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啊……

    波本警察这样想着, 悄悄挪动了下脚，换了一个重心，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眼睛红肿肿的, 正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 捂住满是泪痕的脸。

    这是第几张纸巾了？波本警察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着女孩的手, 第八张？第九张？唉, 反正他不记得了。

    女孩小动物般的呜咽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去。

    “呜呜呜……”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让人忍不住想环住她单薄的肩膀，“请问……真的不能告诉我奥斯汀警官在哪里吗？”

    “抱歉, 这是规矩, ”波本半睁着眼皮，带着半分无奈半分厌倦的表情道，“亲爱的小姐, 我只能告诉你他在巡逻，别的就不能说了。”

    闻言，女孩捂住鼻子, 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这样……”她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似的，嗓音都带上了沙哑的调子, “奥……奥斯汀这个混蛋……居然敢欺负我……”

    咦咦咦？

    包括波本在内, 整个警署忽然竖起耳朵。

    奥斯汀？混蛋？

    听到这两个绝无关联的词从女孩嘴里蹦出，众人赫然被勾起了兴趣。

    “这位小姐，”他们警署最爱唠家常的海姆莉警察凑了过来，带着一副她自认为和颜悦色的表情, “能冒昧的问一句, 您与奥斯汀的关系是——？”

    女孩一心扑在哭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燃烧的八卦之魂：“他……他是我的男友, ”顿了顿，“不……不是！是前男友了。”

    听到她对奥斯汀使用的过去式，波本发誓他看到海姆莉眼里的火焰又蹦了三分：“前男友？！”

    这个单词显然勾起了女孩的痛楚，她发出一声呜咽，在那张被揉的破破烂烂的纸巾上埋下自己的脸：“呜呜呜——！奥斯丁……你这个劈腿的混蛋……！！！”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看向女孩的眼中不禁多出了几分怜悯，海姆莉更是连抽数张纸巾，塞到她手里：“好啦小姐，您先擦擦眼泪。”

    女孩哭着点点头，听话的样子像只柔弱的白兔。

    波本的心不禁软几分：“您的名字是？”

    “十愿，”十愿小声道，“警察先生，真的不能告诉我奥斯汀在哪里吗？”她用带着闪闪泪光的眼睛直盯着手足无措的警察，“我……奥斯汀突然跟我说要分手，说找到了比我更好的女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波本与海姆莉对视一眼：“这……”

    “呜呜呜呜，”十愿嚎啕大哭起来，“我……我知道了！谢谢各位警察，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唉！”眼看她转身要走，波本下意识喊住她，“等等……”

    一丝微笑迅速划过十愿脸庞，等她回过头，又重新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什么？”

    那个看起来就很好糊弄的小警察犹豫再三，终于松了口：“咳，其实……奥斯汀警官在——”

    十愿眨眨眼睛。

    被纸巾掩盖住的嘴角，悄悄挂起一抹微笑。

    半小时后。

    她站在一个商场下。

    据波本警察说，这里出现了斗殴事件，奥斯汀过来调解纠纷。

    十愿丢掉手里已经被挤干了的洋葱，到处张望了下，没找到目标。

    “您好，”她拦住一个过路的女孩，“请问这附近刚刚有人打架吗？”

    “打架？”女生皱眉，跟她同伴对视一眼，“好像没有。”

    “这样啊……”十愿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那请问有看到一个警察吗？脸很漂亮的。”

    闻言，两个女孩各自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知道！是刚刚那个警察对不对！！”

    “天哪他好帅啊啊啊啊！妈妈我太可了！！！”

    十愿：“……”

    “那请问——”她勉强盖过两人的声音，“他往哪里走了？”

    两个女生尖叫完了，总算替她指方向：“那里，”她们指着地上停车场道，“他好像往那里走了。”

    十愿谢过两人，连忙奔到停车场，她在第一层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又跑上二层，刚进去，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穿黑白制服的男人走在前面，那八风不动的样子，不是奥斯汀又是谁？

    十愿大喜，轻手轻脚躲到一辆车的背后。

    “我要指认，”她悄声对着空气道，两眼紧紧黏在奥斯汀背上，“试图杀我的人是奥斯汀。”

    与芬里尔回家时，十愿故意多次展露自己毫无防备的一面，如果芬里尔是凶手，那么他一定会趁机下手，虽然此举十分冒险，但十愿的任务只要找出杀人犯，只要在对方将自己杀死之前喊出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万幸，芬里尔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傻傻被骗到房间，而那里早就候着一个杜兰德，帮凶被杜兰德看守起来，十愿才敢放心来找真正的第二个杀人犯——奥斯汀。

    可她做出指认后过了好几分钟，都不见副本回应，难道弄错了？十愿不禁有些着急起来，突然一声电子音落下。

    “玩家距离目标过远，指认无效。”

    十愿：

    这个破副本都没有装个远距离感应设置的吗？十愿一边唾弃，一边只能往前摸，走了没几步，又猛地缩回车背后。

    ——奥斯汀忽然转过头，如果不是十愿躲得快，差点与他撞上。

    在心里默数了五下，十愿轻轻攀到汽车后视镜的地方，探出半个头，大着胆子望了一眼。

    还好，奥斯汀似乎只是随意看看，他已经转回身，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十愿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正想跟上，视线扫到下面，却忽然僵住了。

    ——后视镜里，一双祖母绿的眼正凝视着她。

    如果不是偶尔瞥见，十愿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个银发绿眼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距离她两辆车左右的身后，微微蹲伏在地上，有力的肩膀与地面形成直角，简直像一头埋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瞄准了目标。

    她被奥斯汀与芬里尔两面夹击，如同饺子里面的馅。

    杜兰德呢？他怎么了？！

    难道他真的打不过这个小狼崽子，被芬里尔给逃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十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芬里尔就在身后，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跳起来喊奥斯汀，那么十愿就要对付两个人，她就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目前奥斯汀还不知道十愿跟在身后，虽然她不懂为什么芬里尔不直接蹦出来嚎一嗓子，但她可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心中有了主意，十愿变了个姿势，趁着奥斯汀继续向前走的空挡，抬脚跟上去。

    身后，那个鬼魅般的银色影子也跟着一动，芬里尔瞧见十愿拐了一个弯，绕到一辆商务车的背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烦躁与恼怒的情绪，弯下身，属于犬科动物的巨大脚爪轻轻踏在地上，几步间便追了上去，可转入车身后，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她去哪了？！

    芬里尔正惊愕间，一个人影摸到他背后，露出一双猫眼——正是十愿。

    抱歉啊，芬里尔，敲一下应该不会变成脑震荡吧？

    十愿手里拎着一根铁棍，趁着芬里尔四下张望，狠狠朝他砸过去。

    “噹——！”

    紧要关头，芬里尔却敏锐察觉到身后呼啸而至的风声，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那铁棍就贴着他的耳朵险险擦过，重重锤在商务车上。

    “滴滴滴——！”

    霎时车上的报警器开始鸣叫，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

    “谁？！”奥斯汀察觉到不对劲，迅速回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十愿在心里暴了声粗口，再也顾不上掩盖行踪，一下冲了出去。

    一从商务车后出来，她就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你果然在这里。”奥斯汀的嗓音像含着一团烟雾，他仍旧是一张平和轻柔的脸，只是眼眸底下却有一层猩红的底色，叫那温润的脸庞也沾染上嗜血的颜色。

    他扣动扳机。

    “嘭——！”

    十愿左后方的一个摄像头应声碎裂。

    “蠢货！”芬里尔带着恼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不知道停车场很少有人吗？！”

    好像被什么东西打通了脑袋，十愿的手抖了一下：“你……”她看向奥斯汀，“你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没想到你会真的自投罗网，”奥斯汀抖了下手中的木仓，嘴角含着一抹笑，“倒也省了麻烦。”

    抱歉，她不想骂脏话，但是……妈的！

    十愿暗暗咒了一句，忽然扬声道：“你就肯定能杀得了我？！”

    “哦？”奥斯汀挑眉，“这么有自信？”

    十愿冷笑一声，手一抬，突然将铁棍狠狠掷向奥斯汀！

    然而，奥斯汀只是轻轻侧过头，那根铁棍便直直与他擦过，他转过头，好整以暇看向十愿：“你就这么点……”

    轻缓的声音一下拉高了：“你要做什么？！”

    扔出了铁棍后，十愿没有半分迟疑，猛然冲向停车库的左侧，那里的墙壁上开着一排窗户。

    ——她竟想要跳楼！

    真是困兽之斗，奥斯汀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朝她奔跑的方向走去，面前银影一闪，一个人忽然挡到他面前。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芬里尔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奥斯汀笑了一下。

    “无妨，”他说，“我可以先将你解决掉，再去……”

    “哗啦啦——！”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

    奥斯汀一下住了口，两人同时转过头。

    却只捕捉到一道飞扬的衣角。

    “十愿！！”芬里尔大惊，迅速扑到窗户旁。

    “呼……呼……”

    一楼处，十愿满脸惊魂未定，紧紧搂住男人的脖颈。

    对方有着一头灿烂如黄金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射出夺目的光辉。

    杜兰德温柔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还好，”十愿艰难道，“就是胳膊有点疼。”

    好像是跳下来的时候扭到了。

    她试图扭一下胳膊，视线落到一处，像是有一阵冷风吹入体内，将整个血管都冻住，以至于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十愿恍然意识到，她……好像将自己送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