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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被过分安静笼罩的病房里,唯有贺憬西逐渐变了节奏的呼吸声分明, 一下又一下, 又沉又重,有无法形容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涌出。

    蓦地, 呼吸滞住, 他阖上了眼。

    他没有给她交代的, 何止只是他的行程?

    会馆那晚, 他车上有夏孟的女人掉落的香水, 他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只是吩咐司机扔了顺便清洗车,可他明明察觉到了她因此闹了脾气, 却没想过解释两句哄哄她。

    他是她男朋友,却没有给她一个交代解释。

    那晚, 她是不是很失望?

    女朋友……

    那晚在车上他用遮挡住她的脸,不曾带她见过郁随他们,她是不是也觉得委屈难过, 以为他把她当成了见不得光的女人?

    【……你愿意哄我的时候哄我,我对你而言,究竟是听话的宠物,还是床.伴?】脑海中倏地清晰浮现分手那晚她问他的话。

    还有, 夏孟对她说的那些混账话。

    是不是其他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法?

    那她呢?也一样吗?

    猝不及防的一下, 贺憬西心脏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钝痛蔓延。

    他抿住薄唇,抿得极紧,但即便如此,呼吸依然一下比一下粗.重。

    她该有多难过?

    一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汹涌, 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他在东城的第二天晚上她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挂了她的电话,告诉她他在开会,或许那晚就是夏孟出现在她面前的那晚。

    他在她受尽委屈,需要他的时候不仅没有在,还挂了她的电话。

    那晚……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当过去那些画面越发清晰,先前的那股钝痛便更为强烈汹涌,又像是化成了一根根的钢条,慢慢地一点点地刺入他身体里。

    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节奏再变,每一下都很沉很沉,难以形容的狼狈,更有浓稠的死寂和涩意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在他周身。

    是他一次次让她伤心难过,让她委屈。

    是他错得离谱。

    *

    蒋施施突然出了点状况,席墨远放心不下便先走了,临走前嘱咐谢秘书暂时不用进去,就让贺憬西自己呆会儿,但谢秘书实在担心。

    等了等,他到底还是进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近,推开门,原本想出声,那句“贺总”猝不及防地就被堵在了喉咙口。

    视线所及,他看到贺总垂着眸,俊脸没什么表情,偏偏深暗得像是要和外面的夜空融为一体,明亮光线倾泻而下,却只为他平添几分暗淡。

    甚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落寞和嘲弄就此渲染开。

    贺总整个人……

    谢秘书心头一跳,他总觉得昨天见到的贺总情绪失控已是极为难得,不想此时此刻的贺总更叫他找不到字词来形容。

    像是……覆盖了层死寂。

    紧张地咽了咽喉,谢秘书担心地走近,低声叫他:“贺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吧,毕竟您刚醒来,贺总,身体重要。”

    “照片呢?”

    突然低到极致的一句,谢秘书一时没听清楚。

    “贺总您说什么?”他问。

    眸底覆满深沉晦暗,贺憬西薄唇再掀动,哑透了的嗓音极其得低,浓稠的苦涩缠绕其中:“不是被拍到了照片?”

    谢秘书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还是在问桑小姐。

    他想到贺总喊着桑小姐的名字醒来……

    “已经拦下来了,”犹豫了几秒,谢秘书到底还是把拦下的照片找出来递给他,“我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有下次,您放心。”

    贺憬西接过。

    镜头里,有她从火锅店出来上了季行时的车,有季行时从药店出来递给她什么药和矿泉水,还有她在机场下车时差点跌倒季行时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似乎对季行时笑了笑,很信任他,不知角度问题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两人看着亲密无间。

    贺憬西呼吸重了重,下颌线紧紧绷着。

    谢秘书担忧:“贺总……”

    贺憬西却没有回应,只是盯着那些照片沉默良久。

    久到谢秘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越发着急的时候,他极为黯然的声音低低地再响了起来,周身的死寂像是缠上了话语,让人听之不忍——

    “有烟吗?”

    谢秘书微讶,尽管想劝阻,然而话到嘴边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默默找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带给他。

    末了,他到底还是憋出了一句:“贺总,您注意身体,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处理,贺家那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探望’您,并且还在打听您出事原因。”

    虽然郁随已经处理好了柳家那边把车祸的真相压了下去,主要责任也在柳家那,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毕竟贺家盼着贺总出事的人太多。

    “我知道,”眸色愈发晦暗,贺憬西哑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谢秘书摇头:“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贺憬西没有再应声。

    谢秘书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先出去。

    很快,偌大的病房里重新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啪”轻微的一声,打火机上方跳跃幽蓝火焰,衬得他暗沉俊脸更加的没有表情,他从烟盒中捻出了支烟点燃,抽了口。

    “咳!咳咳——”却神奇地被呛到,咳得他渐渐躬起了背。

    他阖眼,舒缓气息,重新将烟咬上唇角,烟雾弥漫,他神情愈发幽暗难辨。

    身体有不适,但他没有管,依然一口接一口沉默地抽着。

    脑海中那张脸挥之不去,他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找到昨天她的直播内容。

    【大家好,我是桑偌。】

    属于她的声音一遍遍地听,画面里,她笑靥如花,美得夺目,他目不转睛地看。

    情不自禁的,贺憬西指腹轻轻抚上她脸蛋,隔着屏幕,习惯性地轻缓摩挲。

    可惜,终究是假的。

    屏幕微凉,只有她才有温度。

    是夜,贺憬西将直播翻来覆去地重复,烟一支支地抽。

    直至天明。

    始终只有他孤单一人。

    *

    一周后,桑偌重回西城,先进行杂志拍摄。

    此次合作的杂志是《G》,同样是国内顶级的五大刊之一,一直明里暗里都在和《V》较劲。

    虽然她和郁随合作的电影只送去了国外电影节还没有在国内有宣传,总的来说目前的人气也不算特别高,但《G》的主编很看好这次和桑偌的合作,双方合作得很顺利也非常愉快。

    收工时候是傍晚。

    随着桑偌的重新进入娱乐圈,她个人工作室的相关也必须完善,因为有些细节没好季行时亲自去处理,所以今天他没有陪在桑偌身边。

    在桑偌身边的是舟舟和陶陶。

    上次吃火锅时桑偌得知舟舟受不了跟的艺人动辄辱骂后便问她愿不愿意重新到她身边来,舟舟自然愿意,于是现在舟舟再次成为了她的助理。

    至于陶陶则是她哥慕庭周安排的,是保镖,更是一个化妆技术超厉害的姑娘,也跟在她身边,暂时也兼任她的私人化妆师。

    桑偌先让司机送了舟舟回家。

    舟舟家离她这几个月要住的公寓有点儿距离,桑偌有些困,还有点隐隐的不舒服,便闭上了眼,嘱咐陶陶到了再叫她。

    陶陶应下,工作习惯使然,她时刻注意着车外动静。

    没多久,她发现后视镜中像是有辆车一直跟着她们,眉头微皱,她低声吩咐司机在前方改道,等改了道她发现那辆车并没有再跟着。

    她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二十多分钟后,保姆车进入公寓地下停车上。

    陶陶轻声将桑偌叫醒:“桑小姐,到公寓了。”

    眼睫颤了颤,桑偌缓缓地睁开眼,见陶陶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她缓了缓那股迷糊感觉,跟着下车。

    高跟鞋踩上地面的瞬间,她彻底清醒,抬脚带着陶陶往电梯那走。

    “桑偌。”沉而哑的男低音蓦地在身后响起。

    陶陶第一时间反应,极快转身,就见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朝她们而来,他臂弯里挂着一见显而易见是昂贵手工定制的西装。

    本就距离近,察觉到他似乎是想将西装披上桑小姐肩膀,她眼疾手快将他阻拦,挡在他面前,眼中防备。

    贺憬西脚步被迫顿住。

    他深暗的双眸始终一瞬不瞬紧盯着桑偌。

    察觉到她周身溢出的冷淡分明,微抿的薄唇掀动,他抬起手,看着她难以揣测的侧脸神情低声提醒:“你生理期,裙子脏了。”

    字字沙哑紧绷。

    陶陶闻言迅速扫过桑小姐身上的白裙,果然染上了一片艳色,但她们谁也没发现。

    “桑小姐。”她低声提醒。

    桑偌转身。

    目光碰撞,一个幽邃,一个平静毫无情绪波动。

    贺憬西喉间晦涩难言。

    “用我的衣服挡一挡。”声音悄无声息地又黯哑了两分,他的手仍保持着伸在半空的姿势。

    桑偌漆黑眼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不用了,”红唇撩起,她不温不火,随即又吐出两字,“杨平。”

    贺憬西俊眉微拢。

    下一秒,有脚步声响起,又很快的,一个男人出现。

    “桑小姐。”

    桑偌收回视线,看向此次从深城跟来的另一个保镖杨平:“借一下你的衣服。”

    杨平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谢谢,”桑偌接过,平静地披在了自己肩上,而后示意陶陶,“我们走。”

    贺憬西条件反射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桑偌!我有话要和你说。”

    速度太快,杨平竟没有来得及阻拦。

    他看了眼桑小姐,见她没有要他处理的意思,便站在了一旁等候。

    桑偌低眸,看向被贺憬西握住的手腕,长睫颤了颤。

    触及到她的视线,想到什么,贺憬西不得不松开。

    手得到自由,桑偌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就要走。

    “桑偌,我想见你,”溢出的嗓音沉而紧绷,贺憬西眼神紧紧地将她脸蛋专注注视,终是说出心上那句,“我想你,想见你。”

    低低的话语,似缠绕着深情缱绻。

    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停车场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意外地和桑偌的纠缠在一起。

    桑偌神色始终温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贺憬西,”黑白分明的眼眸和他对视,她开腔,嗓音不甚明显的低了两分,“别让大家难堪。”

    “对不起。”

    后半句,他分明艰涩的声音和她的一块响起。

    他喉结上下滚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瞬不瞬。

    呼吸隐约渐渐艰涩,薄唇掀动,从前最不可能是他说的话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骨深处溢出:“你还爱我吗?”

    桑偌依然平静地望着他。

    “我曾经爱过你,不撞南墙不回头,飞蛾扑火的那种,”她坦荡开口,没有怨,云淡风轻,“关于这份过去,我从不否认,可如今,我已经不爱你了。”

    没有刻意的冷漠,偏偏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皆让贺憬西回到了酒店那晚,他胸腔蓦地窒闷不堪。

    语顿一秒,桑偌继续:“既然你说对不起,如果我的接受能让你心里好过些,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可以吗?”

    有暗色在眸底悄然翻涌,贺憬西紧抿着唇,盯着她。

    “巧克力,”克制了再克制,他伸出左手提着的袋子,避而不谈她刚刚的话,只说,“记得你生理期就在这几天,如果疼,可以吃点,是甜的。”

    桑偌没有接,更没有低眸看一眼。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贺憬西,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她直接转过了身,“陶陶,我们走。”

    她带着陶陶进了电梯。

    然而下一瞬,那道身影同样跟了进来。

    桑偌闭了闭眼,声音显然冷淡了两分:“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我上楼。”他薄唇间溢出解释。

    拿出门禁卡,他刷楼层。

    20楼,就在她楼下。

    刹那间,有清冷的嘲讽覆上桑偌眉眼间。

    电梯上行。

    密闭的空间里,陶陶始终将桑偌和贺憬西分隔,时刻防备着。

    可她能阻拦人,却挡不住贺憬西看向桑偌的目光。

    她精致白净侧颜映入眼帘,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偏生有种隔了千山万水的无力感。

    贺憬西呼吸沉了沉。

    “桑偌,”他说,“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们能不能谈谈?”

    红色数字在一层层地往上跳跃,桑偌睨了眼。

    她侧首,对上他视线,轻描淡写又平静地问:“贺憬西,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你侄子贺知宴的女朋友,你这算什么?”

    “叮”的一声,20楼到了。

    有那么一秒的瞬间,贺憬西下意识地就想去扼住她手腕。

    “桑……”

    “小叔!”电梯门开,贺知宴的声音却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网址m..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