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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二)
    “咳咳咳!”

    竖着耳朵偷听的方愈被口水呛着, 当场咳成了一个傻逼。

    “酒心就算了,猫屎是什么比喻,还喝?!”

    方愈脱口而出, 一脸嫌弃:“这也太恶心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然后方愈扭过头,就对上乔安凉凉的眼神。

    “你果然是在偷听。”

    乔安平静地笑了一下:“呵呵。”

    方愈:“...”

    卧槽!她果然被刺激变态了!

    方愈被“呵”得头皮都麻了, 烧着针的手一抖, 险些没把手指烧了,抱着手惊恐地瞅着她。

    乔安没搭理他, 她转过头,李稷还白着脸,紧抿着唇看她。

    他实在生得一副好皮相。

    长眉凤眸,面如冠玉, 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淡色的唇瓣,当他垂着眼时, 长长的睫毛便在眼帘扫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着唇,侧脸清隽而冷淡, 意外的秀美。

    如果说殷云舟是人间无争的俊秀温润,那李稷就是谪仙般的绝代高华。

    但是他这个仙, 又不是那么超脱出尘的纯白,他好像永远压抑着什么,永远隐忍着什么, 以至于身上都总是似有若无笼着一层薄雾。

    于是从那高贵禁欲的气质, 竟生生酿出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撩拨诱人意味来

    ——让人特别想把他周身那层雾扒开, 看看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乔安目光在他那因为紧抿着唇、于是唇角微微凹出两点小弧窝一闪而过, 端着鸡汤给他:“你还喝不喝?”

    方愈暗暗咂舌,心想你他妈刚骂完人家是猫屎,李稷他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接着喝。

    但是方愈不敢说,乔安现在太凶了,他害怕她,才不敢招惹她。

    李稷微微抬眼,看见一脸淡定自若的乔安。

    乔安坦然地回视他,端着碗递了递,眉头微挑,威胁的意味很浓。

    李稷眼神颤动,沉沉盯着她好一会儿,眼帘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接过碗。

    于是刚被指着鼻子骂猫屎的年轻帝王,一声不敢吭,就默默自己端起汤继续喝。

    方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以至于手一抖,这次被烫了个正着,他惨叫一声在旁边跳脚。

    乔安见李稷乖乖喝汤,眉头挑得更高。

    她现在终于觉得他有点抢救的必要了。

    他慢慢喝着汤,喝得不快,唇在勺边轻轻一沾,慢条斯理地抿。

    乔安的目光在他被汤色晕得湿润的薄唇上转了两圈,又下移,定在他端着碗的手上。

    他肤色白,脸白,手当然也白,骨节因为常年执剑微微凸出,显得凌厉,指骨的线条却极修长,端着碗时,微微的青筋崩出来,衬在雪白的手背,往下是瘦长的手腕,劲厉凸起的腕骨连着清瘦的腕线,延伸到不可见的宽袖阴影里。

    这是一双劲瘦有力,偏偏看着又斯文俊秀,甚至有那么点病弱清瘦的意味的手。

    总而言之,是一双极漂亮的手。

    乔安盯着他的手看,轻轻舔了一下唇。

    李稷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全身都渐渐僵了。

    他眼睫颤了颤,仰头直接将汤一饮而尽,然后不自在地拢了拢宽袖,正遮住手腕,另一只手把喝空了的汤碗递给她。

    乔安这回不盯着他的手,挑眉瞅他,语气戏谑:“做了饭,我还得给你刷碗,我是你的奴婢吗?”

    李稷隐忍地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唇,轻微动了动。

    有那么一刻,乔安觉得他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姑娘,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

    他侧开脸,强撑起身,就硬要伸长了手臂自己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去。

    乔安笑了,顺手就拉住碗:“我逗你呢。”

    李稷沉沉看着她,突然一颤。

    那只本捏着他碗沿的手,突然滑下去,滑在他手背。

    柔软的指腹暧|昧地在他手背蹭了蹭,然后慢条斯理地往下滑,微凉的指甲沿着他敏|感的手心命线,似有若无地刮了刮。

    李稷全身都颤起来。

    “你看你这个人...”

    乔安微微倾身,靠近他,在他不自觉放大的瞳孔里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下意识往回缩手,乔安任由他躲避,只在他手臂快要脱开自己手的时候,圈住他手腕,指甲在他凸起的腕骨上轻轻一掐。

    李稷瞬间僵住。

    乔安笑起来。

    她贴着他耳畔,用气音轻轻调笑了一句:“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李稷全身又颤了一下,他闭上眼,死死抿着唇。

    乔安看着他一点点漫上红的耳垂,有那么点想捏一捏。

    但是人到底还伤着,心口那么大块伤还没愈合呢,乔安不敢逗他太狠。

    乔安遗憾地啧啧两声,直起腰,顺手拍了拍他紧紧捏着碗的手。

    他顿了顿,像是被掐住后颈的幼猫,下意识松开手,她顺手把碗捞走。

    方愈正好抱着手过来,乔安问他:“手还能用吗?”

    方愈没好气说:“能用。”

    别以为他没看见,这俩人刚才瞟都没瞟他一眼,就背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乔安被他凶也不以为然,耸了耸肩:“那你给他针灸吧,我走了。”

    说完,她最后看一眼还闭着眼的李稷,轻哼一声,轻快着脚步走了。

    方愈看着她洋洋洒洒离开的背影,扁了扁嘴,扭头刚想和李稷吐槽,就看见一直坐得笔挺的李稷突然脱力般的往后靠,歪斜着靠坐在床头,侧过脸,紧蹙着眉,轻轻喘着气。

    方愈惊呆了:“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犯病了?”

    方愈还记得他的心疾,急忙过来要给他诊脉,李稷却一抬手,颇为不耐地挡开他。

    他眼尾不知何时飞起淡淡的薄红,漆黑的眼睛里像是隐忍着什么,眉宇间说不上是痛楚还是难耐,活像一头虚弱又异常亢奋凶悍的困兽。

    方愈愣了一下,骤然一个激灵。

    都是男人,他还是大夫,他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这这...方愈暗自咂舌,踌躇一下,委婉说:“兄弟,其实我很能理解,但是还是得和你说清楚,你一个病人,伤着呢,再急也不行,得清心寡——”

    李稷脸色骤变,低吼:“滚出去!”

    方愈翻了个白眼,针也不扎,扭头就走了。

    还扎个屁啊扎,他要是敢现在掀李稷被子,李稷绝对恼羞成怒生撕了他。

    李稷闭着眼,重重喘着气,直到方愈离开,大帐里空无一人。

    李稷睁开眼,仰头望着营帐的大顶。

    他觉得指尖发热,发麻,从手背到手腕,像是被蜿蜒的沸水流淌过,皮开肉绽,让他止不住地发颤。

    李稷死死咬住牙关,半响,他终于忍不住扯开宽袖,露出清瘦漂亮的手腕。

    他翻开自己的手掌,指腹顺着少女刚刚刮过的命线划过,又往下,轻轻圈住自己的腕骨。

    那种被灼烧又被蚂蚁啃咬的麻痒感,终于消失了。

    李稷盯着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下手。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中了蛊毒的傀儡。

    那线在她手上,她要他喜他便喜,她要他惶恐他便惶恐,她要他求生不得就能让他求生不得。

    可偏偏,即使是这样,他也完全...甘之如饴。

    他慢慢阖上眼,好半响,唇角溢出低低的叹息。

    ......

    李稷的伤口渐渐愈合了,方愈开始催促他起来活动以便于恢复。

    乔安觉得这不关她的事,但是方愈可能放过这么个促进感情的好机会吗?

    “我只是个大夫,又不是他们武将,膘肥体壮的,受了伤都能轻松打十个我。”

    方愈理直气壮:“但是你不一样啊,你力气大,扶他最好,万一他腿软摔倒了,你还可以扶助他。”

    乔安斜眼看他,一脸“我就静静看你编”:“那你呢?”

    方愈言辞凿凿:“我很忙的,我还要改药方呢,他要恢复得针灸嗳?很复杂的针灸变法的...你会针灸吗?”

    乔安:“呵呵。”

    “...你呵也没用,别来这套,爷不怕。”

    方愈强作镇定:“反正你也不会针灸,你赶快出去发挥发挥其它的作用。”

    乔安心想什么作用,把你家病人睡服了的作用吗?

    乔安懒得和方愈计较,直接去找李稷。

    她觉得李稷不会同意她扶着,上一次她突来兴致摸了他的手,调戏了他一把,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了,以乔安对他的了解,他那个老迂腐老古板,怕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得她的脸,更别说让她扶着出去溜达了。

    但是乔安还真猜错了。

    李稷看见她,居然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即使乔安说扶他出去,他也只是微微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乔安有些惊奇地瞅着他。

    什么意思?

    这是开窍了?

    她试探:“...那我上手了?”

    他不吭声,默然了一会儿,却慢慢地、主动地对她伸出手。

    乔安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突然有点欣慰。

    感觉到朝天椒朝着老干妈进步了。

    乔安心里有点开心,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看着李稷慢慢撑起身体站起来,走过去淡定地扶住他的手臂。

    问他:“就在屋子里走走,还是出去溜达溜达?”

    李稷看着她,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乔安无所谓:“行,那就走。”

    李稷眼睛弯了一下。

    他们走出大帐,军营忙中有序,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们两人同行,都是震惊,虽没有人敢议论,但投来的各种视线还是让李稷皱了皱眉,下意识去看乔安的反应。

    乔安没什么反应。

    还有啥反应啊,在她发现他就是她家的狗子的时候,她的脸就被自己打肿了,爱咋咋地吧。

    李稷看她没有怒意,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怕谁的眼神太露骨会惹怒她,便说:“我们去那边山坡。”

    于是他们就顺着那边缓坡走,周围的人渐渐少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合着江南草木特有的潮润气息。

    乔安深吸口气,眯了眯眼:“这里还不错,就在这里...”

    李稷垂眼看着她环着自己的手臂,眼睫微动,突然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乔安愣住

    她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指张开,一点点插进她的指缝里,慢慢地、坚定地,十指相扣。

    “我喜欢你。”

    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

    “你说我贪慕你美色,我不是,我上一世遇见你,你着青衫,配玉环,翩然而来,惊鸿一瞥,我便以为你是那样清冷高贵的姑娘,日日念着,便成了心魔,因为你是典雅温柔的贵女,我也便只往那些女子中找...”

    他像是难以启齿,顿了一顿,却越发用力攥着她的手,攥得她都有点疼。

    乔安蹙了蹙眉,下意识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又看着她的脸色,才咬着牙说:“这一世,我初见你,你灰头土脸,行容狂放爽朗,又...”

    “行行行。”

    乔安刚觉得他有点进步了,就听他这么说,顿时翻白眼:“我土,我丑,我粗糙我放荡不羁,反差太大,没给你认出来,所以你就——”

    “但是我喜欢你。”

    他突然嘶声,看着她愕然的表情,垂下眼,一字一句:“纵使天差地别,我第一次看见你,也喜欢你。”

    乔安呆住了:“啊...什么?”

    “你那时拿着两把大刀,身上都是血,一身布衣,头发散乱...”

    李稷轻声说:“可是我看见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双像是燃烧着火一样,明亮又热烈的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他也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漂亮到...好像那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青衣,那如魔如狂以求翩然而来的倩影,都像是被火舌吞噬的画轴渐渐黯然失色、灰飞烟灭。

    “我不想承认...我不敢承认...”

    他低低地说:“我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浪荡不忠的人,我这一生只能有一片痴情,都应该尽数给我唯一的最珍贵的姑娘,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变心,怎么能喜欢另一个人?”

    他心底伫着一根傲骨,他的心和感情只能给一个人,那是他这狼狈黑暗两辈子里最后一片纯粹洁白的净土,如果连这都变了,他的忠诚和痴情该有多可笑,他又是已经变成怎样一个卑劣肮脏的人。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喜你,我警惕你,我想让你离开,离我远远的。”

    李稷的语气沙哑:“...我的本能在恐惧,我恐惧我越来越爱你,我恐惧...我会因为你,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乔安眨了眨眼。

    李稷无颜直视她的眼睛,他嗓音干涩,哑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如何怨我、气我、想如何向我泄气,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能怀疑我的心意,我一直喜欢你,从始至终,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只有你。”

    乔安耐心地听他说完:“没了?”

    李稷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并不看她,只垂着眼,从鼻音低低“嗯”了一声。

    那模样,不像个深沉狠辣的帝王,倒像是个清淩淩的少年郎。

    乔安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虽然还是有点欠揍,但是看在你还挺真心的份上,也算是有进步了。”

    乔安看着李稷越发抿着的唇,莞尔一笑,对他勾勾手指:“...过来,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