别挠!”

    “我知道,可是痒……”他慢慢把手放了下来,程誉让他喝水,他也喝了。

    程誉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别的症状?”

    “眼睛……有点花。”薛宥卡眨了眨眼,“好像戴上了我奶奶的老花镜的感觉。”

    程誉一听,就知道是有一点严重的。

    “早知道不让你吃那么多了。”

    “你早知道应该让我买那袋老坛酸菜牛肉面的!”

    “别说话,你现在太丑了。”

    “哦。”

    薛宥卡是个男孩子,对美丑并不在意,他蔫着脑袋等待着,忽地,薛宥卡远远地看见了个熟人!

    倒不是凭借脸把人认出来,他视线模糊,但还认得那件裙子!是表姐方礼晴!

    难道是糕糕哮喘犯了?

    薛宥卡大惊失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看着表姐朝着急诊室走来,他扭过头就把脑袋别过去,脸深深地埋进程誉肩颈窝。

    有片刻的工夫,程誉呼吸静止,感觉到他哆哆嗦嗦地在自己脖颈那块儿拱来拱去。

    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汗,湿哒哒的蹭他身上了,程誉皱眉,反手想把他揪开。

    “等一下!”薛宥卡挺怕被表姐看见的,从小被她奚落他到大。以前方礼晴还没升初中的时候,在学校里看见了他,从来都是装作没看见。表姐告诉他:“在外面我们不认识。”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我们家没有你这种穷亲戚。”

    所以人在外面遇见了,他只会躲着她。

    “程誉,你等一下……我肚子疼。”听着声音有些闷,一低头,程誉看见他脖子上大汗淋漓,汗珠濡湿了后脑勺松软的胎发,一颗一颗发红的、像蚊子包一样的红疹,从白皙的后颈没入脊椎线。

    还有些发抖。

    程誉抬起来的手,慢慢地落了回去。

    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薛宥卡不知道,但接下来听见程誉来了句:“你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你说考虑一下,嗯。”

    程誉这才回过头去看他,看见他还很快乐地在吃干脆面。

    自己要是拒绝了,他是不是会哭?

    程誉更烦躁了。

    “药抹完啦。”薛宥卡歪着头望着他的眼睛,“哥哥,你的手表一直在响。”

    手环无法关闭,程誉也摘不下来,只能努力把情绪控制下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薛宥卡怕穿帮,先回姑母家,看见表姐还没回来,他说自己提前回来了,表姐还要等会儿——这很符合女儿的作风,姑母也并未怀疑,开车把他送回去了。

    车上,姑母说起他们过几天搬走的事:“我们搬了啊,房子就空了。”

    “姑母,你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要,要回来的,不过你表姐要上学,我要照顾糕糕,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去大城市最重要的原因除了女儿读书,还有小儿子的病情,“到时候啊,你放假就来北京玩儿,姑母带你去爬长城。”

    姑母车速放得很慢:“我们搬走了,房子一空,你要上中学,就搬到姑母家来住。”

    薛宥卡摇了摇头,说自己可以骑车上学。

    “可不是让你白住,有空的时候帮姑母把屋子里打扫一下,房子要住着才有人气,你爷爷奶奶也搬过来一起住,你奶奶可以给你做饭,这么多人一起照顾你,你学习还怕没有动力?”她之所以这么说,是知道多半很少有机会回来了,房子空着或者租给外人,都不好,不如腾给家里人住。

    到家,薛天亮醉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何小由哼着歌在卫生间洗头,听起来心情不错,薛宥卡跟她说了一声,准备进房间,被何小由喊住,她顶着满头泡泡,侧过头看他道:“米米,周末妈妈带你去磬州一趟,听个英语讲座。”

    何小由时不时地带他去听一次讲座,薛宥卡已经习惯了,应了声,洗漱后进了房间,锁门后,把瓶子里的萤火虫放了出来。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这星星点点的荧光照亮了四面墙壁上贴满的动漫海报。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薛宥卡突然听见压抑的吵架声。

    “薛天亮!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米米还要上学,这些都是给他读书的钱,你休想碰!”

    “你一个月就回家一次,你哪里像个父亲了?!”

    “小点声……别把米米吵醒了。”

    薛天亮每个月就回来几天,这避免了矛盾,但有些时候,他们还是会吵起来。

    薛宥卡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真的像虎皮妈妈说的那样,爸爸在外面赌钱了。

    很快,外面的吵架声就没了动静。第二天一早,薛宥卡看见那些萤火虫都死掉了,就把他们全部捡起来,放回玻璃瓶。

    何小由给他做了早饭:“米米,等会儿你爸送你去奶奶家住几天,周末再把你接回来。”

    薛宥卡看了看她,又看向薛天亮,两个人都不像昨天那么开心。

    “好的。”他乖巧应了。

    到奶奶家,薛天亮熄了火,掏出钱包,给了薛宥卡两百块:“给你妈妈买礼物,把存钱罐都掏空了吧?”

    薛宥卡本来不想要的,突然想起他们昨晚吵架的事。

    他伸手接了钱。

    “爸爸,这笔钱我帮你保管,以后再还给你。”

    薛天亮像叹息那样轻笑了一声:“乖孩子。”

    “你不要买彩票了。”薛宥卡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赌钱,也没有提这个事,他凑过去抱住薛天亮,“你也不要惹妈妈生气了。”

    薛天亮鼻子一酸,揉揉他的头发:“嗯,爸爸答应你。”

    下车后,薛宥卡隔着车窗玻璃,突然喊了声爸爸。

    薛天亮看着他在玻璃上亲了一口,听见儿子的声音说:“爸爸我爱你。”

    然后薛宥卡就跑了。

    “爱”这个字,是羞于启齿的,但薛宥卡偶尔会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父母爱他,同时他的想法也很简单,认为成年人也会被爱所绊住,无论有什么矛盾,都会因为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字眼烟消云散。

    ---

    虎皮知道他回来了,跑来找他去电动游戏厅,薛宥卡心里虽然很想去,但还是拒绝了。

    “我下午还有点事,我约了朋友的。”

    “你约了哪个朋友,同学吗?那可以一起去啊!”

    薛宥卡想了想,觉得程誉百分之百不会喜欢虎皮的。

    “是你不认识的,他让我不要叫别人。”

    虎皮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薛宥卡看他这样,心里也难受,大概是薛天亮和何小由的事影响了他的心情,一整天都提不起劲。

    下午,他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埋在了无花果树底下,给它们堆了个坟墓,然后一个人躺在树屋里听歌发呆。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外界的感知最为敏锐,大人都当他们是小孩,其实不知道小孩儿心里什么都清楚,薛宥卡就那么睡着了,是被人叫醒的。

    他从树屋爬出去,看见下面站着的人居然是程誉,非常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们家门开着,里面没人,不怕小偷?”程誉招呼他,“小孩儿,下来。”

    薛宥卡揉了揉眼睛:“没人会偷东西。”

    “你说给我做向导,不会忘了吧。”

    “那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看瀑布?”

    “这儿还有瀑布?”

    “有啊!”说着,他顺着绳梯爬下来,没成想,梯子上的木材突然断裂,他一脚踩空,薛宥卡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从一人高的绳梯上摔下去了,一瞬间天旋地转。

    正好朝着程誉站的位置摔,程誉本想躲开,但这一瞬间的工夫,根本来不及思考,便伸手抱了一下。

    程誉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但这从天而降的重力太沉,程誉后退一步,倒在了地上。

    程誉躺在青草地上,头顶是被风吹动的无花果树树叶,以及一片没有污染的蓝天白云,鼻尖是薛宥卡的短发,带着皂香的温暖皮肤,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跳。

    感觉非常陌生。

    过了好几秒,薛宥卡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摔疼,被人抱住了——身下是个肉垫,能清晰感受到程誉身体传来的温热感。

    “喂。”躺在下面的程誉,手臂从他腰上挪开,指尖点了点他的胳膊,“带我去看瀑布?”

    ---

    “这就是你说的瀑布?”

    程誉仰头看着从山涧中央喷出的一缕流水,落入潭中。

    那潭约莫只有半个篮球场大,不深,清澈能见底。

    “当然叫瀑布了,以前我跟虎皮,还有其他几个哥们儿来这儿游泳。”他坐在潭边,脱了鞋把脚放水里,“在那下面。”他指着瀑布,“我们挨个冲澡。”

    “冲澡?”程誉一听这话,不免扭过头去看他,“你跟……几个男生?”

    “对,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我也忘了。”薛宥卡躺了下来,望着天空,水潭边的雏菊随风摇曳。

    程誉皱了皱眉,长得像男孩儿,性格也男孩子气,居然跟那么多男生一起游泳。

    算了,三四年级,都还是小孩儿,他勉强说服了自己,但还有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高兴:“以后不许跟那些男生游泳。”

    “什么?”

    程誉:“……水里不干净,会染病。”

    “染什么病啊,不会的,这水是山泉,干净得不得了。”说着薛宥卡坐起来,弯腰在水潭里鞠了一捧水,当着程誉的面喝了一口,然后泼在了脸上。

    程誉低头看见他在水潭里晃动的脚丫子,不说话了。

    “你要不要喝一口?甜的。”薛宥卡脸上挂着清澈晶莹水珠,头发都打湿了,浅色的双眼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网址m..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