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脖子后面有纹身吗？”
夏蚀星冲宁郁招了招手, 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朝大学老师顾元成的脖子后面示意。
“昨天根本没看清楚啊……”宁郁也小声到，“昨晚光线太暗, 人又多，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只能看个性别。”
夏蚀星失望的用脚尖在影子上点了点, 谢寒见的声音在他耳边悄然响起：“我昨晚才来，没接触到他。”
夏蚀星微微颔首。
不管怎样, 这充分说明，这个自称大学老师的玩家顾元成有问题。
还有此时惊惶不定的詹若琳，这个跟皮夹克大姐姐方星南住一起的女玩家肯定跟方星南的死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是怎样的关系。
蓄意谋杀, 还是冷眼旁观？
如果能从詹若琳那里得到更多信息，说不定能了解到工作室的更多信息。
但是詹若琳此时惊慌的仿佛是误入狮群的小鹿, 紧张地四处张望，尤其注意到夏蚀星的视线后，吓得更是走的更远了。
看来刚才还是吓到她了。
夏蚀星无奈地想到，看来只能等回去后再找机会询问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工作室的外部。
踩在平整的土地上，面前是一片茂密的果园。
只是果园长得十分不符合自然规律, 热带温带亚热带各种地方的果树都有，还都违和的在同一个季节挂果。
高大的果树，低矮的灌木, 都是硕果累累, 万紫千红，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丰收的喜悦, 只有一种违和的怪异。
果园的周围, 是一片朦胧的白雾, 打在灌木上也有白色的晨霜，看起来一副生机勃勃的和谐模样。
但是玩家走在果园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暖，倒是有些冷冽，冷到了骨子里头。
“啊！”
詹若琳惊慌的躲避夏蚀星时，脚下绊到了树根，摔得一屁股坐在树根上，摔得屁股都疼了。
“女士，需要帮助吗？”顾元成绅士地向詹若琳伸出手，詹若琳却顾不上眼前的手，表情惊恐地指着树根的底下：“有……有人！”
“什么？”顾元成顾不上风度，立刻蹲了下去。
这棵树十分高大，树根高高拱起，盘根交错着，一直延伸到了铺满落叶的土壤里。
拱起来的树根底下同样是树叶，顾元成立刻折断一根树枝，把里面的树叶全部扒拉出来，除了树叶，树枝，一些略干枯的野果子和可能是鸟类的细小骨架，什么都没有。
詹若琳的尖叫吸引了其他玩家齐齐汇聚过来。
顾元成没找出东西时，宁郁莽气的用树枝把树根底下的土壤给扒开。
土壤里倒是有一些白色的骨骼。
夏蚀星都不用把骨骼捡起来，只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森林里有白骨很正常，不一定是人骨。这些是小型动物的骨头，还没我们小腿高的那种。”
森林里，动物死后的尸骨除了成为食腐动物的食物，也会成为植物的养分。在尸骨附近的植物会吸收着尸骨的养分，生长的格外茂盛。
甚至有的可能是从动物的排泄物里发芽的种子，从动物毛发里无意中携带的种子，就地在动物尸骨上落地扎根。
顾元成有些失望，还是温言软语地安慰：“没事，不是人骨，没吓到吧？”
詹若琳脸色惨白地摇头：“真的有人！”
“就是方星南，我看到她了！”
夏蚀星微微皱眉：“你怎么确定是她？”
詹若琳：“是她的脸，她就在树根底下看着我，还对我笑！”
夏蚀星从近处看到，詹若琳的瞳孔已经惊恐的放大，情绪达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夏蚀星刚要缓缓，突然有个女玩家开腔刺道：“嗤，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自己杀了人心虚，看什么都像是方星南。”
夏蚀星扭头，那个女玩家他不知道名字，只记得昨晚也抽取了冷兵器，一把匕首，耍匕首的手十分熟练灵活，像个练家子。
女玩家的性格也像一柄开刃见血过的匕首，眼神犀利，嘴巴刀子似的不饶人。
詹若琳气的大叫：“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你们不相信我就算了，等你们也遇到了就知道了！”
她疯了一样跑开，独自一人朝着果园深处跑了进去。
果园的雾气太浓，夏蚀星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子隐没在了雾气里。
“等等，别急啊！”
夏蚀星连忙呼唤詹若琳，他还等着问问她方星南怎么死的。
“我帮你去叫她！”宁郁热情地跟着詹若琳跑了。
趁宁郁一走远，暴发户颠儿颠儿蹭了过来：“美女，你穿着裙子不方便爬树摘果子，不如我帮你。”
夏蚀星敷衍的笑了笑：“好啊，谢谢。”
他眼神依然紧紧追随着宁郁的方向，脚步快速地跟了过去。
现在他不由后悔自己搞什么民国风情，旗袍太窄了不方便行走，侧面开叉还导致灌木刮的他的腿好不舒服。
夏蚀星受不了这委屈，手抓住一根灌木：“小的们，给我退！”
在别的玩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心冒出了一根小小的蔷薇藤，缠上了灌木，正在用植物特有的方式交流着。
下一秒，在其余玩家讶异的目光中，乱七八糟长着的灌木齐齐往两边分开，给夏蚀星腾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暴发户：“美女，你怎么做到的？”
夏蚀星：“我本是百年人参成精，这些都是我的小弟。”
暴发户立刻改口：“人参娘娘，我太胖了不方便爬树摘果子，可以帮我吗？”
夏蚀星：……
你可真是个能言善“变”的人才。
谢寒见轻笑：“你是人参精，那我是什么？”
“是酒，人参泡酒，”夏蚀星低声一笑，“壮阳哦~”
谢寒见：“有机会我一定给你展示一下酒是怎么泡人参的。”
“啊——”
夏蚀星突然听到了宁郁的一声惨叫，他直接提起裙子大步大步走了过去，白花花的腿看的暴发户眼都直了。
“嘶溜，这人参一定是白参，好白……”
话音刚落，暴发户感受到面前的地上突然有一道拉长的黑影闪过？
谢寒见：白参白不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灌木丛的刺扎的很疼，让这胖子一起感受一下！
灌木丛让开路后，果园显得好走了许多，暴发户刚要快步跟上去，然而灌木丛已经快速合上了，他一个不提防，被带刺的灌木扎的龇牙咧嘴。
“人参娘娘，你的小弟们不乖啊！”
夏蚀星：他们听话才专门对付你。
“醋王，开心了吗？”
谢寒见矜持道：“还行。”
夏蚀星失笑在心里摇头，这家伙，明明一起游泳时也不是没穿过沙滩裤，还是这么爱吃醋。
他记挂着宁郁，没管被扎的死去活来的暴发户，快步朝宁郁尖叫的地方走过去时，看到宁郁一见到他仿佛见了救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詹若琳疯了！”宁郁指着远处白雾里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道，“她刚刚摘了颗石榴，就疯了。”
那个身影不断地晃来晃去，双手抱着什么东西，发出诡异的笑声。
身后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是后面的玩家也追了上来。
夏蚀星快速过去看，宁郁怕怕地跟在夏蚀星的背后，让夏蚀星十分无语。
走到近处，夏蚀星看到詹若琳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踩到了刺和木屑也毫无察觉，仿佛不知道痛一样，脸上带着痴笑，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好像是真的疯了……
夏蚀星见多了疯子，对詹若琳此时的状况有个大概的猜测。
这好像是，受惊过度导致的失心疯。
“对了，什么石榴？”
“这个……”
宁郁强行提起嘴角，笑的十分别扭，抬手指着詹若琳身后的果树。刚才他就是看到那果树才吓得惨叫，兔子一样窜到远处去等夏蚀星。
那棵不高的石榴树上，挂着红彤彤的圆果子。
但是每张果子上，都有一张人脸。
是方星南的脸。
“人头……嘿嘿……人头……”詹若琳抱着石榴傻笑着，张开嘴直接连皮一起啃了一口，“生的！嘿嘿！生的！”
人面石榴内部是红彤彤的石榴籽，但是流出来的却是浓稠的血液一样的果汁。
詹若琳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血红。痴笑之间，牙齿红红白白，仿若吃了生肉。
“她刚才是主动摘了石榴才疯的吗？摘石榴之前石榴是这样吗？”夏蚀星记得，刚刚路过的水果分明都很正常，怎么这石榴突然就变成了人面石榴。
“我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石榴已经在她手里了，树上的石榴已经是这鬼样子了。”宁郁无辜道，他毕竟是后面追上来的，迟了一步。
“走远点！”顾元成突然一声厉喝。
宁郁还没看发生了什么，猴子一样灵活的抓住夏蚀星就往后窜。
站稳之后一看，詹若琳啃了石榴后，仿佛陶醉在美味中，傻站在石榴树下。
石榴树上所有的人面石榴，睁开了眼睛，仇恨地盯着詹若琳。
“你们看！”
宁郁刚出声，被夏蚀星狠狠捂住嘴。
傻子，这时候出声想替詹若琳拉住人面石榴的仇恨吗。
詹若琳的脑袋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边缘不整齐的有些眼熟。
“像牙印，”顾元成压抑着声音，“人的牙印。”
而且是詹若琳自己的牙印。
她刚刚咬在人面石榴什么地方，这个牙印就出现在她头上的什么地方。
一阵冷风吹来，石榴树上的人面石榴齐齐开始咀嚼，詹若琳的脸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牙印，仿佛被无形的啃噬着。
但是她没有任何惨叫，脸上带着诡异的痴笑，直到彻底被咬烂，留下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下。
无头尸体倒地的瞬间，快速流失水分变得干瘪，就像是一枚成熟后落地太久的果子，被风吹日晒的干瘪，直至腐烂融化，化为石榴树的养分。
铺满落叶的土壤上，只留下了詹若琳的衣服，灰扑扑的，干枯腐朽的像是废弃的衣物。
果树把詹若琳彻底吸收了。
吸收后，石榴上的人面变成了詹若琳的脸。
玩家齐齐无言。
“我就知道，采水果这么浪漫的事不是游戏风格……”宁郁讷讷说道，“果然还是惊悚夺命版本。”
谢寒见突然在夏蚀星耳边到：“不一样。”
夏蚀星没出声，歪了歪头示意疑惑。
“你仔细看现在石榴上的人面。”
詹若琳的脸，完整的，带着临死前毫无痛觉的痴笑。
谢寒见再次提醒：“刚才方星南的脸是扁平的。”
“不都是扁平的。”夏蚀星乍一看，觉得石榴上的人面比较像是照片拓印上去的，有些僵硬。
而且石榴到底大小有限，跟人头比差距太大，是浓缩尺寸后的拓印。
“不，是像贴在镜子上的扁平，被压扁的肌肉感跟自然舒展的肌肉感不同。”谢寒见在“扁平”“压扁”上加重了语气。
夏蚀星恍悟，继而想到方星南死后出现的那扇门，突然惊悚。
“你说，玩家死在果园，脸变成水果。死在书房，是不是就变成书？”
谢寒见：“工作室里的文字全是黑白两色，尸体如果变成文字，那么血液也会变成黑色。”
夏蚀星抬起手，他的还残留着那种物质独特的气味。
“油墨……”
那扇门，门底下的油墨，不是油墨，是方星南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