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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五章 第五个病人
    它跑过门口,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听到砰、砰的拍球声慢慢折返回来, 犹犹豫豫地停在了他们门口。

    隔着一扇锁坏掉的门,黑暗笼罩的房间里, 李清玄抵住门框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崩起,薄薄的西装贴着紧绷的背脊, 勾勒出一抹结实的肌肉;他身后的唐恬一手悬在午夜诡话APP上,随时可以点击召唤厉鬼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朝地上的影子悄悄勾了勾手指, 示意陈煦准备好。

    门外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一下一下拍着球,隔着门和他们相望。万籁俱静中, 唐恬感觉到手上一冰,随即被一根冰凉凉的手指缠上,勾着她的,还晃了晃。

    唐恬:“……”

    要不是场合不对, 她能对这不合时宜的**喷笑出来。

    想当然陈煦那死鬼脑子里是没有这个高级词汇的,它只是看到唐恬伸出手,就本能地想要握住罢了。

    明明外面还有厉鬼虎视眈眈,他们两个在黑漆漆的环境中,你挠我一下, 我摸你一下, 牵着手晃悠, 享受着片刻的谈情说爱。

    然而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门口的东西停驻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又自顾自拍着球走远了。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李清玄浑身一松,“吓死我了。”捂着胸口回头,看见少女一脸忍笑的表情,表情顿时诡异了,“……你被吓傻了吗。”

    “没。”危机解除了,唐恬还有点遗憾,清了清嗓子,敛了笑问,“这医院里还有小孩子?”

    抽手的时候,死鬼还不肯,冷的跟冰块似的手指来回摩挲了好几下才终于放开。

    李清玄想了想,“没有吧。对了,我想起来了。”

    他说,“我每个月都要来探望弟弟,我记得他隔壁房有个病人,得了一种彼什么潘、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的那种病。”

    唐恬,“彼得潘?”这三个字耳熟能详,纯粹下意识反应。

    “对,”李清玄道,“那是个中年男人,据说是因为结婚生了三个孩子,经济拮据压力过大,犯了病。得了彼得潘综合征后,即使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行动与个性却都还表现得像小孩子,渴望着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而不想承担任何事。“

    唐恬撇了撇嘴,“这真的不是妈宝男吗。”

    李清玄笑了下,“那个彼得潘患者最喜欢拍皮球玩,有时候我陪弟弟在花园晒太阳,他都会过来找我们玩。”

    唐恬随口一问,“这病最后治好了吗。”

    李清玄望了眼蛛网密布的天花板,声音低沉了几分,“没有。我记得,他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

    提起那次事故,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李清玄开了条门缝往外瞅,确定安全后,“走吧。”

    唐恬打趣他,“你现在不闹着要回去了?”

    李清玄笑了笑,“遇到这两个……东西,我有种预感,也许今晚上我能知道当年的真相。毕竟鬼都能存在与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唐恬深深看了他一眼,颇为佩服对方的心理素质,她自己初遇鬼的时候,心态还没有对方稳。

    因为两次遇到不同的怨鬼,两人更加小心,放轻了脚步,尽量避免交谈。

    黑暗中,两人手中的手电筒是唯二的光亮。

    一间间病房走过,五楼的病房都是单人间,封闭严实,因当年的事故所有的病房都是敞开的,唯独这一间,从外面一个大铁锁,牢牢锁住了门,锁头很新,看上去是最近装上去的。

    “你过来一下。”唐恬察觉不对,招呼李清玄过来,两人正低头研究,哐当一声一个影子扑到了门上的窗户前,一张狰狞的脸与她近在咫尺。

    唐恬寒毛登时沿着背脊炸开,瞬间一手扯着李清玄后退,右手反手摸到入背包口,握住斧柄准备往外抽。

    李清玄被扯的趔趄了下,扶着墙壁勉强站稳,门内的那东西不住地撞着门框,嘴里嚎哭着喊着含混不清的词语,门锁被撞得哐哐直响。

    李清玄心有余悸,“这是什么。”

    隔着锁上的门,对方也出不来,心惊肉跳的两人逐渐冷静下来,勉强听懂对方叫的是救命,是用一种不知道哪儿的方言叫的。

    “你是,活人?”唐恬拿敲了敲门窗,那人蓬头垢面跟个野人一样,整张脸贴在窗户上,压的狰狞可怕,听到她声音,当场涕泪横流,疯狂点头,“对、对!我是人!”

    普通话也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听的很是费力。

    唐恬从李清玄手里拿过手电筒,对准里面的人照明,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那人难受的眯眼,用手挡着,她看到对方手腕上的镣铐,神情一凝,围着门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这人是被关在这里的。”

    手腕上的镣铐、从外面被上锁的新锁、门下送饭的小窗口还留有混着灰尘的饭粒,唐恬捡起捏了捏,米饭干的发硬。

    有人把这个人故意关到这里,而且关了一段时间了。

    那人哭嚎着捶门,“救救我、那人是疯子!”

    手上铁链摔的门窗砰砰作响,在寂静的楼栋里回荡。

    唐恬和李清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楼上的锁链声。

    李清玄压低嗓音,“是不是变态杀人犯,把人囚禁到这儿。那人肯定在附近!”

    “先把人救出来。”唐恬把斧头从背包抽出来,李清玄看到她手里掂的东西,惊了下,“你居然随身带着斧头?”

    “防身嘛。”唐恬对准锁头的弯钩,呼吸运气,气沉丹田,猛地用力劈下。

    这斧头平时被她好好保养,有着砍金断玉般的锋利,一下砸开了门锁。

    哐当一声锁头砸地,里面的人迫不及待一下拉开门猛冲出来,把猝不及防的唐恬狠狠撞开,唐恬被甩到墙上,疼的嘶的抽了口气。

    “等一下!”李清玄伸手去拦对方,那人跟她身后李清玄撞了个正着,男人看见他,忽然一个急刹车,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着他,几秒后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睁大的眼满是绝望和惧怕,“你、是你!”

    唐恬皱眉揉着肩头,闻言倏地抬头,李清玄咦了声,走近一步,那人吓的屁滚尿流的往后退,抱着头嚎哭,“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李清玄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闭嘴。”害怕吵闹引来人,唐恬在他身后踹了下,把电筒照到他脸上,脏污的脸完全看不清容貌,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头发蓬乱,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认识他?”

    李清玄插话,“我叫李清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缓缓抬起头,艰难地辨认了会儿,“你、你不是李清崖?”

    李清玄奇怪,“你认识我弟弟?”

    “你弟弟?”男人迟疑了会儿,慢慢点头,“是了,我记得他有个哥哥……”话音未落,他猛地扑过来,抱住李清玄的腿不住磕头哀求,“你帮帮我,你让你弟弟别杀我!求求你了!”

    “你干什么啊。”李清玄听到他的话愣了楞,一个文弱书生费力地想拖起大汉,却几次都失败了,无奈道,“我弟弟早就死了。你认错人了。”

    唐恬过去搭把手,两人一起才把大汉拖起来,别看他瘦的皮包骨头,但北方人天生大骨架,死沉死沉的,“你刚刚为什么说让他弟弟别杀你?”

    男人茫然地靠着墙壁,陷入混乱中,“李清崖死了?他要是死了,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是谁、是谁。”

    他说着说着头痛似的拿脑袋往墙上撞,颠三倒四嘴里嚷着谁也听不懂的方言。

    唐恬和李清玄把人拖住,又是劝又是安慰,好不容易才让人冷静下来,男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背上青筋冒起。

    李清玄正在解锁自己的手机,“我打电话报警。”

    拨打了几次,还甩了甩手机,“没有信号,什么鬼。”

    他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地方继续拨打,回头朝唐恬摇头,“不行,一点信号都没有。”

    唐恬习以为常了,有鬼的地方仿佛有特殊的磁场,把这里同外界隔绝开来。

    “走、快走。”男人时而清醒些,他脚上有伤,扶着墙壁一瘸一拐,艰难地朝楼梯口走,“他回来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唐恬顾不得李清玄,连忙跑上去扶住人,跟着他朝楼梯走,“你为什么求李清崖别杀你?当年那次事件,你也在场?把你关在这里的人是谁?”

    男人一听到这名字,浑身打了个寒战,嘴里念念叨叨,“快走、走啊!”

    既然他是被关在这里的,那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唐恬不怕鬼,如果是活人,还是那种故意囚禁别人的变态,那还是不好对付。

    她扶着这个陌生的疯癫男人,脑袋里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现,脱口而出,“你是当年失踪的那人!”

    大汉身体抖的跟筛糠似的,她的话似乎触动他的禁忌,整个人又疯癫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又哭又笑,“只有我、只有我还活着!他们都死了,都被他杀死了!那是个疯子、疯子!”

    放弃了拨打电话正追上两人的李清玄清楚地听到这句话,他倒没显出多少意外,叹了口气,“果然是他啊。”

    “到底怎么回事?”唐恬追问,大汉忽而又恢复理智,紧紧闭着嘴,不肯说了。

    唐恬好不容易找到他这个线索,“刚才是我救了你吧,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今天来就是想探究当年事情的真相。”

    从五楼下到四楼,男人腿瘸走的一拐一拐,被唐恬一路搀扶着,再加上她的软磨硬泡,男人终于松口,“那一个晚上,停电了。”

    回忆着当年的场景,仿佛对他来说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整个人都在发抖,咽了口唾沫,嗓子嘶哑,“我住第5层,那时候患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发狂的时候有一定攻击性。”

    “那天晚上,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值班。不知道是医生的疏忽,还是怎么的,5楼有个病人从房间里出来了。还弄到了钥匙--就是李清崖。”

    “他拿着钥匙把四楼以上的病人都放了出来。没有电,那些病人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全部都在发狂。”

    “你知道那些人有什么病吗?”大汉的声音发着抖。

    正在四楼往三楼的拐角,唐恬一直扶着他的手有点吃力,想换一下,把斧头换到了右手,手指刚刚触碰到对方瘦的皮包骨似的胳膊,眼前顿时一黑。

    死亡之瞳APP触发了。

    这APP也进化了,不仅能看见死人的记忆,还能看见活人的。

    唐恬此刻就在大汉身体里,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晚。

    大汉这个时候是清醒的,他坐在床边,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钥匙摩擦的声响,现在快12点了,值班医生也早就回房睡觉了,怎么会有人带着全楼的沉甸甸的钥匙查房。

    他走到门口,从窗户向外张望。

    视野有限,他只能看到门口一小块地方。紧接着,他听到铁门打开喑哑的暗响,一间接着一间,无数凌乱的脚步在走廊响起,伴随着嘶吼、咆哮,各种混乱的声音,像是一滴水落到油锅里。

    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热切--有人把这一层的精神病人全放了出来!

    他可以出去了,他自由了!

    很快,迫不及待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的隔壁病房室友。

    清秀阴郁的少年穿着病号服,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谢谢你!”大汉感激道,却看到少年冲他露出极度诡异的笑容,接着马不停蹄地走到下一间病房门口。

    他还没察觉异样,兴奋地走出门口,然后看到炼狱般的场景。

    患有稀奇古怪病症的那些病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互相殴打厮杀,有人患病,老是觉得周围的人被一个具有同样外貌特征的人取代了,所有人都是那家伙冒充的,攻击性极强,拽着椅子见人就砸;

    有个人严重的自噬,平时常常自虐,而现在那家伙跳到一个病人身上,抱着对方的头就在啃脑壳,吸吮脑髓、就跟吃兔头一样;

    有一个女疯子,穿着血红色的高跟鞋,对男性有极强的敌意,看到男的就尖叫、然后拿着剪子去剪别人下身;

    有人认为自身躯体和内部器官发生了变化,认为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没有五脏六腑的躯壳,同时认为其他人乃至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他不觉得自己活着,拿着吃饭的勺子在挖自己的肠子。

    有人偏执扭曲,他看什么都觉得不对称的,对称的东西也要砍掉才能让他觉得对称。拿着手术刀划了很多人……

    视野里一片血红,借着大汉的眼睛目睹这一切的唐恬,汗毛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