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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不正经
    过了晌午,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司南甩了甩削面的手,小郭捶了捶酸疼的腰, 两个人相视苦笑。

    “这些天忙下来,我几乎以为咱们真是来开面馆的。”小郭笑道。

    司南挑了挑眉, “咱们不就是来开面馆的吗, 月圆圆?”

    小郭嘿嘿一笑, “是的, 俊俊哥。”

    今日是个大晴天, 午后的日头暖洋洋地晒在安静的街道上, 斑驳的木栅投下小片阴影,瓦上的积雪化了, 顺着屋檐滴下,三两只老猫顺着墙根从容走过, 几位老人家抄着暖袖缩着脖颈在墙下晒太阳。

    这是在汴京时很少见到的宁静与安祥。

    司南突然觉得,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也不错, 租个铺子,卖碗小面,养只猫儿, 正是他曾经向往的生活。

    想着想着,不由笑了。

    很难想象唐玄穿着粗布衣裳,低着头钻进小土屋的模样。

    那位金尊玉贵的郡王大人即使吃窝窝头, 都得体面地用筷子夹吧?

    既然想他了,就给他写封信吧!

    司南先用右手写了一封, 以“司南”的口气表达了这些天的思念, 说了说火锅店的情况, 又念叨了念叨小崽和冬枣在书院的趣事, 假装他还在汴京。

    然后换成左手又写了一封。

    这是司南的绝活,当初在大学的时候跟着书法老师练的,就连唐玄都不知道他会用左手写字。

    第二封信,司南以“月俊俊”的语气问候了一下唐玄,又夸耀了一下自家面馆多热闹,邀请他过来吃,结尾又画了一个小心心。

    之所以树立起这样的形象,其实是为了避免和唐玄见面。

    司南可太了解自家郡王大人了,这个比钢管还直的男人,最讨厌狂蜂浪蝶往上扑。

    果然,唐玄原本正打算跟他见一面,谈谈私盐的事,看到这封“不正经”的信,还有末尾那个更不正经的小心心,立即打消了念头。

    ——不能给这种不正经的人机会。

    ——不能让南哥儿误会。

    唐玄果断地把“月俊俊”的信烧掉,特意洗了洗手,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另一封,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读第三遍的时候,忍不住摸出两块小肉干,边吃边读,美滋滋。

    司南成功躲过一次暴露危机,同样美滋滋。

    这天傍晚,他正要闭店,就见江娘子从点心铺出来,手里拿着一支金簪,脸色不大好。

    司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娘子冲着他走过来,把金簪一递,**道:“这物件太贵重了,我家买不起,劳烦小哥收回去。”

    正说着,就见小花小朵两姐妹从铺子里出来,皆是眼圈红红,显然哭过。

    江小朵抽抽噎噎的,还在哭。

    江小花拉着她的手,朝司南施了一礼,柔声致歉:“小妹不懂事,给月小哥添麻烦了。我娘的意思是,那件小屏风实在不值什么,若拿来换这支金簪,俏俏妹妹就吃了大亏。”

    司南听出来了,看来是江小朵把簪子给江小花,被江小花瞧出是足金,而非赵灵犀说的镶金。江娘子是个要强的,不肯占便宜,还簪子来了。

    不过,瞧着她强忍怒气的模样,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赵灵犀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冲江娘子道:“簪子是我跟小朵妹妹换的,我觉得值就行。”

    江娘子瞧了她一眼,没理会,转过头朝司南道:“小丫头不懂事,拿着东西瞎闹,做大人的合该约束些。”

    这话说得不甚客气,司南也不一味软着,不冷不热道:“我们家的规矩跟婶子家不大一样,既然簪子是俏俏的,她想换屏风便换屏风,想送人就送人,我不会干涉。”

    “听到了吧?”赵灵犀从江娘子手里接过簪子,塞给江小朵,“咱们说好的,我用簪子跟你换绣屏,又不是白给你的。”

    江小朵像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手里的簪子不敢还回去,却也不敢收着,无助地看向江小花。

    旁边过来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么好的簪子,说送就送,该不会瞧上小花了吧?”

    “什么瞧上小花了,分明是给小朵的,瞧也是瞧上小朵。”

    “诶呀,小朵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才认识几天,就被汴京城来的小东家瞧上了?”

    妇人们一通笑。

    乍一听像是在夸人,仔细琢磨琢磨,却是恶意满满。

    江娘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大约顾及着什么,不愿和她们争辩,只把簪子扔给赵灵犀,拉着两个闺女走了。

    那些妇人却不肯放过她,大声小气地说着:“咱们说什么来着,江娘子就是会养闺女,大丫头嫁了个小虞侯,从此成了人上人;二丫头再嫁个面馆小东家,虽说是个外地人,却也吃喝不愁了。”

    司南黑了脸。

    怪不得江娘子避他跟避蝎子似的,原来这些人这么嘴碎,可见平日里没少说娘仨的闲话。

    人都走了,妇人们还在桀桀地笑着,明面上是开玩笑,话却一句比一句难听。

    司南冷笑道:“好大一股酸臭味,谁家腌菜缸打翻了?”

    妇人们一愣,“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汴京话吗?抱歉,我忘了。”司南换成河间话,又说了一遍。

    赵灵犀脆生生道:“什么腌菜缸,臭茅坑还差不多!自己生不出好女儿,就编排人家,瞧瞧这几个肥头大耳的,‘嫉妒让人丑陋’这话一点不假!”

    她插着腰,火力全开,“小花姐姐就是嫁了个虞侯,怎么了?这还没成亲呢,就把她们气出红眼病,到了月底十里红妆、敲锣打鼓,这些妒妇们还不得登上房顶哭丧去?”

    妇人们听懂了,气炸了。

    “一个外地来的野丫头,也敢在老娘跟前说嘴?娘们几个今日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说着,把袖子一卷,要来揪她。

    赵灵犀往司南身后一躲,扯着嗓子喊:“救命啊,老妖婆欺负人啦!”

    “我看谁敢!谁要欺负我妹妹,老子砍了他!”赖大举着把菜刀从店里冲了出来。

    小郭和钟疆也出来了,再加上司南,几个人高马大的爷们往赵灵犀身前一护,瞬间将那几个妇人吓住了。

    赵灵犀躲在哥哥们身后耍横,“外地人怎样?本地人又如何?都得讲理!若不是你们编排小朵和我哥,我会说你们?”

    妇人们恼羞成怒,跳着脚骂脏话。

    司南和钟疆顾及体面,不好骂回去,赖大和小郭却不怕,汴京话河间话轮换着来,比她们骂得更难听。

    江娘子也从点心铺出来,冷声道:“我知道你们素来不服我,我懒得理你们,今日既然牵扯到旁人,我再不能忍了——不如到强子叔跟前辩一辩,若他觉得你们更合适,我拱手相让。”

    妇人们神色一慌,低声斥道:“江氏,你胡说什么,也不怕犯忌讳!”

    江娘子冷冷一笑,“被你们编排了这些年,我们娘仨名声早臭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走,现在就去——”

    “行了行了,不过几句玩笑话,怎么倒恼起来了。”旁边几个看热闹的,连忙走过来打圆场。

    闹事的几个妇人顺着台阶说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江娘子也冷着脸,扭身回了点心铺子。

    众人离开时,皆有意无意地瞅了瞅司南几人,像是在避讳什么。

    司南敏锐地察觉到,江娘子说的事还有那个“强子叔”八成和私盐有关。

    他给赵灵犀使了个眼色。

    赵灵犀机灵地绕到后街,敲了敲江家后宅的小门。江小花瞧见是她,悄悄地开了门,把她迎进屋。

    江小朵还在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真像她们说的那样吗?你给我簪子,是因为俊俊哥想娶我?”

    赵灵犀嘴角一抽,“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是她嫌命太长,还是司南活够了?

    谁敢给球球哥戴绿帽子!

    江小朵第一反应是松口气。

    想了想,哭得更凶了。

    真不知道哪个答案让她更难过。

    江小花长得清雅好看,性子也柔得像水,一边温声安慰妹妹,一边向赵灵犀道歉。

    “今日同她们起了冲突,以后你们在这河间府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赵灵犀切了一声,“我会怕她们?”有朝一日表明身份,吓不死她们!

    江小花郑重施了一礼,“还请俏俏妹妹别生我娘的气,这些年她是被骂怕了,但凡有个体面些的郎君小哥来我家铺子买点心,街上一准有人说闲话。尤其是后来,我娘领了那个差事……就越发招她们的眼了。”

    赵灵犀扶起她,状似无意地问:“什么差事?江婶子还领着差事呢?”

    “能有什么,无关紧要的营生罢了。”江小花一笑,敷衍过去,“小朵也是心疼我,怕我到了婆家受欺负,这才忙活着帮我攒嫁妆。”

    “我不该心疼你吗?这还没到婆家呢,你就已经受欺负了!”江小朵愤愤地说了一句,转头拉着赵灵犀控诉起来。

    江小花的未来婆婆钱氏是个势利眼,原来她家日子过得差,瞧着江家开着点心铺子,又没儿子,这才请媒人说亲,指望着将来这间铺子归了他们家。

    没想到自家儿子会被擢入禁军,还升成了将虞侯,钱氏顿时瞧不上江家了,天天想着退了这门亲事,给儿子说个更好的。

    “按理月底成亲,早该催妆了,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前几日我娘请人去打听,钱氏提出了新要求,说是我姐姐手不够巧,让她学汴绣,何时学会了何时成亲……”江小朵越说越气,不由哭了起来。

    江小花也背过身,默默垂泪。

    赵灵犀又气又闷,实在心疼江小花,这模样,这性情,若生在世家哪里愁嫁?在这个闭塞的小地方,命运只能系在别人身上,可怜又可悲。

    “我要是小花姐姐,就不嫁人,好好做绣活养活自己,再想个法子赚大钱。只要有钱,还愁买不到小男宠?”赵灵犀回到家,气乎乎地向司南吐槽。

    司南敏锐地挑出重点,问:“你是说,江娘子有意让江小花学汴绣,却找不到师父?”

    “自然找不到,这么个小地方,哪有人学那个?钱婆子就是故意的,想让小花姐姐知难而退。”赵灵犀越说越气,完全忘了她原本是去套话的。

    司南乐了。

    他知道怎么赢取江娘子的信任了。

    “俏俏呀~”司南笑眯眯地看向赵灵犀。

    赵灵犀抖了抖,“你别这么叫我,我害怕。”

    “不怕不怕,”司南拍拍她,“我好像听小玄玄说过,皇家的娘子们从小就有宫里的嬷嬷教导女红,没记错的话,教的就是汴绣吧?”

    赵灵犀表情一僵,“你可饶了我吧,我那时候一心想着练好了鞭子跟球球哥打架,嬷嬷教的那些早顺着白粥喝了。”

    司南微笑,“你好好想想。”

    赵灵犀耍赖,“我想不起来。”

    “你要能想起来,我就不跟狄二哥说你来河间府了,怎么样?”

    赵灵犀眨眨眼,“你什么时候要跟他说了?”

    “就刚刚。”

    “你在威胁我?”

    司南继续微笑,“回答正确,加一百分。”

    赵灵犀怒了,“你——”

    司南找了个绣绷子,微笑着放到她面前,“乖,试试。”

    赵灵犀……试就试!

    她捏起针,愤愤地扎了一下又一下,终于扎出一团黄叽叽的东西,因为只绣了个轮廓,一会儿就绣好了。

    司南瞅了瞅,“这是……小鸡?”

    “是蝴蝶!”赵灵犀翻白眼,“辣眼睛了吧?怪不着我,是你让我绣的。”

    司南努力保持微笑。

    他想打入私盐链内部,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成为买家,切入点只有江娘子,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难不成要从汴京请个绣娘过来?

    赵灵犀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努力挽尊,“南哥儿呀,你千万别觉得我不学无术,虽然我绣得不好,可我背得好呀,嬷嬷们讲的那些技巧我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如果能有现成的绣品,让我口述就好了。”

    司南深吸一口气,捏起绣花针,“你说针法,我来绣。”

    赵灵犀嗖地一下直起身子,“你会?”

    “汴绣不会,蜀绣会一点。”当初在乡下待着无聊,跟奶奶学的,奶奶还夸他有天赋。

    赵灵犀惊呆了,“真的吗?我不信。”

    司南笑喷了,这熟悉的语气啊!

    他憋着笑,绣了几针,起初有些生疏,三五针之后熟悉了绣绷和针线的感觉,慢慢地娴熟起来。

    很奇怪,他穿越之后忘记了许多事,只有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乡下这些记忆变得异常清晰,就像……有人帮他从脑海里翻出来,重新过了一遍似的。

    赵灵犀目光灼灼,“南哥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会嫁给球球哥?”

    司南纳闷,“跟你球球哥有什么关系?”

    赵灵犀掰着手帮他算,“会做饭,会绣花,长得好看,又聪明,难道不是从小准备着做王妃的吗?”

    司南失笑,“你想多了。还有,我是娶你球球哥,不是嫁。”

    “那你加油。”赵灵犀坏笑,“不行,我得给球球哥写信,把这事告诉他,就说你从小就喜欢他,为了他不惜学绣花。”

    司南无语,“你写吧,他会信才怪。”

    赵灵犀哼哼:“要不要打赌?”

    司南敲了敲绣绷子,“没空跟你赌,正事要紧。”

    赵灵犀坚持,“如果我赢了,等回到汴京,你要陪我游玉津园!”

    司南无奈,“行,县主大人,麻烦你把针法背一遍好不好?”

    赵灵犀嘿嘿一笑,一边口述针法一边暗搓搓给唐玄写信。

    她赢定了!

    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傻子,球球哥最傻!,,网址m..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