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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狂风
    清晨, 知知醒过来,便发觉枕边有人, 抬眼一看, 却是不知何时回来的陆铮, 他正蹙着眉, 睡得沉沉的。

    知知轻轻起身, 想着夫君忙到后半夜才回来,让他多睡一会儿,便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出了内室。

    在外室净面, 乳母抱着珠珠过来, 珠珠一贯醒的早, 白日里睡得多了, 见了知知, 便伸出手,要娘亲抱。

    知知接过她, 问那乳母, “小娘子吃过了?”

    乳母忙殷勤道, “一大早便喂过了。”

    知知轻轻一点头, 青娘领着下人送早膳上来, 知知自己捻了个红豆馅的甜包子吃了,又给珠珠喂了辅食,温热的米汤糊糊, 加了一丁点盐巴和青菜, 熬得稀烂。

    珠珠在这一方面随爹, 给什么吃什么,丁点儿不娇气。

    正将早膳用了,便听见内室传来动静,知知听见了,抱着珠珠,起身道,“走,带你去爹爹那里。”

    进入内室,陆铮醒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坐在榻上,眉间仍有困倦。

    珠珠出生这几年,恰是陆铮最忙的时候,鲜少能在家中陪一陪女儿,因此父女二人之前不怎的亲近。还是到了徐州之后,父女俩才渐渐亲密起来。

    知知将女儿放到榻上,小家伙很不见外,立刻钻进爹爹的被窝里了,甜甜喊人,“爹爹。”

    陆铮见到妻女,面上冷峻之色消减了大半,摸了摸女儿梳的整齐的小辫儿,“嗯”了句。

    知知也跟着坐下,“昨夜不是说歇在府衙麽,怎么回来了?”

    陆铮闻言有一丝不自在,掩饰似的哈欠了一下,道,“忙完了正事,便回来了。”

    “那下回夫君要在府衙住,便抽空喊随从回来一趟。取些衣裳被褥过去,那边久不住人,潮得很。”知知边取来了陆铮的常服,边关心地道。

    陆铮却摇头道,“不用了,以后也不住那了,我还是回来住。”

    知知也没问,抿着唇笑着点头。

    陆铮接了常服,起身去换衣裳,珠珠在榻上觉得无聊,爬到知知身上,捉着她手腕上的镯子玩。

    知知见她实在无聊,便叫了乳母,叫她送些珠珠的玩具过来。

    乳母很快便取来了些玩具,都是珠珠最近正新鲜的,木雕的小马、棉布做的小猫小狗、拨浪鼓之类的。

    小家伙是侯府唯一的小娘子,全府上下都宠得要命,什么好的贵的时兴的,都往她屋里送。她还有点喜新厌旧的小毛病,基本玩不了多久,便要丢。

    知知有时候想说她几句,陆铮便帮着女儿,不让她说。还越发宠得厉害了,如今又加上了个宠得过分的外祖父。

    小家伙可就可了劲儿的娇气去了。

    知知拿过拨浪鼓,叫珠珠自己拿着玩儿,这是昨日小家伙的外祖父新送到她手里的,颜色鲜艳,做工也精致,小家伙暂时还觉得新鲜,肯赏脸玩一玩。

    陆铮换好衣裳出来,便看见了女儿爱不释手的拨浪鼓,微微移开视线,垂下眼,仿佛在深思些什么。

    知知一抬头,便见陆铮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冷,疑惑唤他,“夫君,怎么了?”

    陆铮被这一声“夫君”喊得回过神,扯了扯嘴角,走过去,“没什么。”

    他盯着那鲜艳精致的拨浪鼓,仿佛随口一问般,“这是昨日战侯送来的?”

    知知点点头,她一直没开口喊阿爹,主要是心里还有些小疙瘩,但随着与战侯接触得多了,她现在的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疏离冷淡了。

    毕竟,当年的旧事,不单单是她们母女是受害者,战侯未尝不是。

    知知心里藏着些话,又没处可说,在陆铮面前,她一下子有了倾诉的**。

    “夫君。”知知唤他。想了想,道,“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他是我的生父,其实——其实我每回看他一脸失落不舍离开的时候,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他应该很想听我叫他一声爹爹吧?”

    “昨日他同我说,要回幽州一趟,月底不能来看我了。我……我其实也有一点点不舍得他的。我有时候怪他,觉得是他不守承诺、识人不清,害得阿娘早逝。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名声赫赫的堂堂侯爷,在我和珠珠面前做小伏低,连说话都仿佛要看我的眼色,怕我不高兴一样。”

    “我是不是有点不懂事啊?”知知微微抬起来,神色有些迷茫,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陆铮。

    陆铮沉默了很久,良久才开口,“你若是想认他,便认吧。他终归是你的爹爹,对你和珠珠也真心实意的好。”

    知知抿着唇,看了眼旁边玩得自得其乐的珠珠,心不由得又是一软。

    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了,道,“那下回见到他,我便喊他一声爹爹。”

    陆铮“嗯”了句,微微走神着,知知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把有喜的事情,告诉陆铮。

    她温温柔柔笑了下,伸手去拽陆铮的手,拽过来后,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陆铮正想着心事,被这动作唤得回过神后,见自己的手搭在知知的小腹上,还以为她不舒服,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轻不重地揉着她平坦的小腹。

    “来月事了?”陆铮问,旋即记起了日子,疑惑道,“应该不是这几日啊,你的月事不是在月初麽?”

    说罢,不等知知回答,又紧接着担忧道,“方才吃撑了?”

    知知被他揉的肚子痒痒的,偏还听他一个个理由的猜,就是没猜到怀孕上,一下子没忍住笑。

    她笑眼弯弯,抬起脸看着男人,在男人紧张的神色中,慢吞吞道,“没来月事,也没吃撑。就是珠珠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陆铮揉着的手顿住了,仿佛傻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将手悬空了,生怕自己揉的动作太重了,然后,一下子露出狂喜神色。

    “真的?”陆铮还不太敢相信,呆呆问了句。

    知知抿唇轻笑,温温柔柔点头,“嗯,大夫昨日来瞧的。”

    陆铮一愣,反应过来,“所以,昨夜你特意去府衙,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

    想到这里,陆铮心中满是懊恼,他昨夜究竟干了什么,知知满怀欣喜的去找他,想和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却毫无所觉,冷落着知知,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府衙回家。

    陆铮眉心蹙起,懊恼到了极点,恨不得回到过去,抽昨夜的自己一巴掌,道,“都怪我不好,昨夜……昨夜,我不该……”

    知知安慰他,软着声音道,“没关系啊,夫君在外是忙正事。再说了,有青娘陪着我呢,又不是第一胎了。”

    陆铮神色郑重,坐直身子,将榻上的珠珠抱进怀里,生怕她四处乱爬,撞到知知,才道,“虽是第二胎,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知知自然听他的,笑眯眯点头答应,“我会小心的。”

    ……

    知知再度有喜的消息,很令全府上下高兴,便是已经荣养了的梅媪都特意过来了一趟。

    梅媪颤颤巍巍进来,面上满是皱纹,却笑得十分和蔼。

    梅媪算是照顾陆铮长大的,名义上为主仆,但实际上,也不比亲人差什么了。她还是陆铮祖母的奴婢,后来才被调到陆铮身边照顾他,有了祖母这层关系,陆铮便更加的尊敬她。

    梅媪年纪大了,陆铮早不许她干活了,梅媪没有子女,便一直留她在府里荣养,知知还特意拨了个机灵的丫鬟照顾她。

    知知坐着,见梅媪颤颤巍巍要跪,忙示意青娘去扶,道,“您别跪,快坐着说话。”

    梅媪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才坐在凳子上,慈祥的眼神看着知知,“老奴听说夫人有喜了,过来给夫人道喜。夫人是福气人,肯定能和侯爷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

    她的眼睛有些花了,眯着眼看着坐在上首的年轻夫妇,仿佛看到了当年在郧阳的情景。那时候夫妻二人成婚还没多久,她本来还担心,郎君自小性子冷,怕他不顾家,只惦记着军营里的事,哪晓得,没几日,郎君便晓得摘了花来哄夫人了,如今再看夫妻二人,经历了这么多,依然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恩爱,更是既感慨,又替他们二人感到开心。

    梅媪的到来,也令知知想起了在郧阳时候的日子,送走梅媪后,不由得露出怀念的笑。

    “夫君,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带着珠珠,回一趟郧阳吧。也不知道我们的院子还在不在。”

    陆铮颔首,“好,肯定有机会的。”

    ……

    隔日,陆铮去了趟府衙,坐下没多久,张猛便匆匆忙忙赶来了。

    他进门便恭谨道,“侯爷何事吩咐?”

    打交州的一战,张猛跟着一起出战了,出了大力气,且他是从卫所起便跟着陆铮的,陆铮很信任他,也更愿意用他。

    当然,张猛的忠心,也是出了名的。

    张猛问完了,却等不到回应,不知为何,联想起了侯爷月前让自己去查十几年前的旧事,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坐在上首的陆铮。

    便见他扶着额,微微闭着目,面上什么表情也无,仿佛在深思,又仿佛只是在放空自己。

    半晌,便听得他忽然开口。

    “我叫你查的那件事,你当没做过。不得对任何人提及。”

    张猛一愣,才想起来是什么事,他也不去怀疑什么,更不会去问缘由,从来都是侯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因而立马忠心耿耿道,“是!”

    “退下吧。”

    随着一声关门声,屋外忽的刮起了风,将半开着的窗,吹得关起又打开,雨丝被风沿着那缝隙,吹进了房内,吹得桌案上的宣纸乱翻。

    陆铮未理会那风,也没理会胡乱翻着的纸,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他未展开,但若仔细地看,还能看见那信纸上隐隐约约的小字。

    那信纸也被吹得扑簌簌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下一秒,那写满小字的信纸,便被按进了茶杯中。

    浓茶很快浸湿了宣纸,浓墨化开,上边的字迹晕染,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原貌,再看不出上边写了些什么。,,网址m..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