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恶魔即将掉下去的一刹那, 背上的小蝙蝠翅膀忽然涨大，展开足有三米，双翅猛烈拍打空气, 托着它的身体而起。

    “莫斯提马？您在说什么？”两只马蹄落在红砂上，“莫斯提马大人不在这里……”

    “是么。”

    一道红光闪过, 小恶魔迅速后退两步，它时间点掐得太紧, 红光——蝎尾的尖端堪堪划过它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小恶魔的脸沉了下去。

    “您这是什么意思？”

    十愿没有说话, 奥斯汀代为上前一步, 横在胸前的蝎尾宛若出鞘的宝剑。

    见瞒不下去, 小恶魔轻哼一声，周身忽卷起飓风, 等平息下来, 它以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所取代，灰绿的眼在岩浆的映衬下闪着幽暗的光。

    莫斯提马疑惑道：“我的伪装应该没有破绽才对，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十愿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刚才喊我‘十愿’。”

    “有什么问题吗？”莫斯提马问，“为了不弄错名字，我还特意……”

    他忽然顿住了。

    见他似乎明白过来，十愿勾了下唇：“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用手指了指自己，“顶着这张‘埃西斯’的脸, 为什么你会用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称呼我？”

    “原来如此，”莫斯提马做恍然大悟状，“可是就算你明白这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冷笑道, “路西法不在这里, 难得那群鸟人帮你拖延时间, 你要白白浪费他们的好意了。”

    他一挥手，桥对岸的巨柱忽然塌了下去，伴随着轰隆巨响，岸边直接塌陷，落入岩浆，空缺的一角宛若被挖掉一口的巧克力蛋糕。

    十愿皱了下眉：“……幻觉？”

    “没错，”莫斯提马道，“难道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处境吗？”他得意笑起来，“一个小女巫，一个……”他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奥斯汀，“银河列车的天蝎？凭你们两个，难道能打败身为七恶魔之一的我吗？”

    十愿将目光转向奥斯汀，后者歉意一笑，后退半步：“抱歉，我不是战斗人员。”

    十愿：。

    “哈哈哈哈！”莫斯提马张开双臂，指尖弹出利爪，指向十愿，“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他猛地伏下身，肌肉发达的大腿撑着地面，直到青筋暴出，弯到极致，脚下猛然一踩，顿时如一根离弦之箭，朝十愿冲了过来。

    他的速度实在是过快，十愿根本没来得及躲闪，莫斯提马指尖的寒光就已经逼至她面前。

    “找到了！”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大吼。

    莫斯提马一愣，下意识回头，十愿趁着机会迅速拉起奥斯汀，两人与他拉开距离。

    “十愿！”那个少女冲过来，风风火火的模样与往昔如出一辙——欣怡一头冲入她怀里，“我好想你！”

    十愿拍拍她的头，由于时间太紧，她去了天堂也没能和欣怡说上话，但欣怡却自告奋勇，要来地狱帮忙。

    欣怡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米迦勒耀眼的金发将似乎将地狱的阴暗都逼退了几分，他走上前，拎着欣怡的后衣领把她挑开，伸手递给十愿一样东西：“还给你。”

    那是一枚小小的黑色鳞片，奥斯汀告诉他们，即使路西法被地狱藏起来，通过龙鳞的指引，他们照样能找到路西法的封印之处。

    “米迦勒！”莫斯提马咬牙切齿，“天堂地狱百年来两不相干，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当初是你们先拐跑了路西法，”米迦勒表情依旧冷淡，剑却毫不留情地指向莫斯提马，“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那又怎样？当初可不是我们逼着路西法背叛天堂！”莫斯提马怒吼，“既然你们来了地狱，就都别想走！”

    他朝米迦勒冲了过去，后者丝毫没有退让，手持十字剑与莫斯提马战在一起。

    “快过来！”

    欣怡急忙把十愿拉到一边：“我们找到路西法了，你快解开他的封印。”

    十愿：“真的？他在哪……”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欣怡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球，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黑色的小龙，抱着尾巴蜷成一团，躺在欣怡手里睡得正香。

    欣怡直接把小龙塞给十愿：“喏。”

    十愿：这不是一声“喏”就能解决的事！

    她颤抖指着小龙：“这是路西法？”

    欣怡：“恩。”

    十愿：这也不是“恩”就能解释的事！

    好在还有奥斯汀能替她解惑：“路西法大人的魔力被抽空，加上受到封印限制，可能连原型都维持不住，所以才缩小了吧。”

    他指点十愿：“您把血给大人喂下去，他应该能醒来。”

    十愿用力挤破食指，将血滴在小龙的齿间，看着那滴血流入它的口中，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

    “为什么没有用？”十愿紧紧抱着它，龙的皮肤冰冷而粗糙，她无法感受到任何生命流动的迹象，心被抽得紧紧的，“难道……路西法已经……”

    “您冷静一点。”奥斯汀瞥见十愿的手被划出割口——她过于把注意力放在路西法身上，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手背已经深深嵌入龙脊，被锋利的倒钩刺出血洞。

    欣怡小声喊了一句：“十愿……”

    这样的十愿她从未见过，十愿一直是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就好像从不会慌乱似的，可如今，她抱着那只不愿醒来的小龙，似乎天都塌下来了一般，面色惨白，看向她的眼神都是迷茫的。

    十愿勉强对她笑了下：“我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当她松开手时，鲜红的血液从十愿手背流下，她连抹都没有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直到一男声唤回她的思绪。

    “这是路西法？”

    米迦勒走上前，十字剑上滴着绿色的血液，在他身后，莫斯提马轰然倒下，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潺潺鲜血流出，很快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小湖。

    他伸出手，遂不及防从十愿怀中提起小龙，十愿身子一颤，迅速想夺回它，却被米迦勒躲过。

    “还给我！”

    “不行，”他还是那副清冷的语调，面色平静地想让十愿一拳揍上去，“路西法隶属于天堂，我必须将他带回去。”

    十愿咬了下唇：“不行，”她毫不示弱地瞪着米迦勒，即使在后者的面前，她看起来不比一个柔弱的玩偶好到哪去，“路西法和我签订了使魔契约，没有我的允许，他哪里都不可以去。”

    米迦勒微微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居然会同意……”他低声呢喃了一句，抬头看向十愿时，目光已经变了，“这的确有些棘手。”

    “……你想做什么？”十愿警觉后退，但路西法还在对方手里，步子不由一顿，正是这片刻的犹豫，米迦勒抓住了她。

    他一把提起十愿，左手在她颈间扣紧，轻声道：“路西法必须要和我回天堂，抱歉，我要铲除任何可能阻碍我的东西。”

    十愿：“咳……你做梦！”

    “米迦勒大人！”欣怡扑上去，惊慌道，“请不要杀了十愿！”

    “让开，欣怡，”米迦勒不为所动，“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巫——她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十愿感到米迦勒的手指在渐渐收紧，空气被从肺中抽离，每一次呼吸都如此困难，她试图去掰对方的手指，可在双方悬殊的力量下，她甚至连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脖颈在咯咯作响。

    可恶……明明只差一点……

    眼睛开始晕眩。

    她就能触碰到路西法了……

    十愿的手晃了晃，终于垂了下去。

    “放开她。”

    忽然，一道冷音划破空气。

    一记黑光闪过，有什么东西重重敲上米迦勒的手腕，后者被迫松开十愿，少女踉跄了两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鼻尖落下熟悉的味道，像是飘扬的雪花点在鼻尖，清零而淡凉。

    十愿愣愣抬头，望入一双熟悉的眼眸。

    那洒着金光的双眸定定看了她几秒，忽然出声：“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又变丑了。”

    “是吗？”十愿轻声道，探出手，路西法没有躲闪，任由她抚上脸庞，“老师，你总是不肯说实话呢。”

    ——她用指腹轻轻划过路西法的眼角，替他抹去点点晶莹。

    十愿笑了一下，仰起头，揽住路西法的脖颈。

    她的笑容满足而感叹：“终于，我们又在一起了。”

    即使过程曲折，即使困难重重，她与路西法，两人就像是一个圆，不管绕了多大的圈子，只要埋头走到最后，两个人又会再回到一起。

    从起点到终点，他们从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