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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六)
    裴淑妃觉得, 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比现在心情更复杂的时候了。

    她沉默了良久,最后才一言难尽说:“...娘娘谬赞了。”

    “一点都不谬赞!”

    乔安毫不掩饰对优秀青年才俊的欣赏,大声赞叹:“我就看看淑妃你,就知道你弟弟一定是个人才!而且长得特别好看!”

    毕竟那可是孪生姐弟啊!裴淑妃就长得这么好看, 那她弟弟还了得?不得好看到天崩地裂?!

    裴淑妃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含糊说:“其实也没有很特别...”

    “谦虚,又谦虚。”

    乔安握住裴淑妃的手, 一脸郑重:“你放心, 就咱俩这关系,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咱不兴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就这么说吧, 等你弟弟有喜欢的姑娘了、要娶亲了, 你直接来和姐姐我说, 姐姐亲自下旨,为他们指婚!绝对委屈不了你弟弟!”

    周围妃嫔听得面面相觑,不由地目露羡慕。

    皇后娘娘对淑妃娘娘也太好了吧...

    裴淑妃看着乔安真挚的表情,心里更是滋味难明。

    在皇后开口的时候,她还以为皇后是顾忌家人情分、来她这儿打人情要与裴家联姻的,却没想到皇后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反而自己打了自己家族的脸,又亲自来安慰她。

    这世上的人无不视家族荣辱为第一要事, 尤其是皇后所在的苏家, 本就处境尴尬, 再容不得丝毫的劣迹斑点。

    她原以为,即使皇后知道苏家做错了,但是看在苏家已经快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份上,皇后为了自己的颜面着想,再恼怒再不忿,也只能捏着鼻子为家族扫尾。

    如果是这样,裴颜不是不失望,但是她也理解皇后的苦衷,更做好了与皇后撕破脸的准备——裴家不可能被胁迫着娶苏家的姑娘,更不可能忍受这样的阴谋和屈辱,绝不可能。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些话。

    连男儿尚且不敢无视家族的荣辱,可皇后一个女子,一个本就因为苏家而饱受争议的皇后,没有想着通过与裴家的姻亲稳固自己的地位,反而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她和裴家。

    裴颜见过许多正直的人,但是即使是那些人,在遇到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上,也未必能做到公正不阿。

    尤其是这份公正,是需要损害自己的利益、是可能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的时候。

    裴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勇敢,这样的坦荡,这样的...真诚纯粹。

    裴颜深深凝视着乔安,突然屈膝行了一礼:“臣妾代胞弟先谢过娘娘。”

    乔安一下子笑了,把她扶起来:“没事儿没事儿,我才该道歉,是我管教不周,给你们添麻烦,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了,别生气了好吧。”

    裴颜抿唇一笑,明艳的眉目第一次那么舒展开,笑吟吟的,看着她,让人甚至恍惚有一种看见玫瑰在火焰中绽放的华丽感。

    她轻声说:“臣妾不生气,臣妾很高兴。”

    乔安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她已经被炫得快窒息了。

    这美人,这美人可还行?!

    她不宠冠后宫简直没有天理?!

    乔安一个激动,大手一挥就让兰芳把带的东西拿来:“把本宫给淑妃带的礼物拿出来。”

    一排排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各种璀璨闪耀的宝石玛瑙首饰,瞬间闪瞎了周围一圈妃嫔们的眼。

    乔安拿出来一个红宝石点翠头面,往裴淑妃头上一戴,美滋滋说:“我一看这个就觉得肯定适合你,果然是,戴着真好看,谁也没有你好看。”

    “...”裴淑妃的脸微微僵硬了一瞬,但是看着乔安闪亮亮的小眼神,又忽地释然了。

    “的确很好看,臣妾也很喜欢。”

    裴淑妃把头面取下来:“但这太贵重了,臣妾不该收。”

    “没什么不该收的。”

    乔安特别豪爽:“这么沉的头面我戴不习惯,摆我那儿也是堆灰,你戴着最合适,千万别和我客气。”

    裴淑妃轻轻摸了一下凤尾上镶嵌的翠玉,抬起头,看着乔安,眸色闪烁,像盈盈的碧波泛起涟漪。

    她像是突然放开了某种束缚,灿烂展颜一笑:“谢谢姐姐,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乔安听她叫自己“姐姐”,很是高兴:“嗳,这就对了。”

    乔安亲热地拍着裴淑妃的手,大概是因为两个人说开了的原因,裴淑妃对她的态度一下子绵软柔顺起来,也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生疏的,自己只是稍微靠着近了点她就全身僵硬、恨不得离开八丈远。

    现在即使自己握着她的手,她也只是低头抿唇笑——哎呦,这给乔安笑得,心都快淌出蜜来了。

    乔安高高兴兴拉着裴淑妃坐下,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双眼巴巴的大眼睛。

    乔安:“...”

    她是不是还有一个温柔贤淑的皇后人设来着?

    乔安被这一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瞅得良心不安,赶紧说:“本宫也给妹妹们准备了礼物,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啊。”

    小眼神们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身粉衣的高昭容瞬间就呜呜哭了起来:“皇后娘娘也太好了!臣妾已经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这话一出,另一边的王修媛也老伤心了:“谁说不是呢,上次我收到礼物还是我爹查抄贪污有功,陛下特意赏的;可是我爹已经两年没升官了,两个月前送来的波斯象牙雕,我眼馋好久了,也没脸朝陛下要...哇,我爹到底什么才能再升官啊!”

    这话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众人也纷纷抹泪:

    “我也是,我想要前朝皇帝画的那副霓裳仙女图,就在陛下私库里,为此我天天给我哥哥传家书打小抄,让他好好上班赶快升官,结果呢?个不争气的,到现在我都没摸着我的仙女图!哎哟我恨不得亲自去替他查案去,到时候别说是仙女图,仙男图我都有了!”

    “我那会儿想养只狗,我都看好毛色了,结果家书一递来,我千叮咛万嘱咐,我那臭弟弟还是喝酒耽误了公差,我的狗也被搅黄了,我好恨!我已经夜以继日削了三百根竹条,等我今年出宫省亲一起带着,我要亲手打死他!”

    “可不是...”

    “瞧你们那点出息。”

    旁边的李昭仪摇着扇子,不屑一顾:“什么金银珠宝字画玩宠,俗气,全是俗气,本宫就不一样,本宫只想要淑妃宫里的樱花树。”

    李昭仪美滋滋畅想着:“等本宫将来当上了贵妃,第一件事就是把树移走栽我那宫里去,到时候每天早上看晚上看吃饭睡觉也看,有树如此,夫复何求?唉,以草木为伴,亲近自然,那才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乔安:“...”

    这些小仙女似的妃嫔们每每都会让她大开眼界

    ——而且李昭仪你是不是忘了你背后还坐着当事人?

    乔安一言难尽地看向裴淑妃,看见裴淑妃勾着唇角冷笑,凉凉一声:“李昭仪,未来的贵妃娘娘,别说是樱花树,就是本宫这明义宫都应该让给你住。”

    李昭仪浑身一僵,猛地扭过头来看着裴淑妃,张大了嘴,表情呆滞。

    真的,这个画面乔安都觉得不忍直视。

    李昭仪讷讷站起来:“淑妃、淑妃娘娘...”

    裴淑妃皮笑肉不笑:“不敢,贵妃娘娘。”

    李昭仪:“...”

    完了,暴露了。

    淑妃可是个精通十八般武艺能徒手举大刀的可怕女人啊!一个凶残程度仅次于皇后娘娘的怪胎!自己竟然得罪了这个她,怕不是哪天就要被她打死哦!

    李昭仪脸色青青白白,一看就是在稍微杠上一杠和直接抱大腿求饶之间犹豫不决。

    其他妃嫔看得笑嘻嘻,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李贵妃娘娘,快向淑妃娘娘要树啊。”

    “就是,到时候陛下赏了贵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我们还要结伴去打秋风呢~”

    裴淑妃斜靠在软榻上,狭长的凤眼上挑,居高临下斜斜剜着头越来越低的李昭仪,姿态睥睨,身上戳满了大写的冷艳高贵。

    “...咳”乔安看李昭仪快被吓晕了,轻咳两声,正想打个圆场,外面传来宫女禀报的声音:“禀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在外求见。”

    裴淑妃脸色骤然一沉,其他还在说笑的妃嫔们也安静下来,彼此面面相觑。

    乔安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而且话说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一个妃子嗳,她一直以为四妃里只有一个裴淑妃。

    乔安升起了些许好奇:“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娉娉婷婷走进来一位白衣女子,身形纤弱,眉目柔婉,松散的云鬓上只斜插着一根玉簪,整个人乍一看,如一株亭亭的清水芙蓉。

    不过这位贤妃似乎还是一位病美人,没走两步就咳嗽一声,皎白的脸上带着病容,更显得弱柳扶风。

    贤妃走到乔安面前,盈盈下跪,声如黄莺:“臣妾毓秀宫司音儿,参见皇后娘娘。”

    乔安看她那柔弱样儿都快晕了似的,本来想亲自扶起她。

    但是在乔安要起身的时候,裴淑妃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腕。

    …小孔雀和病美人,乔安当然毫不犹豫就选前者,所以她只好又坐了回去,微笑说:“贤妃起吧。”

    “谢娘娘。”

    司贤妃被宫女搀扶着起来,乔安自然地想让她坐下,裴淑妃又捏了她一下。

    乔安:“...”

    行吧小孔雀,你好看你说了算。

    裴淑妃直接冷冷开口:“贤妃,你身子不好,还出来瞎晃悠什么,如果没记错,陛下是让你在毓秀宫好好修养,没事儿别出来走动。”

    贤妃柔柔开口:“谢裴姐姐关系,近两天妹妹觉得好多了,之前听说娘娘落水,心里尽是担忧,可惜缠绵病榻不能动身,这不一能下来床,妹妹就赶紧来拜见娘娘。”

    “本宫可没担心你。”

    裴淑妃冷笑:“之前娘娘落水的时候,你就缠绵病榻,现在娘娘好了,你也能下床了;你这个病还挺懂事,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发作什么时候该装死呢。”

    周围妃嫔们顿时咯咯笑起来。

    贤妃的脸一下子白了,泫然若泣地看向乔安:“皇后娘娘,臣妾是真心关切娘娘,臣妾绝无他意...”

    乔安心说你有没有他意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小孔雀这爪子是挺厉害的,一直捏着她手腕的软肉,她一要开口就挠她一下,给她挠得都没脾气了。

    这什么仇什么怨,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乔安只能打哈哈:“哈哈,本宫都知道,都知道...”

    贤妃没想到乔安就眼看着裴淑妃怼她,咬了咬唇,不太甘心说:“皇后娘娘,淑妃姐姐真的误会臣妾了,臣妾对娘娘一向敬爱尊重,心里就如待自己的亲姐姐,淑妃姐姐这样说臣妾,臣妾真的...咳咳——”

    说着说着她似乎情绪激动,又一个劲儿咳嗽起来,旁边的宫女连忙过来为她顺气:“娘娘,太医说了娘娘您身子弱,不能大喜大怒,皇后娘娘一定明白您的,您千万别着急...”

    ...这啥意思,她怎么就明白了?她明白啥了?

    乔安倒是觉得这个先内涵再咳嗽旁边还有人添油加醋的系列操作有点微妙,隐约似乎在上辈子的哪些狗血电视剧里见过,就是那个什么白啊花啊...别说,真是越想越有内味。

    乔安悄悄去瞅裴淑妃,裴淑妃就凉凉盯着贤妃在那里咳,半响美眸一挑,斜斜瞥了一眼乔安,意味深长:“姐姐有话说?”

    乔安:“...”

    为什么裴淑妃的气场突然就暴增到两米八?之前不是还恭恭敬敬叫皇后娘娘呢,现在就这么凶巴巴叫姐姐吗?难道冷艳美人熟了以后差异都这么大的吗?

    乔安搞不明白,但是眼看着小孔雀一见到这位贤妃,全身毛都恨不得炸起来,被裴淑妃直勾勾地盯着,乔安只好装傻:“是啊,本宫都明白啊,贤妃别多想哈,淑妃就是心直口快,大家都是姐妹,纯聊天没别意思哈哈...”

    贤妃:…哈哈你个头。

    贤妃这下彻底明白皇后是向着裴淑妃了,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略带委屈地柔柔一笑,没敢作妖,只轻声说:“娘娘说的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大概是裴淑妃的冷眼和其他妃嫔打量的眼神让她不太自在,贤妃没坐两分钟,和乔安礼节性寒暄完,就把礼物放下匆匆地走了。

    贤妃刚一走,刚才窃窃私语的妃嫔们一下子放开了,王修媛对着她的背影就啐了一声:“每次都这样,别人都来了就她不来,别人来齐了她就最后来,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什么样个大人物。”

    之前和她撕得火热的张充仪这时候倒是统一战线了,凉凉说:“可不是,动不动就拿身子弱说事儿,天天穿白衣戴玉簪,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也就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面前低头,偶尔看见咱们这些比她位分低的,那眼皮子都是挑着看人的,可瞧不上咱们这些庸脂俗粉。”

    李昭仪掩着嘴咯咯笑,添油加醋:“人家可不是和咱们不一样吗,那可是堂堂前宰相现太师的女儿,因为她身子弱,陛下不是还特意免了她晨昏定省吗,这多体贴宠爱啊。”

    “我呸,谁不知道谁啊,那是陛下根本不想看见她,说是免了晨昏定省,巴不得直接把她圈小屋里天天面壁抄佛经呢。”

    王修媛摇了摇扇子,嗤笑:“没有宠妃的命,倒是先端起了宠妃的架子,还当她是先帝时风光的司大小姐呢,要不是因为她爹在朝中还有些余脉,咱们陛下登基没两年还不好收拾,能放他们活到现在?不过就凭先帝那时,司太师在皇子们夺嫡中干出的那些龌龊事儿,陛下早晚是要把他们全端了的。”

    “这是肯定的,陛下那是什么手腕,想想那些被废被杀的官员甚至亲王们,一个个的谁逃得过?那菜市口的血都快淌到城门去...哎呦,那场面,现在想想我晚上都做噩梦...”

    “可不是...”

    “...”乔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后宫不得干政呢,这怎么大家讨论朝政讨论得如此娴熟而热火朝天?怎么好像只有她在认真遵守宫规?

    这种感觉就像路口只有你在老实等红灯,而旁边所有车都在风驰电掣;搞得乔安特别想把胸口的宫规小抄拿出来,瞅瞅自己和大家背得是不是同一套?

    裴淑妃冷不丁问她:“姐姐都听明白了?”

    乔安呆了一下,迟疑着点头:“似乎、大概有点明白了...”

    “那就好。”

    裴淑妃点了点头,扭头冷下脸就对宫女说:“把贤妃留的东西全拿去烧了,烧得灰都别剩!”

    “是。”

    乔安:“...”

    乔安木着脸:“至于吗?”

    裴淑妃扬起尖尖的小下巴,一双美眸定定凝视着她,语气傲娇:“可是妹妹喜欢。”

    乔安:“...”

    喜欢喜欢你开心就好!

    乔安觉得自己要是个男的,一定是个货真价实的舔狗——即使她是女的也快扛不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唔!

    “姐姐也别觉得是妹妹任性。”

    裴淑妃端起茶轻呷一口,懒洋洋拨弄着长长的黄金护甲:“司音儿这个人眼高于顶,以前对娘娘也不恭敬,这次特意来向您示好,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乔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李昭仪突然一愣,惊讶:“难道她是为了秋猎来的?”

    其他人也是对视:“对啊,不说都忘了,还真是要到秋猎的时候了。”

    秋猎这个乔安知道,是每年秋天固定的时候,皇帝会带着一应文武大臣去皇家别苑打猎,是大周祖上定下来的规矩,除了皇后和皇子公主们,每代的皇帝一般还会带着几位宠妃一起去。

    “所以她是想讨好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带上她一起去秋猎?”

    王修媛瞪大眼睛:“不会吧,她现在还没放弃争宠呢,她也太顽强了吧。”

    “...”乔安觉得这个话很有问题,你们当妃嫔的,争宠不应该是职业技能?能用得上顽强?这都是个什么消极敷衍态度?啊?

    这个画风清奇的后宫,不仅搞得她这个正经当皇后的像是不正常,还搞得跟人家正经争宠的也像是很不正常一样。

    完了,再这样下去,她是不是也要被带歪了。

    乔安陷入了沉默。

    “我真是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勇气?”

    张充仪感慨:“唉,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想不开争宠呢?是米饭不好吃还是软床不好睡,非要走上邪路。”

    “哼,人家心气儿可高着呢,一门心思地当宠妃。”

    李昭仪冷哼:“也是,当年的司大小姐可是冠盖满京华,所有皇子争着抢着求娶,那位如今封地西南的秦王殿下,多么阴骘凉薄的人物,现在还没娶亲,据说就是还念着咱们的贤妃娘娘呢。”

    秦王殿下...

    众人暗暗咂舌,张充仪小声说:“我听说,当年咱们陛下把贤妃纳进宫来,就是为了让秦王不痛快。”

    王修媛更小声:“那也有可能,毕竟当年先帝偏宠盛贵妃,秦王可是夺嫡最热门的人选,和咱们陛下仇大了去了,陛下前两年攻打不了西南,但是恶心恶心秦王还是可以的。”

    张充仪渐渐兴奋:“那岂不是两王争一女...”

    “你们想多了。”

    裴淑妃冷不丁开口:“陛下才没那么多闲工夫,是司太师主动要把女儿送进宫的,司音儿也是自己哭着喊着要进宫,想当第二个先帝盛贵妃。”

    众妃嫔声音一卡,对视一眼。

    乔安正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地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你怎么知道啊?”

    裴淑妃回答得特别敷衍:“因为我姓裴,是个宠妃。”

    乔安&众妃:“...”

    你这个可就太敷衍了。

    “要不是为了稳固超纲,陛下娶我们进宫干嘛?”

    裴淑妃有点不耐烦:“嫌宫里钱花不完,白养这么多张嘴吃饭?”

    众妃:“...”

    乔安:“...”

    乔安都惊呆了:你这也太真实了?!

    高昭容捂着心口泪眼汪汪:“淑妃姐姐,你这样说我们怪伤心的。”

    王修媛张充仪拿出帕子就抹泪:“嘤嘤嘤,心好痛好难过...”

    裴淑妃眼皮子都不抬:“哦,那你们回去慢慢伤心吧。”

    众妃一瞬间收了眼泪,娴熟地把帕子原封不动掖回去,兴致勃勃:“咱们说到哪儿了?是不是说到贤妃要争宠了?”

    乔安:“...”

    乔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乔安深感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整个人三观都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嘴,那边妃嫔们的回忆声已经打断了她。

    李昭仪面露沧桑:“争宠啊,这可真是一个久远的词。”

    张充仪唏嘘:“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有一个齐家的女儿,封了个美人还是什么的,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特意每天都去御花园蹲点唱歌跳舞,后来有一次,瞎猫碰上死耗子,陛下真就给她撞上了,还站在那里,看她跳完了整支曲子。”

    乔安眼睛一亮:“然后她就成宠妃了?”

    裴淑妃淡淡说:“然后陛下说了,她跳舞跳得不错,这种人才应该放出去弘扬我大周文化,当天就给送到船上一起出使海外,现在应该飘到海对面了吧。”

    乔安:“...”

    王修媛感叹:“我那一届人最多,争宠花样才叫别出心裁,我记得有一个谁来着,胆子最大,特意挑下雨的天气,整了个芝麻大点的小破事儿,一路跑着到宣政殿门前,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又梨花带雨的哭,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乔安试探:“所以她就成宠妃了?”

    裴淑妃平静说:“所以陛下说了,她衣衫不整、擅闯宫禁,一定是心火躁动失了方寸,看在她刚入宫的份上就不杖毙,罚面壁寝宫抄三万本佛经,以修身养性。”

    乔安:“???”

    乔安两眼发直:“三万本...”

    “其实也不多。”

    王修媛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再抄个十来年的,也就能出来了。”

    乔安:“...”

    乔安看着一圈妃嫔若无其事的表情,瑟瑟发抖着抱紧弱小的自己。

    乔安(泪流满面):我就知道,我果然是个弟弟。

    李昭仪感慨:“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画画的,清纯的美艳的典雅的活泼的...你说说咱们宫里也曾经有多少人才,就这么给自己造没了,到头来就剩下咱们几个,唉,打牌九都凑不齐几桌。”

    “就是啊。”

    高昭容擦了擦眼角,小声说:“陛下已经够可怜了,她们还一个劲儿往陛下面前凑,就想着自己争宠生孩子,让陛下伤心,真是太坏了。”

    乔安听得三观都要碎了。

    皇帝还可怜?这么狗的男人他配得上“可怜”这个词吗?

    这滤镜怕不是有八百米厚吧?!

    乔安忍不住了:“陛下哪儿可怜了?我看陛下都挺好的。”

    妃嫔们顿时一脸欲言又止。

    李昭仪长叹一口气:“险些忘了,娘娘失忆了,都不记得了。”

    裴淑妃正漫不经心想着别的事儿,反应过来妃嫔们说到什么了,眼角顿时开始抽搐。

    裴淑妃连忙出言阻止:“等一下,陛下他其实——”

    “没错,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李昭仪凑到乔安耳畔,小小声说:“...咱们陛下,他其实不行啊。”

    乔安:“...”

    裴淑妃:“...”

    裴淑妃看着乔安呆滞的表情,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

    乔安捧着一肚子的深宫秘闻和前朝八卦,一步一颤地回了大明宫,一回去就呆呆坐在椅子上。

    皇帝今天下朝后又叫了几位臣工议事,离开宣政殿得晚了些,本以为乔安已经睡了,打算来看看她就走。

    结果他一进门,就看见乔安神思不属坐在窗边,拿着支墨水都干透了的毛笔,两眼发直,戳在那儿发呆。

    皇帝挑了挑眉。

    这又是怎么了。

    “皇后还没睡啊。”

    皇帝笑吟吟地走过来,一手虚虚环在她肩膀上,不怀好意地逗她:“是不是等着朕一起睡啊?”

    以往这句话有让乔安当场闭麦的效果,皇帝也习惯了一到这种时候乔安就装傻转移话题或者干脆装死。

    但是他却没想到,今天的乔安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皇帝给她这个眼神看得,浑身都毛毛的。

    他警惕说:“你怎么了?”

    “陛下...”

    乔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往下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唉,你看这事儿闹的,臣妾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能再气陛下。”

    堂堂一个皇帝,未来的千古一帝,年纪轻轻的,还没个孩子,竟然就倒霉催的撞上这种事儿。

    这一刻,乔安一下子就理解了皇帝的狗。

    能不狗呢?那一个古代男人啊,那里伤着了,生活都失去了快乐,甚至失去了希望。

    但是他还要强颜欢笑,隐藏着心里的苦痛,做出毫不在意的假象,强撑着自己为皇者的骄傲。

    乔安一个外人,都不由地替他心酸。

    就这样,她还躲着他,气他,心里八百种方式骂他——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乔安擦了擦眼角,认真说:“陛下,您放心,臣妾既然是皇后,一定陪您同甘共苦,有病可以治,千万别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反正皇帝不举就不能对她怎么样,说两句骚话摸两下手不过毛毛雨,她就当做慈善了,无所畏惧!

    皇帝:“...”

    皇帝越听越不对劲,眯起眼睛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安摇了摇头,善解人意:“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眉头狐疑地瞅着她,皱起眉,突然试探说:“朕困了,咱们去睡觉啊?”

    乔安立刻表示:“睡,这就睡,陛下,臣妾这就给您铺床去。”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更小心试探:“那你和朕一起睡?”

    乔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行,臣妾陪您一起睡。”

    皇帝:“!!!”

    皇帝心慌啊,在原地转着圈地踱步,眼看着乔安已经颠颠要跑去给他铺床了。

    他盯着乔安的背影半响,突然幽幽说:“皇后,其实朕的伤早好了。”

    “什么?!”

    乔安震惊扭头,脱口而出:“不是齐根断吗?!”

    皇帝:“...”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