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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平原一望无际, 野草也只到腰际的高度,根本就没有藏身的地方。直接逃跑也不现实,一个散仙的全力追杀, 同阶都尚且够呛,更何况他还低了一个大阶段。

    卫临不免心中疑惑,他一路都收敛了气息,正常来说应当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叫人锁定了位置所在。从海域到沼泽之地,神识探索方圆百里之外时, 除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修士。

    他外貌做了伪装, 先前在那花海之中段玺并没有暴露他的身份, 刑思明又凭什么如此笃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胖子是他?

    他想起此前刑思明派了不少人悄悄打探昆仑山, 当时如此谨慎细微,如今得偿所愿进了秘境,倒是不急着探索秘境寻得机缘,而是先来抓他, 难道是知道了些什么?

    疑点太多, 如果想要弄清楚,那么他就很有必要会一会刑思明了。

    原地等着别人杀上门不是卫临的风格, 哪怕是他本就抱有从刑思明身上套出有用信息的想法。

    他像是遛狗一般, 忽而向东忽而向北,身后之人也随着他的行动更改了方向。

    卫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如果说先前还不太明白, 那么现在却可以肯定了。

    从一开始,刑思明就知道他的位置所在,是从其他地方直奔他而来的。

    被溜了几个方向,大约是察觉到他的戏弄,刑思明的气息瞬间逼近了不少。

    卫临干脆停了下来, 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等待着。

    他倒要看看,这个刑思明到底是怎么做到精准捕抓到他的位置,还不被他发现的。

    人还未至,属于散仙的恐怖威压排山倒海般压来。

    层层气浪摧残着脆弱的草叶,如卷起波涛泛起涟漪的海面,无数青色的草叶被拦腰截断,随着气浪卷上天空,散落四处。

    生活在草原里的多数是小型妖兽和虫类妖兽,在散仙的威压压迫下,无数小妖当场爆体而亡,只有一小部分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莫说是那些小妖,饶是卫临都有些撑不住,双腿隐隐发软。

    盘在他手腕上的小黑蟒浑身鳞片炸起,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它一直生活在这片草原上,哪曾遇到过如此强大的修士?

    地盘被强敌入侵,蛇类的领地意识是刻在本能里的。明知不敌,黑蟒还是露出毒牙,压抑的嘶鸣着。

    卫临双手交叠,指尖轻轻抚摸着黑蟒的鳞片,沉声安抚道:“别怕。”

    只是短短两个字,却让不安的黑蟒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玉冠束发白衣如月的刑思明收回脚下的青铜古剑,身姿轻盈的落在卫临面前。

    刑思明的身旁,一只翅膀透明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晕的蝴蝶,绕着他蹁跹飞舞着。

    卫临眸光微暗,这只蝴蝶让他感觉非常熟悉,似乎曾再哪见过,但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又想不起来。

    他轻轻摩挲着尾指指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卫谷主,久违了。”

    刑思明抬手抱拳轻鞠一躬,嘴角含着一抹温润的笑意,但那双与段玺极度相似的眉眼却是冷的。

    面具之下,卫临眯了眯眼,伪装过瞳色的眼眸盈上虚假客套的笑意,笑吟吟的道:“什么卫谷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散修,邢宗主莫不是认错了人?”

    “呵……”刑思明垂眸轻笑出声,“卫谷主何必装模作样?你让我来,我便亲自来了。”

    嗯?我何时让你来了?卫临心中疑惑,却突然想起上个月那个被他撕了面皮的细作,顿时明白了刑思明说的什么意思了。

    他早便预料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刑思竟会如此迫不及待,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身份早已被识破,再伪装下去反倒成了他惧怕刑思明了。

    他一改客套疏离的态度,嘴角的虚伪笑意沉了下去,他问刑思明:“我并未露出任何破绽,邢宗主是如何看穿我的伪装的?”

    刑思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勾着嘴角打趣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那木头儿子另眼相看,更何况是将代表求偶的尾羽,送给一个普普通通又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千防万防,结果还是段玺那里出了岔子。当时他就该将那翎羽仍段玺脸上,哪怕是被识破了身份,也好出一口被坏了计划的恶气。

    卫临气得咬着后牙槽,原本他是想入了秘境之后将河图的消息传播出去,好让段玺与刑思明为了河图父子相残,自己在后头趁机寻找河图下落将其拿下。

    也怪自己当时不够冷静,被段玺三言两语撩拨起了怒气,否则断不会这般轻易就被刑思明识破。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情况既然已经脱离了控制,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的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刑思明准确追踪到他行踪的方式还没弄清楚,但估计与那只奇怪的蝴蝶脱不开关系。

    目前看来,杀了那只蝴蝶是最为保险的方式。

    他冷漠又自傲的说:“我知道你这般纠缠不休是为了什么,但就算是你亲自来,也未必抓得住我。”

    “哦?”刑思明挑起来眉,“那便试上一试吧。”

    说着腰间青铜古剑嗡鸣一声,无需刑思明握剑,便像是有灵一般向卫临攻击而去。刑思明深知卫临生性狡诈多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比卫临高了一个大阶段而自傲起来,反而更为谨小慎微。

    在卫临与青铜古剑缠斗之际,毫不留手的攻上前去,完全不给一丝喘息和逃跑的间隙。

    散仙虽不是成功飞升的真正仙人,但依旧是个仙。仙人与修士之间跨越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阶段而已,其中的距离,宛如天镶之别。

    卫临怀着身孕本就不如从前那边灵便,更别说月份大了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顾忌的,不似以往那般下手不计手段,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他的本命灵宝游霁也在走火入魔之后,让白虎带回了鬼谷。

    没有法宝在身,又顾及孩子,卫临的实力被大大消减。

    一人一剑逼得卫临节节败退,卫临应对得吃力,但脑海里却没放弃飞快的算计着如何寻到破绽,杀了那只在刑思明保护下的蝴蝶。

    在青铜古剑剑尖抵着他喉咙不到一尺,同时刑思明右手一掌打向他左臂,那只蝴蝶飞到刑思明颈边左侧时,卫临终于寻到了破绽。

    卫临向后弯腰,整个身体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像右侧倾倒,青铜古剑剑锋贴着他脖颈白皙的皮肤划过,虽避开了要害,但依旧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刑思明的手掌穿过他左肩上方打了个空,掌法之中蕴含的恐怖灵力被一道薄薄的冰墙抵挡住,卫临鬓边的碎发随着掌风向后刮起。

    而被刑思明忽略了的蝴蝶,被一根凭空凝聚而起锋利无比的冰锥刺了个对穿。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快到刑思明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只脆弱的蝴蝶就碎成了无数碎片,像是冰渣子一样摔了一地。

    卫临趁刑思明分神之际,无数冰霜从他周身蔓延,眨眼之间就将刑思明的双脚冻成冰雕。

    暂时控制刑思明以后,他丝毫不恋战。他很清楚那冰霜控制不了刑思明一息的时间,直接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的空间跳跃法器,输入灵力催动法器,而后整个人连同法器一起栽进身后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里。

    刑思明反应也绝对不慢,当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以后,当即毫不犹豫的打出一道灵力,在空间裂缝闭合之前,他听到了一声闷哼。

    眼睁睁看着快要到手的猎物逃了,刑思明懊恼的啧一声,“大意了。”

    他垂眸俯视着脚边的冰渣子蝴蝶碎片,目光狠厉的抬脚,将其碾碎进泥里。

    没了引魂蝶也无妨,只要引魂蝶的磷粉一日植在卫临体内,刑思明便不怕他能逃出手掌心。更何况刚才那一击他完全没有留半分力,受了重伤的卫临逃不了多远。

    刑思明闭上眼感应了片刻,夹杂在空气之中似有若无的淡香以及血腥味从身后传来。

    他勾唇冷笑了一声,启唇呢喃道:“找到了。”

    没有半分犹豫,他立即反身向后方追去。

    另一边,卫临跌倒跪坐在布满腐烂枯叶的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淤血。

    散修的全力一击果然恐怖,饶是他以妖族之躯抵抗也受了重伤。

    他抹掉嘴角的血污,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灰蒙蒙的瘴气遍布整个森林,遮天蔽日的枝叶将阳光几乎遮挡完毕。

    他这是被传送到了先前的沼泽里了。

    法宝使用的次数有限,传送的地点也是随机性的。之前从段玺手里逃跑用了一次,这次又用一次,再用一次这个法宝就报废了。

    那只奇怪的蝴蝶虽然被他弄死了,但不保证刑思明还有没有其他追踪到他的手段。

    卫临知道此时的沼泽虽然很安静,但暗处里潜藏着不少狩猎的目光,连地底之下的树妖也在蠢蠢欲动。

    这里怎么看都不是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他拖着重伤的身躯咬牙站了起来,手腕上的黑蟒从他手腕上游出来,很自觉的变大将卫临驮在身上。

    小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双腿之间隐约有些黏腻的濡湿感。卫临下意识感到不妙,刚刚那一击,恐怕让他动了胎气,要滑胎了。

    怀孕的后期滑胎,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比起逃命,或许他该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待着,先把孩子保住才是。

    他感应了一下鲲鹏的位置所在,发现鲲鹏竟然还困在原地没动过,看样子是陷入了什么困境,也难怪没有回应他的传唤。

    白虎和九凤也不知落在了哪里,刑思明随时会杀过来。如今这样子,只能靠自己了。

    他问黑蟒道:“你能找一个安全一点,让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吗?”

    黑蟒迷茫了想了想,半晌晃了晃脑袋。它一直待在草原里修炼,鲜少有离开,除开草原的老巢,黑蟒对这个小世界的其他地方或许还没卫临来的了解透彻。

    卫临见此意识到问它这个问题显然是问错了蟒。

    穿透树叶的阳光泛起了红,卫临看了眼天色,已经接近傍晚,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彻底落下西山,入了夜的沼泽危险系数绝不是白日时可比拟的。

    卫临的神识铺展开去,方圆百里的草木妖兽尽数落在眼中,地底下树妖的根茎在悄悄蠕动,一点一点的向着地面蔓延。

    躲在腐叶下的毒虫静静蛰伏着,暗处一双双妖兽的眼睛泛着绿光,都在耐心等待夜晚来临,好开始它们的猎杀时刻。

    卫临冷哼一声,真以为他重伤了这些小妖物就能奈何他了?

    上古大妖的血脉压制瞬间展开,那些妖兽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镇压了妖兽以后,卫临察觉到远处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接近,以那靠近的速度来看,不出一刻钟就能赶来。

    卫临垂眸看了眼突出的肚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从他穿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清楚的认知到了一个现实。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活下来并且成为顶尖的存在,那么他就必须得狠,对敌人狠,对自己就要更狠。

    他看了一眼黑蟒,一个决绝的念头萦绕上心头。

    与其耗费灵力奔逃,孩子保不住滑掉,然后被刑思明追上,自己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还不如心狠一点,直接将孩子取出来送走。

    他手中凝聚出一根薄如蝉翼的冰锥,冰锥通透漂亮,尖端却锋利无比。

    一道灵力自经脉之中游走,找到了孩子所在的位置。卫临握着冰锥,解开衣襟露出肚皮,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其划开。

    他很有先见之明的封住了痛觉,但并不是感觉不到身体就不疼了。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得像一张纸,额头和后背渗出的冷汗仿佛开了闸,打湿了鬓发和里衣。

    他咬着牙,丢掉冰锥翻开皮肉,伸手将那颗半透明椭圆状的蛋取了出来。

    与此同时,小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刚斩杀了一条九头蛇妖兽,浑身浴血的段玺心口突然刺痛起来。

    刺痛感仿佛抽空了身体所有的力气,段玺差点握不住手里沉重的巨剑,捂着不停悸动的心口喘着粗气,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占据了心头。

    异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寻常修士可能就把这个插曲当成了刚激战完灵力不济,但段玺却不这么觉得。

    修士的直觉一向都很强悍,能如此牵动他心神的除了卫临不作他想。

    肯定是卫临那边出事了。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先前强行让卫临收了自己的翎羽,否则这个小世界那么大,想要在短时间里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感应了一下翎羽,发现离自己居然不远,只有五百里的距离,他速度够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赶过去。

    段玺迅速掐了一个去尘咒清理掉身上妖兽的血污,拔起插·入泥土三分的巨剑往天空扔去,而后脚尖一点,身形轻巧的落在剑身上,御剑飞向翎羽所在的地方。

    弥漫着瘴气的沼泽里,因为天色越来越暗,瘴气似乎也变得浓郁了起来,不过片刻,就达到了方圆一里之外不能视物的地步。

    透过半透明的蛋壳,卫临看见了蛋壳里小小的孩子,人身蛇尾,完完全全继承了女娲一族的特征。

    蛇尾上的鳞片像是精心镶嵌上去的红宝石,鲜艳而又漂亮。唯一特殊的是,他的后背还长着一对可爱的小肉翅。

    小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含着一只拇指,另一只手握拳抱着蛇尾,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正好让卫临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这个孩子几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唯有眉眼与段玺有七八分相似。

    卫临盯着他瞧了几眼,目光是难得的温柔,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

    还没足月就被取了出来,早产对幼崽来说肯定是有很大影响的。卫临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想到这个孩子从怀上开始就被一直被他利用,甚至到了现在,也因为自己一时失算而早产了,心里的愧疚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长叹一口浊气,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后悔并没有什么意义。哪怕一开始知道会有造成这样的局面,他也不会改变想法放弃进入秘境。

    将身上的火狐裘大衣脱下包裹住那颗不谙世事的蛋以后,他像是才想起自己肚子还有一条划口,从储物戒里取出疗伤的丹药,囫囵着一口吞了几颗。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一道狰狞的粉色疤痕。

    如上等羊脂白玉的皮肤上多了一道疤痕,就像是最完美的雕像失手划出了一道裂缝,难免叫人感到可惜。

    他并不在意这些,动作十分迅速的将衣服整理好,然后将裹着蛋的大衣挂到黑蟒的脖子上。

    厚厚的大衣挡不住幼崽的气息,黑蟒从来没照顾过幼崽,尤其还是这种还没有破壳,稚嫩得一碰就碎的小崽子。

    黑蟒顿时整条蟒都不好了,僵成了一条蟒棍。

    卫临瞧着黑蟒忍住笑意,指尖聚起一道灵力,点在黑蟒的额头上。黑蟒的脑海里顿时就多了两个人的形象。

    黑蟒不明所以,只听卫临神色凝重的对它说:“你马上带他走,去找这两个人。找到他们以后告诉他们,无论我有没有去找他们,秘境结束以后他们都必须马上带着这个孩子回鬼谷。”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刑思明的追杀下逃脱,将孩子带在身边根本就不现实。更何况孩子早产,他怕拖延的时间太久,没有了母体汲取养分和保护的幼崽会夭折。

    鬼谷里有一个灌满了帝流浆的温泉,用来养护幼崽再合适不过,完全可以弥补早产带来的影响。

    黑蟒变大了不少,嘶嘶了两声,叫卫临坐到它身上来,它带卫临一起走。

    卫临却摇头道:“我不跟你一路,你的任务是将孩子送到白虎和九凤手里。那散仙的目标是我,与我同走一路,他早晚会发现孩子的。”

    他被抓了倒是无所谓,他有得是办法脱身,但孩子就犹如他的软肋,如果落到刑思明手里,他必定会很被动。

    黑蟒虽然还没化形,但并不是没有开灵智,卫临这么一解释以后它就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草原里它或许是霸主一样的存在,但对上一个散修,它就只是条肥硕一点的蚯蚓,根本就帮不了卫临什么忙,甚至可能还会拖后腿。

    黑蟒低头蹭了蹭卫临的小腿,嘶嘶两声告别,然后低头将挂在脖子上的大衣包袱抖了下来,张口将整个包袱含进嘴里,转身游向了远处。

    卫临目送黑蟒潜入密林之中,直到看不见它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小世界里黑蟒的修为不算低,寻常妖兽奈何不了它,而忙于寻找宝物的修士,也不会浪费时间抓一条没有攻击意向的黑蟒。

    孩子被它带走,比跟着自己更为安全。

    确认黑蟒已经游走以后,卫临立刻连吞两颗大还丹,然后毫不留恋的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在他走后没多久,刑思明落在他刚刚跪坐过的地方。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十分浓郁,低头看去,沾在腐叶上的血液刚刚凝结发黑,显然卫临并没有走多久。

    他冷哼一声,寻着血腥气继续追去。

    卫临一动,寻着翎羽而来的段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从移动的速度来看,卫临十有**是被人追杀了。

    以卫临的实力,这个秘境之内,能让他只能狼狈奔逃的人,除了刑思明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

    卫临还怀着身孕,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

    段玺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将灵力催动到了极致,巨剑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向卫临飞去。

    在巨剑临近一座沼泽林的边缘时,段玺感应到了一丝莫名的血脉牵制。他疑惑的看向感应的来源,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将近一米粗的大黑蟒。

    大黑蟒完全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看到他就呲溜一下钻进了树林里,安安静静的蛰伏了起来,似乎很害怕他似的。

    段玺说不上哪里奇怪,又急于赶路,很快就将神识从黑蟒身上抽了回来。

    待他飞远以后,黑蟒悄悄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左右环视了一下,确认无人以后,立刻钻出灌木丛向自己老巢游去。

    另一边,卫临并不是慌不择路的,而是有目的的一路向北。

    他其实并不是非要找鲲鹏,而是在拖延时间。

    他在赌,赌段玺会发现他被追杀了来找他。

    以段玺那谨慎的性格,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给自己一根除了漂亮就没什么用处的翎羽,还耳提面命的要求他必须随身携带着,不准丢到储物戒里。

    只怕这翎羽,也是一个追踪他行踪的工具。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和散仙与之一战,哪怕他破开封印动用妖力。

    散仙是除飞升上界的仙人以外的最顶峰,他现在不过是渡劫后期,哪怕他在同阶里再怎么厉害,等级的鸿沟也是无法逾越的。

    但真要是被逼到了绝境拼死一战,倒也并不是不能和刑思明同归于尽,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卫临拼尽全力奔逃着,而后方的刑思明依旧穷追不舍,就好像一条疯狗,咬死了就是不放。

    卫临不耐的啧了一声,期间他用了不少遮掩气息和混淆视听的手段,但刑思明却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十分精准的捕抓到他的位置。

    他身上肯定有什么地方被刑思明动了手脚,否则单以神识追捕,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会精确到百分百。

    卫临一边御风飞行,一边仔细回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缓缓浮现在脑海里。

    他想起一个月前,还未离开天门时,那个细作曾握过他的手,虽然马上被他躲开了,但确确实实是握上了。

    应当就是那个时候动了手脚。

    他终于想起那只让他分外熟悉的蝴蝶在哪里见过了,是在师尊的亲手绘制的精怪图里。

    修仙界之内有一种没有任何攻击力,又寿命极为短暂难饲养的蝴蝶妖兽。这种妖兽翅膀上有一种特殊的磷粉,磷粉无色也无味,沾到人或妖兽身上后,会留存非常长的时间。

    这种追魂蝶会本能的寻着自己磷粉的气味飞去,于是便被用来追寻目标行踪。

    因为引魂蝶磷粉无色无味不会被人察觉,又极其稀少珍贵,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蝴蝶存在,便是卫临也在书中图册见过,活生生的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所以这也是为何他第一时间只是觉得眼熟,却没有想起的原因。

    也不知刑思明从哪里弄来的引魂蝶,他杀了引魂蝶以后,刑思明居然丝毫不受影响。若是不想一直被追杀,他必须得尽快将引魂蝶的磷粉清除掉。

    但距离沾上磷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那么长的时间过去,引魂蝶的磷粉早已渗透进皮肤血肉之中,想要清除谈何容易

    卫临暗暗咬牙,既然清除不了,那么想办法掩盖一下,也是能拖住刑思明追杀的速度的。

    白泽除了通世间万事,晓万物之形貌以外,还对阵法颇有研究。卫临从小被白泽教导长大,阵法的造诣并不低 。

    他放弃了飞行奔逃,停在一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他迅速找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以花草木石摆下一个小型的封印阵,隔绝了自身所有的气息。

    这个封印阵原型是一个专门用来封印凶兽的阵法,封印阵会完完全全的将阵法之内的妖兽与外界隔绝开来,外头的人无法进入阵法之内,而阵法里的人也无法出去。

    混沌就是被这个封印阵封印在鬼谷地下的。

    这个封印阵如果为圣人所布,可是连天道都能骗过去的,否则当年量劫也不会有那么多洪荒生灵留存下来。

    卫临也不怕自己出不去,因为他深知阵法的缺点在哪里,想要出去那是轻而易举。更何况这并不是最为正规的封印阵,没有生命单靠灵石支撑的阵法,一但耗尽了灵石的灵气以后,自然就会自行崩溃。

    布下封印阵后,卫临便在山峰处稳坐钓鱼台。接下来,他只需要在阵法崩溃之前,尽快将自己的伤势治疗好,并且让自己的战斗力回到巅峰。

    否则一但阵法崩溃,就算有段玺找到了他,拖着受了重伤的自己,两人未必能逃脱刑思明的追杀。

    除了疗伤以外,让他更头疼的还是那追魂蝶的磷粉。他不可能真的等到磷粉自然消退,他没有时间,刑思明也不会给他等待的机会。

    天色已经完完全全的入了夜,乌云将月亮遮蔽了起来,暗沉的天空没有一点光亮。因为有封印阵的隔绝保护,刑思明果然失去了他的行踪。但刑思明并没有放弃寻找他,靠着他留下蛛丝马迹找到了这座山脉。

    血腥气到这座山脉之后就断绝,刑思明并不认为真叫卫临逃脱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卫临就藏在这群山之中。

    山脉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想要在群山之中找到一个渺小的人并不轻松。

    刑思明也不找,干脆就站在原地,神识将整座山脉覆盖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卫临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掩盖了气息和引魂蝶的磷粉气味,但他总不可能在这山里躲一辈子。只要卫临一动,他的神识立马就能将其锁定。

    接下来,就看是谁更有耐心了。

    封印阵除了隔绝气息以外,连着段玺对自己那根朱雀翎羽的感应也被切断了。

    此时他已经非常接近山脉,当联系被切断时,他心慌了一瞬间,以为卫临被刑思明抓住带走,并且发现了翎羽的追踪效用。但他转念一想,卫临不是会束手就擒的性格,哪怕拼着两败俱伤,他也不可能让自己落到刑思明手里。

    比起被虏,卫临用了什么方法藏起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吊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因为失去卫临的行踪,始终不敢放下来。

    段玺合计了一下,或许他该先去翎羽联系最后出现的地方查探一下。

    如此打算着,段玺继续御剑飞行。当巍峨险峻的山脉映入眼帘时,同时也感应到了刑思明那强大阴冷的气息。

    段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能发现刑思明,那么刑思明肯定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此时再收敛气息并没有任何意义。

    原本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刑思明果然侧身转头看向他,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如毒蛇般阴冷的笑容。

    只听刑思明道:“本尊的好儿子,多年未见,连一声爹都不会喊了吗?”

    他语气无奈又轻柔,就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在包容着叛逆又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段玺脸上满是狠戻和仇恨,他直接光明磊落的落在刑思明身前,收起巨剑握在手中,握着剑柄的五指用力到泛白。

    他冷笑一声,“邢宗主别来无恙,上一次见面,也不过是在数月前,何来的多年?更何况,我父母早亡,邢宗主莫不是认错了人?”

    这是明摆着骂他死了,刑思明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

    他眼神阴鸷的盯着段玺,下颚微抬。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祝我一臂之力,你以前那些大逆不道的行为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你始终都是我的好儿子。你若祝我掌控洪荒遗址,掌控整个修仙界,我可以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他的眼神像是施舍,像是命令,但更多的却是高傲的睥睨。就好像段玺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刑思明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飞升上界,否则之前他大可不必直接兵解成散仙。

    他要的,是那块遗失的无上宝地,是成为掌控全修仙界,连天道都要忌惮的的世界主宰。

    刑思明眼底的疯狂令人心惊,有时候段玺真的弄不明白,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对他只有满腔仇恨的自己会舍弃仇恨帮助他

    以前不知道母亲死亡真相,与卫临互相残杀的时候不会,现在知道了真相,又与卫临纠缠不清了以后更加不会。

    从知道卫临并非人族而是女娲后人之后,段玺就知道了刑思明为什么在几百年前设局欺骗了他的母亲。为的就是通过他母亲找到真正的鬼谷所在地,找到关于洪荒留存下来的相关东西,以及……

    用卫临的血脉,打开那片遗失的洪荒之地。

    从知道卫临的真实身份以后,他就一直让人查找关于洪荒的一切。在一本古籍之中,明确的记载着圣人后人的血脉,是打开洪荒遗址的关键。

    他不知道刑思明是通过什么方法发现了卫临是女娲后人,但刑思明想要用卫临献祭,那就必须得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他提起了手中的巨剑,虽然没有说话,但手中的剑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刑思明盯着他微微眯起双眼,“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段玺依旧没有说话,但巨剑上却燃起了朱雀真火。

    “好,好,好!”

    刑思明连道三声,气极反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既然你一心要忤逆我,那我也只好除了你这拦路石了。”

    谈不妥的父子两,一言不合就开始大打出手。

    卫临先前应对的吃力,无非是要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没有本命法宝在身,实力大大削减。

    而段玺是个妖孽这是全修仙界都知道的事情,在化神期都能越级在渡劫后期的卫临手下不吃亏,更别说现在与卫临同为渡劫后期。

    哪怕有等阶的鸿沟在,刑思明想要轻松拿下段玺,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躲在封印阵里的卫临早已将伤势治疗得差不多了,段玺到来的时候他恰好从入定之中醒来,不可避免的看了一出父子相残的好戏。

    段玺的态度他看得很明白,那种毫不掩饰的恨意,或许他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他垂眸看了眼已经恢复平坦的小腹,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

    那边段玺与刑思明缠斗得正酣,卫临却看起了好戏。

    他倒是不怕段玺吃亏,一点要现身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他盘膝而坐,手肘撑着下巴,仔细分析段玺和刑思明的实力到底进步到了什么地步,而若是换上自己,又该如何破解。

    段玺再如何妖孽,刑思明毕竟也是个散仙,两人过了数百回合后,段玺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刑思明不见力竭,察觉到段玺的攻势弱了下来以后,出手的招数越来越狠辣,分明是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存心要杀了段玺,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看着段玺落了下风,卫临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出手的时候,一只浑身浴火的朱雀神鸟虚影从刑思明的胸口处飞出,而后冲天而起。

    巨大的朱雀虚影照亮了整个夜空,声声凄厉的长鸣刺入耳膜,震得人心神动荡,差点灵魂被震出肉身。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护着这个逆子!”

    刑思明脸色极为难看,气得双手发抖。

    “娘……”段玺瞳孔微缩,看着眼前的保护他的朱雀虚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卫临一眼就认出了那只朱雀,就是已经死去多年的段鲤卿,段玺的生母。

    卫临眼中的漫不经心褪去,被戻气和仇恨占据。

    他倒是奇怪为何一直找不到段鲤卿的另一半神魂,原来是被刑思明封印在了他身体里。

    他怎么敢?凭他也配?

    卫临想起自己发现段鲤卿的魂灯熄灭以后,用追溯镜看到的段鲤卿的死亡景象。

    就是眼前这个人,伪装成自己,毫不犹豫的一剑刺穿了段鲤卿的心脏,然后一边微笑着说爱段鲤卿,一边将段鲤卿的身体拆解炼化。

    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嘴上说着爱她,却能毫无负罪感的做下这种事情。

    仇恨几乎蒙蔽了他的双眼,卫临差点忍不住撤了封印阵,亲自取了刑思明的狗命。

    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了冲动,刑思明留着还有用,还不能让他死。更何况干脆利落的就杀了他,可就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刑思明千般算计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计划落空,被他这个黄雀夺走所有成果。然后再一点点的,将他加注在段鲤卿身上的痛苦,全都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交接,更新极度不稳定,月中过后我会开始日六补回来的orz

    崽崽:窝是想出来,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啊啊啊啊!(惊恐.jpg),,网址m..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