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露世抱着手臂, 眼睛盯着一桌丰盛的早餐，面无表情地问十愿。

    “谢谢你昨晚让我留宿，”十愿咬了口三明治。看他还站着, 挑眉道, “不吃吗？我也给你买了一份。”

    “不要, ”露世丝毫不买账, “我口味很叼……”

    “三明治里没有夹生菜，橙子是100%鲜榨，荷包蛋撒的是甘梅粉, ”十愿道, “这些都能吃吧？”

    少年的眼神忽然变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他放下手臂, “谁告诉你的？”

    “咳！”十愿被呛住。

    露世晶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却仿佛落在她心上，一下又一下。

    她感到自己像是一条鱼，被他的眸光剖成生鱼片, “我……”吞咽了下口水, 忽然急中生智, “你忘了吗？”她一下喊出来, “我不是在做你的跟踪狂吗！”

    敲打声停住了, 露世顿了半响，很肯定道：“你是变态。”

    他第一次见有人用欢天喜地的语气对受害者承认自己的跟踪狂身份。

    十愿：“……”

    “嘟——”

    露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迅速拿起, 十愿瞥到来电显示为“小川原”。

    昨天遇到的不良？

    “喂？”露世接起电话, 跟对面交谈起来, 也不知小川原说了什么, 露世淡淡应了两声, 忽然道, “那就约在今天放学后，”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到十愿打探的目光，略作停顿，“你等等。”

    他突然走过来，提起十愿后衣领：“昨天只答应让你睡一宿，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十愿：“啊？等等……”

    “嘭——”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露世丢了出去，大门重重拍在鼻子上。

    十愿：我靠？

    “露……竹下同学！”她用力拍门，“请开下门！”

    房内毫无声响，十愿又连续按了几下门铃，隔壁邻居都探出了头，露世还是没有动静，她无奈，眼珠一转，反身在墙上靠定。

    ——露世总要出门上学，她就守在门口，等他出来！

    可过了将近半小时，房门迟迟不打开，眼看都要到上课的点了，十愿又一次看了眼手表，表情焦急。

    这家伙该不会想逃学吧？！

    忽然，她脑中闪过什么。

    糟了！

    十愿冲出单元楼，绕到建筑的正面，抬头望去，三楼的窗户大开，一根登山用的绳索顺着阳台垂到地面。

    卧槽这可是三楼啊？露世他长翅膀的？！

    果不其然，等她一路狂奔到学校，在教室最后一排发现露世的身影。

    在老师“北条，你给我站到走廊上去”的厉声中，露世抽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对她勾起半边嘴角。

    十愿：……小兔崽子。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没能找到机会接近露世。

    他似乎在学校很有人气，总是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团团围住，不要说挤进去了，就是站在包围圈的边缘，十愿都感觉有一万支小号在耳旁放声高歌。

    数次尝试失败后，她决定放学去堵露世。

    ——放学后，她把人弄丢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田中不耐烦地皱起眉，“而且你可是竹下的跟踪狂，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他的位置啊？”

    “好吧，”十愿道，“你稍等下。”

    田中狐疑：“干嘛？”

    他还想快点去打球，结果一放学就被这个丑女堵在教室门口，真是晦气！

    十愿短暂地离去了一下，回来时手上多出个空易拉罐。

    “你想做什么？”田中不屑道，“不管玩什么把戏，我都不会……”

    “嘭！”

    十愿当着他的面，一拳把易拉罐揍扁。

    田中：目瞪口呆.jpg。

    十愿随手一投，易拉罐精准落入一旁的垃圾桶：“现在你想告诉我了吗？”

    田中：“……我明白了，大姐头！”

    ***

    十愿狂奔在街道上。

    按照田中的指示，露世在一个废弃的工厂。

    至于问到他为什么会去那里，田中支吾了两声：“就……你懂的。”

    十愿挑眉。

    田中无法，压低声音，飞快对她道：“他不是和南高的人约架了吗？所以……喂！”

    他话还没说完，十愿已经撇下他，飞快奔了出去。

    “卧槽跑那么快？！”田中看到十愿脸上的表情，疑惑嘀咕，“你是他姐吗，这么担忧做什么……”

    十愿一路飞奔，跑到车站时都没有歇息过，一停下来，才发现胸口生疼，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堵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可她无暇顾及，不断踮脚看时刻表，此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她极有可能赶不上了。

    “怎么还不来！”

    十愿急得轻骂了一句，望向轨道尽头的目光更专注，她过于将注意力放在电车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周围走动的人群少了。

    当她感到一丝不对劲时，后颈已经重重挨了一下。

    十愿软软落在地上，耳边听到一个陌生的男音，似乎在和另一人确认：“就是她吧？”

    ***

    “醒了？”

    十愿尝试动了下，发现手被反绑在背后，视野一片漆黑，眼睛上有一片柔软的触感——有人蒙住了她的眼。

    声音来源于面前，她抬起头：“你是谁？”

    那人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她昏迷前在车站听到的男声，不仅如此，十愿周围应该还有其他人，她听到男声和另一人交谈：“她就是竹下的女人？”

    “没错，我看到她总是跟着竹下。”

    “喂，你，”十愿膝盖被人踢了一下，“你和竹下是情侣吧？”

    “啪！”

    像是有人挨了一记，但十愿什么都没感觉到，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别……别岔开话题，”那个男声道，他咳了一声，“问你话呢？”

    “我不是，”十愿回答，“我们只是同学，所以能放了我吗？”

    “不是？”即使看不到不良的表情，十愿也能想象到他应该是满脸狐疑，“你想清楚了？”他嘶嘶威胁十愿，“如果你对我们没有用，应该能想到后果的吧？”

    十愿沉默两秒，从善如流：“好的，他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那人暴躁：“我在问他！又不是问你的感受！”

    “我不知道，”十愿道，“也许以前很重要，但他现在可能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良男生很奔溃，“这都能忘记？！”

    “是呀，”十愿喃喃道，“想不到人类的记忆是这么短暂又脆弱的东西……”

    男生可没心情听她抒发文艺情怀，他似乎和同伴交换了个视线，几秒的沉默后，他对十愿道：“我们已经打电话给竹下，告诉他你现在在我们手里，”他的声音里多出几丝阴险，“虽然这是个很明显的陷阱，但你猜他会不会来？”

    十愿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你们不是敌对吗？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号？”

    “……你别管这个，”男生听起来有点无语，他换了一副语调，“可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们合作吗？”他循循善诱，“告诉我们竹下家的地址，我给你钱。”

    十愿想也不想：“不要。”

    男生不放弃：“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在学校里看起来纯良，其实出手毒辣得很，”他似乎觉得爆料不够劲爆，“我看到他拿美工刀伤过人。”

    “我还看到他试图杀人呢，”十愿无动于衷，“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说的。”

    男生大概被气到了，换了一个人问话：“为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十愿要仔细听才能辨认，“你不是和他没有关系吗？为什么这么包庇他。”

    “我乐意。”十愿一句话堵了回去。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僵持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啪嗒啪嗒”飞快接近他们。

    “他……竹下拒绝了！”新的男声喊道，“他说随我们处置！”

    那一瞬，十愿说不上什么感受。

    像是好不容易找回多年前走丢的小狗，却发现他躺在别人臂弯里，还对自己龇牙咧嘴。

    男生也顿了一下，半响，开口道：“我没说错吧，他根本不在乎你。”

    十愿感到有人在她面前蹲下，另一个低沉男声道：“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合不合作？”

    十愿沉默半秒。

    “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而稳定，“我不想说。”

    那些人交换了几声窃窃私语。

    “把她带过去，”不良吩咐其他人，“让她吃点苦头。”

    听到这话，十愿没有丝毫后悔。

    毕竟，不管小狗的态度如何，她是饲主这一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十愿感到有人替她松开绑在椅子上的结扣，她被人揪着胳膊，一路提出房间。

    “等等，还有个问题，”男生忽然喊道，他犹豫了下，“你真的是北条真蛇？”

    十愿感到血液有一瞬的停滞，她极力维持平静，“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男生似乎也觉得这问题有些傻，“根据我们的观察，北条真蛇应该是个更……”

    更怎么样的人他说不上，但绝不会像十愿这样，面对恐吓还能保持冷静。

    十愿打断他：“我是北条真蛇。”

    “没有说谎？”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看来抓着十愿的是另一个问话的人。

    “……没有。”

    那人有片刻的停顿，重新推了她一把：“走吧。”

    十愿被他带着，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停下。

    要开始了吗？她警惕握起拳头，就算被绑住手，但脚还是能反击两下吧？

    那人道：“对了，既然都来了一趟，我送你点东西吧。”

    十愿一愣：“什么？”

    他意味深长道：“你会很开心的——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十愿搞不明白他的话。

    一块柔软的东西被塞入她手里。

    有柔软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畔，男生忽然俯下身，拉近与她的距离，一股清凉香气传来，萦绕在鼻尖。

    “姐姐，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竹下露世轻声道。

    他垂下眼帘，那一方手帕被握在十愿手中，雪白得几乎刺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