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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三章 活的听众3
    话音未落, 王强跟被狠狠烫了似的浑身一哆嗦,莹绿色的光点忽然从外套口袋里窜出迅速蔓延至领口, 唐恬急叫, “快脱了!”

    王强是体育生,反应也是迅速, 也幸好衣服没套袖子只是虚虚披着,下意识抖落外套,跟兔子似的蹦开老远, 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这什么鬼玩意儿!”

    变故只在眨眼之间, 那衣服刚落地, 已经变成绿色的火球,很快烧了个精光。

    幽幽如同鬼火,照的每个人脸色难看。

    唐恬把惊魂未定的张宁萱护在身后,“应该是磷粉。”

    磷粉,也就是磷化氢(PH3),燃点很低,燃烧时火焰为绿色, 也就是常说的“鬼火”。

    有时在处于深山的坟墓看到绿色的光点, 时人误以为是鬼火, 实际是带着磷灯矿物质的石头。

    但显然, 在一件主人“失踪”数年的衣物里, 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

    陈朋哭丧着脸, “姐, 我也很想相信你说的科学。可我的腿不信啊。”

    他两条细瘦的腿打着抖,央求地对心有余悸的王强说,“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真的有点怕。进来以后一桩桩都是怪事,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强心里也是有点打退堂鼓,瞥了眼直播,发现有人又给丢了个火箭炮,要他们继续直播。

    在线观众已经突破了5万,还在蹭蹭往上涨。今晚上也没做什么,几千块就到手了。

    想做主播的,谁心里都怀揣着一夜成名的梦想,眼见着今晚就可能一炮而红,王强一咬牙,“继续!你想走你走,我一定要做下去!”扭头对着镜头笑嘻嘻的,“各位观众老爷们儿,只要你们想看,我们一定直播到底!喜欢就点关注666,接下来更多精彩!”

    陈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个账号是两个人一起注册一起打理,分钱自然也是一块儿。如果他现在扭头走了,这段时间到处找闹鬼的地方、熬夜做直播的辛苦就白费了。

    唐恬没注意两个人起了嫌隙,她在旁边找了跟铁棍子,蹲在已经成灰烬的衣服旁边,扒拉了一番,在一堆灰烬里扒出个被灼烧过的工作证。

    照片被烧毁大半,模糊看得出是个年轻的男人,工作单位是附近某个国企厂子的工人。

    站起身,看到王强还对着镜头喋喋不休,她眉头一挑。

    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尝到了甜头,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放弃,她要说真有鬼,对方指不定更兴奋。

    视线无意从自拍杆上的手机画面扫过,借着手电筒的打光和手机的夜视功能,把王强照的有些模糊,画质不太清楚。

    观众的评论应接不暇,和丰厚的礼物一道砸下,五颜六色看的人眼花。

    唐恬心里掠过不太舒服的感觉,拉着张宁萱快步走到前面,离直播镜头很远,只看得见她一个远远的白色身影。

    走到第二个厂房,张宁萱停下脚步,迟疑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像是歌声。是你们手机放的?”

    三人侧耳倾听,死寂的夜里不知为何连虫鸣也没有丝毫。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手机外放音量关了的。”

    张宁萱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这样说,垂下眼默默跟着唐恬。

    猛然,她再次听到脚步,攥着唐恬袖子,有几分哀求,“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

    唐恬安慰,“别急,你说,我相信你。是什么声音?”

    “很多女孩合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她们唱的很开心,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听,”眼里涌出泪水,张宁萱捂住脸,“是她们、她们在唱歌!”

    原来在厂里做工的时候,因为工作单调乏味,业余时间女工们就会组织一些文娱活动。

    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合唱,还代表厂里参加市内的比赛,获得过好几次荣誉。

    “我没有听到……等等!”唐恬神色一下凝重,寂静黑暗的环境里,几支手电筒的光晕只能笼罩着一小片范围,其余皆是黑暗。

    四人屏住呼吸,她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从远处缥缈模糊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没有那眉毛没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没有那鼻子没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她是一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低低的吟唱,随着她的声音,王强和陈朋也听见了,很多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或高或低杂乱无章,带着喑哑的回响,一遍遍重复唱着这首童谣《泥娃娃》。

    “谁,谁的手机铃声吗。”王强干笑着,自己说这话都不信。

    此刻那声音很近了,就像他们身周隔着一道墙,歌声就从那里传来。

    而明明此刻四人在空档的厂房内,四面空落落的,所有人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陈朋握着自拍杆的手心渗出了汗,滑腻腻的,有点握不住杆了,他连忙换只手拿,无措地把手汗蹭在裤子上。

    张宁萱眼睛里好像有水气,她略带哽咽,“这首歌也是我们平时爱唱的,跳着跳绳、翻着花绳,就会唱这歌。”

    她倾听了下,遥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是看不见尽头的漆黑甬道,“奇怪,这歌词跟我们唱的不一样。”

    唐恬道,“我也记得,应是‘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这里都是没有。”

    王强说,“我记不得了。不过各地的童谣会有些不同也是正常。”

    看三人在讨论歌词,陈朋欲哭无泪,“等一下啊你们,歌词什么样都无所谓!重点是这夜半歌声,你们就不觉得惊悚吗!”

    他望向张宁萱,后者在他视线下瑟缩着躲到唐恬身后,“你明明很怕,还待在这里。你们两个女生,胆子也太大了。要不我们一起离开这吧。”

    先是鬼火,再是歌声,陈朋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钱跟命,他还是想要活命的。

    张宁萱征询地看向唐恬,唐恬摇头,“我建议你们三个最好一道离开。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专程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获得午夜诡话直播的素材,现在走了就是前功尽弃,白来一趟。

    张宁萱闻言,不肯,“不--你是因我而来的。再说,”她的目光变得凄怆,循着歌声游魂似的朝着甬道走去,“她们还在呼唤着我。”

    唐恬注意到泥娃娃的童谣忽然没有了,四周一片静谧,匆匆对陈王二人催促“你们快离开这”,疾步去追张宁萱。

    陈王二人对视一眼,王强无视陈朋眼中的哀求,咬紧后槽牙,脸颊肌肉鼓起,“都到这个地步了。两个女生都比我们有胆,反正我不会走!”

    王强跑着追上前面两人,不忘调整自拍杆角度让自己更上镜,“等等我啊美女,你们别怕,我来保护你们!”

    陈朋气的直唾,“王强你个傻逼!”

    回头望了眼来时的路,厂区非常大,从这里原路返回一个人也要走十多分钟,那一片黑漆漆的,他心下发虚不敢一个人走,只好硬着头皮撵上前面三人,“等等我!”

    张宁萱循着歌声,带着他们三个跑到了这栋厂房的二楼,唐恬看到门口挂着“成衣间”的牌子。里面灰尘扑扑,一排排衣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密密麻麻,最中间的通道两旁,是两排用于展示的人体塑料模特。

    手电筒昏黄的光晕打在模特脸上,两排人体塑料模特静默地伫立,晃眼看上去就像真人。

    一个个姿态各异,有的悬空坐着、有的摆POSE,有的叉腰,身上的衣物也各不相同,蒙着层灰,让原本鲜艳的色彩暗淡不少。

    有了前车之鉴,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衣物没人敢去碰,唐恬拿着手电筒,从塑料模特面前慢慢走过,仔细地查看着。

    张宁萱跟着走到一半,扯了下她的袖子,声音像是一根弦紧绷着说,“这些衣服,不太对。”

    唐恬晃了下手电筒,昏暗的光线在模特上一扫而光,“是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张宁萱嗓子发干,夹杂着惊惧,“正因为是,我才觉得害怕……”

    所有人目光落到她身上,“这件红袄子,”张宁萱指着旁边模特身上的衣物,颤声道,“是燕儿的,她出来做工时家里老母亲给亲手缝制的,袖口那儿给缝了她的小名。她平日最喜欢穿这件,我熟的很。”

    唐恬手电筒一扫,模特身上那件袄子,袖口那的确用黄线缝了个看上去像花纹的东西,袖口也磨的起了边,是常穿之物。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唐恬问,“这衣物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张宁萱说,“我那时候躺在医院,没亲眼见到……后来听说,燕儿是母亲用这衣服包裹住她的骨灰盒,送回老家安葬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那个红衣模特身上,后背发毛。

    如果说这衣服一并下葬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像,其实不是一件吧……”陈朋想为这样的巧合找借口,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没底气。

    张宁萱没有辩解,快步走到另外一个塑料模特旁边,把衣角来回摩挲几遍,手在发抖,“这件花裙子我们那个年代很少见的。玲姐特别爱干净,这衣服她经常穿,都洗的发白了。”

    那件穿在模特身上的碎花裙子,领口和袖口都有点泛白。唐恬摸了下,“没有灰。”

    模特露在衣物外的手指蒙着层灰,可衣服却丝毫未染,简直就像是刚刚被人拿出来,一一套在模特上。

    “还有这件,这件……”张宁萱语声发颤,那个年代大家在工厂里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时间收拾打扮,大家要赚钱寄回去养家,自己的衣服只有几件,彼此也爱互相借着穿穿,关系好的,对对方的衣服首饰比自己的都还清楚。

    “别说了!”陈朋紧张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眼里的恐惧浓的要溢出来,“这里太可怕了,我们快点走吧。”

    话音刚落,唐恬听到呲溜一声--像是打火机点燃齿轮滑动的声音,成衣间的角落里凭空蹿起束幽绿色的火苗,这里满是易燃物,一排排挂满衣服的衣架眨眼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

    “快跑!”唐恬大喊,一把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张宁萱往外跑,陈朋鬼吼鬼叫着“妈呀!”跟在唐恬身后狼狈逃窜,王强也顾不得镜头角度了,攥着自拍杆拔腿就跑。

    四人接连跑出成衣间,又跑了大半个走廊才喘着气放慢脚步,回头望去,成衣间已经笼罩在一片幽绿的火焰之中。

    这火焰十分奇怪,不仅没有灼热的温度,反而冷的很,从那边方向传来的气息像是冰窖般森寒,并且只笼罩这成衣间,并不会蔓延到外面的通道。

    四人远远望着成衣间内,熊熊烈火舔舐着模特身上穿着的衣物,衣服卷曲、焦黑,化为灰烬,接着是塑料模特也被火焰融化,面部融成一团、手臂烧的变形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油水,肩膀塌下去胸部往里凹陷,像是雪人一样融化着……变为地上一滩滩粘软的胶质。

    唐恬忽然意识到那鬼魅般的被改过的《泥娃娃》,为什么是“没有那眼睛没有那眉目”--全部融到一起,可不是没有了五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