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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早餐如往日压抑沉默,玩家们机械进食,直到有人嘀咕了一句,“管家没有出现。”

    千梧的余光里,江沉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吃着炒蛋,仿佛两小时前的活修罗压根不是他。

    稍后,一个女佣从外面进来,顺着长桌的另一端来到江沉面前。

    “江沉大人。”肥长的脸上沾着一滴半凝固的暗红的血,她问道:“昨天夜里您在哪?”

    江沉从容放下叉子,“在祠堂,后来又去了管家的房间。”

    “管家死了。”女佣为难地说道。

    四座寂静,窒息蔓延,玩家们倏然惊惧地看过来。

    千梧抬眼,掠过众人神情复杂的脸,而后垂眸无声一笑。

    “杀死管家,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摩挲着马克杯细细的杯柄问道。

    女佣当机了好一会,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庄园里的一切工作必须照常进行,今晚,请各位大人如常参加面试。”

    “那就是说,不会有惩罚了。”千梧放下马克杯轻声道。

    江沉对他勾起唇角,“都跟你说了,规则里没禁止的事,做了也无妨。”

    凉亭里。

    “不是我说,你这个人也太草了?!”彭彭颤抖地指着江沉,“杀NPC啊你!”

    “还是个力大无穷的活死人NPC。”钟离冶在一旁云淡风轻地补充。

    彭彭:“还是个力大无穷的活死人NPC!!!”

    “你是复读机吗?”江沉瞟他一眼,“我以为昨晚分别前,我很直白地表达了要去杀管家的意思。”

    “没有!你只说了句事已至此,不得不为,晚安!你还跟我说晚安!!”彭彭手指疯狂哆嗦。

    钟离冶叹息一声,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这就是大人要去杀人,小孩子先回房间的意思。”

    提起昨晚,江沉有些厌恶地撇开视线,说道:“起初我也没完全动杀念,只是客气敲开他的门希望他能割破手指在千梧的名字上打个叉。他不是说,会尽力满足要求么?可他转身就要捏我的头,就像第一天晚上对那个走丢的小可怜那样。”

    彭彭立刻表演了个安静如鸡,耸着肩膀,仿佛已经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疼痛。

    “我便不能让着他了。”江沉收回视线,省略掉其中的凶险过程,只浅淡总结道:“管家先生确实天赋异禀,筋骨和肌肉都奇异地结实,为了杀他,军刀差点崩了刃。”

    彭彭一屁股摔在石凳上,瞳孔地震,好半天才说道:“你你你……说好的冷静天赋爆表的大佬呢?!你有想过这个副本结束后你怎么结算吗?”

    江沉闻言拉起袖子,凝视着胳膊上的深蓝说道:“怎么结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信自己昨晚把冷静天赋发挥到了极点。”

    “……”

    江沉慢条斯理道:“发现族谱撕不烂,我去找了笔和石头,又发现外物划不上去,于是我去找管家借血。管家不仅不借还想杀我,我决定反杀他。这一系列变故里,我哪一环不冷静了?”

    彭彭的眼神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沉嗤笑一声,“如果昨晚像你那样慌得原地旋转,今天早上死在庄园里的就是千梧了。”

    钟离冶抛玩着一颗小石子,听到这玩味一笑:“修罗江少帅,果然名不虚传。”

    江沉看他一眼,又无所谓地撇开视线去。

    倒是千梧,听到修罗江少帅这几个字后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那么,屈樱呢?”钟离冶扭头问道:“你昨晚怎么跑出来的?”

    屈樱神色如常,说道:“演戏吧,装作害怕服从,他以为要得逞了,我趁他恍神往外跑,他在后面用凳子砸中我右胳膊,但还是叫我跑出来了。”

    “他恍神了?”千梧敏锐挑眉,“为什么?”

    “不知道。”屈樱含糊摇头,“可能是我命大。”

    “我说你怎么一直托着胳膊。”彭彭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向钟离冶挑了挑眉毛。

    钟离冶冷漠脸:“别看我,我是兽医,治不了人。”

    屈樱笑着说,“没设么大事。对了,修罗江少帅是什么梗?”

    “这你都不知道么。”钟离冶淡淡道:“大概两年前吧,那起出名的恐怖.分子直播撕票事件。被绑架的人是江沉的女副官,歹徒接通直播虐杀肉票,江沉亲自带队潜入击毙歹徒。”

    屈樱惊讶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钟离冶解释道:“但以帝国的价值,应该先断直播,再活捉罪犯审判。江沉罔顾人质安全,当着直播一枪爆头,又接连十几枪把人打成血泥。那时江少帅才刚重掌江家军权吧,媒体都在带节奏说,这种冲动嗜血的人怎么能执掌军权。”

    “江家带的是帝国护卫军。”江沉平静地解释:“帝国护卫军指挥官,理当如此。”

    千梧别过头看着远处的古堡微微出神,仿佛没有参加对话。

    他记得那件事。在镜头里,护卫军官的枪口指着那反社会的人渣,而江沉的枪口原本确实是朝着直播镜头过来的。可就在他开枪切断直播前一瞬,那人张狂地叫道:“我会毁灭这世上一切代表虚假美好的符号。青云直上的女副官,装模作样的慈善者,最高学府的校长,还有那个被称为上帝的眼泪的大画家——”

    便是听到最后几个字,镜头前江沉的枪口调转了方向。

    “那我便多一秒都不能留你了。”

    年轻的江少帅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罔顾人质,砰然开枪。

    “无论如何,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江沉的声音把千梧的思绪拉回来。

    “管家已死,庄园主连续两晚失手,猜猜他今晚会选谁?”

    千梧说,“应该是最软弱怯懦的人,大概还是那个女高中生。”

    屈樱立刻道:“交给我,我待会就去和她同步线索,帮她演练。”

    钟离冶却摇头:“没用。我们最多只能帮她演练,却无法保证救得了她。只要副本继续,总有玩家会丧命。当下之急,要迅速想办法破局。”

    “我有一些想法了。”千梧说道:“但还不能确定,还有一些机制上的问题没想清楚,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

    离开凉亭,江沉问千梧道:“昨晚你和女鬼说什么了?”

    千梧看着远处来往忙碌管家丧事的女佣,说道:“她确实是第一任新娘,名叫唐剪烛,在嫁给庄园主一年后凭空而亡,化作厉鬼。老太婆的照片是她的画,她想通过画传递情绪。他们三个的恩怨我还不太清楚,但我猜老夫人、管家、庄园主都是她的仇人。她要报仇。”

    江沉消化了一会,说道:“可老妇人和管家都已死。”

    千梧点头,“现在只差庄园主。我猜测,老夫人当年是唐剪烛杀的,管家是她第二个目标,但管家在濒死时得到了巫术的解救,变成半人半鬼,庄园主则完全侥幸逃脱。大概也是巫术庇护,在夜晚力气会变大,但白天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只能躲在园林里。”

    “已经很清楚了。”江沉问道:“你在顾虑什么?”

    千梧说:“昨天,她说你做到了她一直做不到的事。”

    江沉淡淡点头,“你不明白她以鬼之力为什么杀不了庄园主和管家。”

    千梧轻轻叹气:“没错。”

    江沉忽然又问,“你刚才说,那张照片其实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女鬼的画?”

    千梧点头道:“她画出了她心目中老太婆真实的嘴脸,藏在日记里,放在祠……”

    他没有再说下去,猛地扭过头看着江沉,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到底是谁的日记?”

    江沉轻轻一笑,“我也正有此困惑。”

    *

    因为直播里那一声枪响,刚刚夺回江家大权的江沉再次站上风口浪尖,媒体的质疑如同一梭接一梭的子弹。那是来自明里暗里对手的攻击,背后的人想要搅起举国舆论,把屁股刚坐稳的年轻少帅拉入深渊。

    那时千梧已和江沉分开一年,刚在世界艺术殿堂举办过画展,风流而天才,没有权势,没太多财富,却有着几乎全世界人疯狂的喜爱和追捧。所谓“上帝的眼泪”,近乎被奉为神祇。

    千梧接受了一家杂志的人物专访,在录制前,主动提出加一个问题。

    “您有关注最近江指挥官的新闻吗?”

    “嗯。”

    “在恐怖威胁笼罩在帝国头顶时,您怎么看待他的鲁莽行为?”

    千梧想了一会后在镜头前回答道:“在帝国最需要时,江少帅用人民赋予他的强权守卫了安定。”

    主持人在现场愣住,那之前接受专访的人都会提出加这个问题,批判一番以彰显自己的时事洞见。她没料到千梧会是和所有人都相反的回答。

    千梧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有料到,先打镜头还是先打坏人,居然能成为热议。或许是艺术的包容性降低了我的道德敏感,但我真切地觉得,在保证帝国安全和呵护人们眼睛之间,果断选择前者,帝国护卫军指挥官当如此。”

    在话题的最后,千梧还是把讨论拉回了艺术。

    “既然大家都这么见不了直白的东西,艺术者的创作也应该有所收敛吧。”他对着镜头眨了下眼睛,又偏过头去笑着说道:“但那是别人,我是不会收敛的。”

    一个被宠坏的冉冉升起的时代艺术家。

    被恶毒媒体辛苦搅起的节奏在那次专访后竟慢慢地散了。在那样一个全民舆论中邪的时刻,江沉有权有势,却灭不了邪火。他缺的,正是一个置身事外又举足轻重的盟友,替他四两拨千斤。

    千梧与他站在岁月的两端遥遥相望,他为了千梧不计后果开那一枪,千梧回以一个艺术家的人格替他背书。

    -

    “我们好像一直是这样。”千梧忽然喃喃道。

    江沉正捧着从他枕头底下翻出的日记本,抬眸问,“什么?”

    “没事。”千梧抚了下额头,像是拂去过往的记忆,问道:“管家半人半鬼,哪是那么好杀的,昨晚到底什么情况?”

    “你是被彭彭传染了吗?操心那么多。”江沉平静地翻开日记本,“今天心情如何?”

    “还可以。”千梧顿了顿,又说道:“还不错。”

    说话间江沉已经翻开了日记,“你把那副照片画收起来了?”

    千梧说道:“没有啊,还在那。”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顿,老太婆照片不翼而飞。江沉捻起纸页捏了捏,发现质感已经变了,不再破败易碎,纸张柔韧带着些许温度,仿佛人的皮肤。

    “日记变了。”

    千梧感到一阵兴奋沿着神经悄无声息地蔓延,他无意识地催促道:“这就是剪烛的日记,翻开它。”

    他露出好奇心被吊到顶点的小孩一样的神情。江沉看他一眼,翻到了下一页。

    皮肤般柔韧而透光的纸页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2月9日

    他美好得如同阳光明烈,照在我身边时又如是和煦。和他在一起,我常常会忘记自己的相貌,觉得真真正正是一个公主。

    3月15日

    去见了他妈妈,真可怜,生了那样奇怪的病。他一无所有,家里的钱都填进治病的无底洞。

    4月2日

    他喝醉了,他说想娶我,但他不能。嫁给他,我就不是富家小姐了。

    但我早已坚定。

    4月7日

    父母让我失望,他们竟如此看不起人!

    4月9日

    我做了一个决定。

    4月10日

    妈妈非常不赞同,但她还是把传家宝偷偷交给了我。她劝我三思后行。

    4月12日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要结婚了,婆婆的病也能治好,我把传家宝卖掉的钱都交给他打理。他问我想怎么用这笔钱,我只说想买一个和从前家里差不多的庄园,他同意了。

    4月15日

    庄园主夫人是我。嘻嘻。

    ——江沉飞快地往后翻,大婚后的生活平静美好,日记渐渐地变少了。

    直到又一条。

    12月25日

    昂贵的巫医果然厉害,婆婆的病就这样好了。有多久没见她咳血了?她是个和蔼的老人,理应长命百岁。

    1月14日

    我看见了什么!他和一个女人在花园里打情骂俏。他说,家大业大,该再娶一位美丽的太太了,总要有人能带出去应酬。

    这么久了,原来他一直都介意我的相貌……

    1月15日

    我绝对不允许。

    1月16日

    婆婆竟也找我谈话,我从未见过笑得那么可怕的老太婆,我要离开这里。不,我要阻止他娶下一个女人!

    1月18日

    庄园里竟然在筹备婚礼了,而他竟然消失了两天!我去询问管家,管家的笑也可怕极了,说他今晚会回来,还要见我……

    最后一条日记,变成了凄厉的血红色。

    江沉指腹摩挲着那行字,低声道:“是红蜡油凝的。”

    红蜡油写道:“他竟想要赶我离开。我不肯。他在装饰好的新房里摁住了我,管家用刀把我的头割下。我的血滴落进他即将新婚喜蜡的灯笼里,带着永生永世的诅咒,挂在他新婚洞房门口。”

    “我,永远不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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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公告】

    在榜单上,未来几天会测试几个文名。包含关键字“神经”不会变,这就是我们相爱的暗号(。)感谢谅解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你们又双叒拿到金色线索。

    小神经给自己打着结冷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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