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提马？！”埃西斯叫了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不欢迎我吗？”莫斯提马盯着她惊诧的眉眼，微笑道。

    “怎么会……”埃西斯也跟着笑了一下，只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我只是吓了一跳，毕竟你突然出现，都没有通知我……”

    就像是等着她这句话般, 莫斯提马紧跟着道：“我有通知你哦。”

    埃西斯：“……唉？”

    “我给你送了信，没有看到吗？”莫斯提马侧过头, 暗绿色的眼明明灭灭，“还是说……你看到了, 却忽略了？”

    他的语调温和, 却像是一阵冬日的寒风, 吹在埃西斯肌肤上引起一片战栗。

    “我……”埃西斯艰难地张开口，辩驳的话抵在舌尖，她挣扎了几番, 却终是将那些话咽了下去，略有些泄气道，“抱歉……我可能太忙了, 没有注意到。”

    事实上，直到看见莫斯提马的脸，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已许久没和他联系过了。

    她一直……就像着了迷似地想着路西法。

    莫斯提马的视线滑到她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

    像是无法承受他的目光，埃西斯脚尖动了一下, 试图向后退一步，却被突然伸过来的莫斯提马的手抓住了。

    “你在逃避我？”

    “我……”埃西斯的指甲微微刺入掌心, “我没有。”

    一滴汗从鼻尖滴落。

    她说谎了。

    埃西斯没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竟会对救命恩人——那个她一直敬戴的莫斯提马说谎。

    显然, 她动摇的神情无法取信于莫斯提马。

    他忽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压向埃西斯，吐气间，一股潮湿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

    暗绿的眼眯起，像是躲在暗处窥伺的毒蛇：“埃西斯……”

    “咕嘟。”她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你想背叛我？”

    埃西斯的呼吸一滞。

    ——有什么东西抵上她的腰间，坚硬的，冰冷的，有着尖利的形状。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种原始的本能，女巫天生的求生欲让她将那句急冲冲的否认脱口而出：“不是的！”

    她飞快地解释道：“我最近真的太忙了……可是我已经有了头绪！路西法开始变得在意我，我也找到了他的弱点，只要……”

    “埃西斯。”

    埃西斯怔住了，只发出一声错愕的“啊？”

    莫斯提马低下头，像是面对一个愚钝的孩童，用最大的耐心向她解释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埃西斯，你弄错自己的目的了。”

    埃西斯：“我没……”

    她顿住了。

    她……记得自己的目的吧？

    是攻略路西法……这个念头埃西斯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胸口忽然抽紧了。

    不，不是，她的初衷……明明是偷取路西法的宝藏。

    “既然这样，”见她似乎意识到了，莫斯提马笑着说，“那就今晚吧。”

    埃西斯愣愣看着他。

    今晚？今晚什么？

    莫斯提马明明在用她熟知的语言，可她却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异邦人，茫然失措地盯着他。

    “今晚去路西法的书房，”莫斯提马说，“把藏宝点找出来。”

    埃西斯想也没想：“……今晚不行。”

    路西法今天情绪糟糕，梅林早就提醒过自己，如果现在冒险偷溜出去，如果被路西法捉住了，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水。

    那把尖刀的触感又强烈起来。

    莫斯提马笑着看她。

    “你确定吗？”他轻声道。

    一滴冷汗划过埃西斯的眉心，她知道留给自己的答案只有一个。

    可就算如此，她仍想挣扎一下。

    “为什么一定要今晚？”她问，“路西法今天情绪很暴躁，这会给我增加难度。”

    她看到莫斯提马忽然一挑眉，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

    像是感慨，又像是嘲弄。

    “放心吧，埃西斯，”他轻轻拍了下埃西斯的脑袋，“今晚是月圆之夜，”他勾起嘴角，“倒不如说，今晚才是最佳时机。”

    那只手停留在她的头顶，如同带着丝丝寒气，扯得埃西斯头皮泛起细密麻意。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我知道了，”埃西斯低声说，“今晚我会去路西法的书房。”

    大手从她的头上撤离，那柄尖刀的触感也消失了。

    “很好，”莫斯提马道，他似乎很满意埃西斯的回答，见她还在怔忡，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送给你。”

    一柄长条形的象牙镇纸躺在她手心，头被削成尖形，形状有些类似于匕首。

    “我在塔里看到的，觉得好看就拿下来了，”莫斯提马为难地皱起眉头，“但是我忘记它原先放置的地点，能帮我把它送回去吗，埃西斯？”

    埃西斯定定地瞅着那件泛着圆润光泽的工艺品。

    “……好的。”

    她的声音轻柔，扣住镇纸的手指却紧到关节发白。

    ***

    是夜，埃西斯来到路西法的书房。

    她来之前，特意在礼堂弄出一番动静，往里面投了一笼子约克郡小精灵，这些小家伙能将整个礼堂都拆了，等看到上级学徒准备去请示路西法，她才安心退出，准备前往书房。

    趁着路西法被绊住脚步的这段时间，她必须找出宝藏的地点。

    埃西斯的目的很明确，一进书房，便直奔那副巨大的壁画墙。

    这还是她第一次细细打量那副壁画，整面墙被一名女子所占，她身材苗条，皮肤如同流淌的牛奶般细腻白皙，只是埃西斯却看不见她的脸——被女子手中一捧巨大的风信子挡住了。

    埃西斯莫名有些在意那名女子的长相，就好像有一只乌斯比猫兽正在挠她的心口似的，那股又痒又难受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除此之外，整张壁画涂工粗糙，与房间奢华精致的格调极为格格不入，如同一个灰头土脸的村姑闯入贵妇的下午茶会，那身麻布细条纹的裙子就变得极为明显。

    她抿了下唇，站到那面墙前。

    当她用言语试探路西法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这面墙。

    人是会说谎的生物，可无论多么高超的谎言大师，他们的潜意识所带出的反应绝不会骗人，路西法本身就不屑说谎，埃西斯坚信，这幅墙肯定有蹊跷。

    可她却失望了。

    她尝试了各种手段，将墙面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开关，又放出红蜘蛛探测仪，它胡乱地在墙上爬动，简直像只没头脑的苍蝇，埃西斯只得将它收回，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还没有头绪，不禁急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咬紧嘴唇：“怎么办……”

    埃西斯抬起头，目光凌乱地刮在壁画上，试图想找出一个自己忽略的异处，忽然，她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目光顿在女主的胸口处不动了。

    那里被画了一个蓝色的爱心，由于颜色与风信子过于接近，埃西斯在第一次检查的时候就不小心忽略了它。

    为什么要这么画？

    她疑惑地踮起脚，想去碰一下爱心，却不小心被粗糙的墙面割破了手指，她暗骂了一声，手指上渗出嫣红，埃西斯刚想掏出手帕擦拭，动作到一半却顿住了，像是有一个未知的声音在指引她，她愣愣看着那颗蓝色的爱心，突然伸出手，用力将手指按在上面。

    殷蓝的涂料瞬间被红色所覆盖。

    “轰隆——”

    瞬间，整面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埃西斯不得不疾步后退——那面墙从中间向外打开，如果一本翻开的书页，将隐藏的秘密公布于众。

    一道漆黑的大门在埃西斯的面前打开。

    仅做了半秒的停顿，埃西斯立刻抬步跨入密室，可随即她打了个冷颤，整个密室实在是太冷了，比外面骤降十几度似的，埃西斯呼出一口气，那朦胧的白雾也瞬间挂上冰霜，飘飘摇摇消逝在空气中。

    整个密室光线十分昏暗，全靠墙角一排冰晶花散发出的光芒维持亮度，索性埃西斯没忘记自己魔法学徒的身份，从手中唤起一小朵火花，勉强照亮眼前的景象。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整个房间空无一物，只有一座巨大的长方体置于密室中央，周身有浓厚白雾散出，越靠近它，埃西斯越感到彻骨寒意传来。

    ——这是一座冰棺。

    看起来她似乎找错了地方，埃西斯说不出心情是遗憾还是庆幸，她甩了甩头，既然弄错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这个想法刚起来，却被另一个强烈的念头给压了下去，转到一半的身子顿住，她侧过头，目光看向那副冰棺。

    这个被路西法如此隐蔽藏起来的冰棺，里面又会有什么呢？

    这个想法一出先在她脑海里，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是一卷波涛汹涌的海浪，瞬间吞噬了埃西斯的意识。

    她终于回过身，甚至带着一丝迫切，扑到那冰棺的面前。

    只是一眼，她却愣住了。

    入目全是一片苍蓝——冰棺里塞满了无数风信子，簇拥着中心一名少女。

    她几乎快被风信子的海洋所淹没，皮肤在花瓣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苍白，透出不属于活人的寂色。

    可埃西斯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她愣愣地盯着少女的脸庞，目光几乎在她脸上戳出一个洞。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如同一对双生花。

    埃西斯张了张嘴，在巨大的惊愕与冲击力下，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却有人先她一步。

    “你是怎么进来的？”

    声音又凉又彻，是那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阴冷。

    埃西斯手中火焰一晃，她猛然抬起头，待看清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影，面上忽然洒下一层雪。

    “路……”她轻声念完他的名字，“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