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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十二章 一起走3
    “……主播在想, 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是听到了好友怎样刻骨铭心的话, 才会对这世间毫无眷恋纵身一跳?又是多么深的执念、死了都没有办法人手的孤独, 让它留在人间,要把活着的人也拖下地狱、纠缠在自己身边?”

    “……但不管怎么说, 对与错,是活着的人的计较。死了之后,都是平等的。”

    讲完了故事, 一如既往开始热线时间, “我今天很希望能连线两位当事人, 听一听事情的真相。那么接下来, 开始连通热线……”

    午夜诡话APP上提示热线已接通,“这位听众朋友你好,你--”

    “好朋友,一起走。”之前听到过的梦游般的呓语再一次响起,唐恬猛地抬头,黑白校服的少女背对着她,僵立在任霜的窗前, 仰头望着上铺蜷缩成一团的白影。

    唐恬握紧手机, “张月, 你来了。”

    “张月”充耳不闻, 她伸出手脚, 慢慢攀爬, 像之前一样把自己贴到床板下。

    床上蜷缩的白影在啜泣。

    唐恬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跟她之前看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们每一晚都这样纠缠着,杀人和被杀,永不得解脱。

    但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通了电台,唐恬的手机里传来充满颤音的哭泣。

    “求你、救救我!”那声音尖细高亢,几乎在破音的边缘,不住的哽咽,“救救我!”

    唐恬眼睛盯着对面床瑟瑟发抖的白影,对着手机轻声道,“你是任霜。”

    听筒里爆出一声短促的惊泣。

    “任霜,”唐恬声音放的平静温和像是一泓清泉徐徐,实则浑身紧绷,一眨不眨注视着对床两个女鬼的动静,“张月自杀前,你对她说了什么?“

    那个声音哆嗦着,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求求你。”

    蜷伏在床铺的白影弓着脊背,额头一下一下用力磕着床板,不住发出砰砰的声响,唐恬又问了一遍,“张月”来来回回、颠三倒四重复这几句,状若疯癫。

    鬼科上说了,因执念而徘徊在人间的鬼魂,能否维持理智一部分是本人的意志,但绝大部分都会在逐渐丧失,最后成为凭本能作恶的怨鬼。

    张月这状态,想想她死前遭受的折磨,估计那会儿已经半疯了。

    “你没有回答我,不过你一直在道歉,其实也印证了我在故事里揣测。”

    张月的死,的确是任霜一手造成的。

    “张月,”唐恬呼唤,“你愿意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

    回应她的,是复读机一样桀桀怪笑,“好朋友,一起走。”

    “……”行,这两个,活着的时候心事难对人言,死了都不肯对人说一句。

    唐恬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许它们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就在这时,两个鬼都动了。

    白影仓惶地下床,跟她背靠背的女鬼伸手去抓它,白影踉跄落地,后脑勺遭地。

    白影匍匐着向门口爬去,鬼影一步一晃尾随着。

    又来了!

    唐恬眼皮一跳,语速骤然加快,“那么,感谢你们的来电。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让我们下期再见。”

    挂了热线,她并没有立即播放节目结束的安魂曲,“出来小明!”

    一个矮小黑影迅捷如猴从她背后阴影中一跃而出,女鬼扭脸冲着唐恬尖啸,小明格格怪叫,两个鬼顿时厮打成一团。

    唐恬两步蹿下床,双手揪住白影的肩膀,半蹲下来逼问,“张月的信物在哪里?”

    布满血泪的脸庞抬起,张月摇着头,死死拽着她的手啊啊哭嚎。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在哪里,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她的信物?”唐恬猛然意识到,任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跟张月的往来,和她的信件全部烧掉,那就算张月给了她任何东西,她肯定也不会留下。

    除非……

    唐恬攥紧白影肩头,“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是谁给你,但你还留在身边的?而且就在这个宿舍。”

    任霜呆呆看着她,好像理解她的话是是非常困难的事。

    “砰”唐恬猛地脖子一缩,躲过被张月掀飞的小明,后者重重撞到门板上,矫健如猴双腿一蹬,反弹扑向张月。

    尖啸和嘶吼刮的人耳膜生疼,两个厉鬼厮打起来,女人跟小孩都不是好惹的,血沫横飞,咕噜噜直接滚到了走廊,翻涌的阴气吹的簌簌作响,一动不动的“任霜”忽然扭头,力道大的颈骨传来清脆的咔嚓声,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她书桌,喉咙里发出“荷荷”激烈的喘息。

    唐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书桌角落,有一个积着厚厚灰尘的陶瓷杯子。

    是这个!

    手机电筒的灯光下,那陶瓷杯不知是上的什么釉色,非常特别,血红的外壳,在光照下隐有流动的血丝一般的光华。

    唐恬一下站起抓过杯子,触手冰冷恍若一潭幽暗漆黑的水,把猝不及防的她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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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世界豁然光明。

    “我没有钱送你昂贵的礼物,只有亲手做一个杯子,希望你能够每天都用着。”

    少女低低喃语萦绕,唐恬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面前是一双沾满黄色泥巴的手,小心地护着手中正在旋转的陶土。

    一块湿润的陶土,在她手中逐渐成型,一点点变得精致起来。

    她却还是不满意,好几次推倒重新做。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做好了雏形,欣喜地请陶泥店的老板放进炉子里去烧,约定好过几天来取。

    视线一黑,刚才还欣喜的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一页页的信纸被她撕的粉碎,她哭叫着,状若疯癫,“为什么要骗我!”

    “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实验品,呵呵,实验品,任霜,你好,你好的很!”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一直欺骗下去!要在这个时候戳穿我的美梦,说我这样低贱的平民,怎么配跟你做朋友!”

    唐恬听着哭声都觉得揪心。

    尔后她看到女生去到陶泥店,痴痴望着自己烧好的陶瓷杯,准备上色的时候,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滴落到釉色中。

    “我要如你所愿去死了,可是怎么办呢,你有那么多的朋友……却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舍不得你。”

    以泪和泥,以血为色。她轻轻搅动着釉色碟,一笔一划,在白色的杯子上添上一层特别的色彩,在光亮下隐有血丝流动,“用这个杯子喝水的话,每一次你都能喝到我的血呢。”

    她的声音带笑,又仿佛在哭,怨忿有恨。

    “说好了一辈子做好朋友的,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下一幕,视角转到了任霜身上。

    “霜儿,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

    她的生日,人缘很好的她收到了很多很多礼物,有同班同学的,也有其他班级的。其中有一个快递送来的盒子,寄信人是化名,她并不认识还以为是追求者,打开是一个颜色特别的陶瓷杯。

    杯子上还有她的星座图,很是漂亮。

    她本来随手搁在桌上,没想当天自己惯用的杯子莫名其妙地裂了,看着现成有一个新的,她就顺手拿来用了。

    于是死去的她,以血做的陶瓷杯为信物,悄然来到她身边。

    每天晚上,就这样站在床头幽幽望着她。

    毫不知情的任霜每用这杯子喝一次水,就会壮大着她的怨念,直到有一天,她凝出身形,准备带给好朋友一个惊喜。

    “啊--!”

    凄厉的尖啸充满愤怒,撕刮着脆弱的耳膜。唐恬从被动通灵状态中蓦地惊醒,张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和小明的打斗一下变得更加激烈。

    唐恬二话不说,抓起陶瓷杯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没砸烂!

    高度不够,只摔掉了把手,就这样也引得张月发狂,窗户砰砰闷响,震的地板都在颤,阴风阵阵。

    唐恬扑到地上去抓杯子,手指被摔破的地方划了道口子也丝毫未察觉,捡起来又用力朝地上砸!

    还是没碎!

    “什么玩意儿啊!”只裂了个口子,质量这么好,唐恬真快气笑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被甩进了寝室内,小明的头颅滴溜溜滚在地上,朝着她哭泣嘶喊,“陪我玩游戏、玩游戏!”

    “回来小明!”感觉小明受伤不轻,心里咯噔一下,张月的战斗力太强悍了。

    唐恬弯腰抓起杯子往阳台跑,才迈开步子,骤然感觉身后阴风袭来,她头也没回扬起手,釉色诡异的陶瓷杯在半空划了个弧线,堪堪落向窗外。

    喉咙一窒被什么东西缠住,唐恬下意识去抓扯,手碰到那玩意儿灼烧出阵阵黑气,如黑蛇般的头发一缩,被扼颈的痛苦瞬间解除,唐恬一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瞥到自己手指上的血迹,猛然醒悟。

    她的血能对付厉鬼!

    从背包里摸出随身的水果刀,正要对着手指割下,就看到满头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张月猩红着眼冲进来,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响声。

    长长的黑发漫天铺散,忽地绞成手臂粗细的一股股,前段锋锐如箭芒,齐刷刷朝着她飞射而来!

    来不及了!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楼下传来清脆的四分五裂的响声,而那可以把人扎成刺猬的无数黑箭也近在一步之遥!

    千钧一发之际,半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白影纵身一跃,扑到了张月身上死死抱住她;月光洒落进窗户,唐恬照在地上的影子像是流动的黑水一样拔地而起,挡在了她的面前。

    “陈煦!”唐恬叫道。

    被任霜一阻,来势汹汹的黑发有刹那稍缓,唐恬面前的黑影背对着她,伸出冷冰冰的发青的手,在空中看似举重若轻地一捞,抓住第一股刺来的黑发,肉眼可见的冰霜沿着长发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头发**淌着水,像是被掠夺了生机一样颜色发白,颓然散落一地。

    张月痛苦嘶嚎,狂性大发,把身上的任霜给撕下来甩到一边,自己硬生生把被侵染的那一缕黑发扯落,其余头发则是攀附在天花板上,蛰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跟一动不动的陈煦形成对峙之势。

    这短暂的空隙唐恬连忙摸出黑色手机,按下了《安魂曲》的播放键。

    舒缓安详的音律在寂静的夜中徐徐流淌,伴随着金属铿锵碰撞,一根根黑色的锁链凭空从地上升起,冰冷而威严。

    唐恬感觉到极其浓烈的慑人阴气,比她迄今为止遇到的任何一个鬼魂都要可怕。

    空气也变得寒冷宛如洞窟,呼吸都带着白气,冷的她骨头都在发抖。

    她一手手机,一手握紧匕小刀,随时准备看情况不对,先捅自己一刀再去捅对方。

    黑色锁链把任霜捆缚住,带着它缓缓陷入地下。

    任霜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安静地没有挣扎,朝着唐恬的方向额头贴地,匍匐不动。

    这一幕刺激到了张月,原本对着唐恬的黑发全部朝着锁链攻击,幻化出一只只手去撕扯,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冰冷的锁链给融化,黑气蒸腾,它惨叫,却拼命想把任霜给拉出来。

    任霜张了张嘴,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模糊的音节扩散在空气中。

    它满脸是泪,看着面目狰狞疯狂撕扯锁链的张月,“对不起,这样的我,不配做你朋友……对不起。”

    这一声,饱含着悔恨、歉疚,还有如释重负。

    锁链喑哑地响,很快白影就陷入地板,彻底不见了。

    而张月的脚下也开始升起锁链。

    它不甘心被缚,四肢着地迅速跳跃挪移,那粗重的铁链迅速延展尾随而至,落地时重重砸在地板上,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听得唐恬心惊胆战,生害怕楼都给砸塌了。

    锁链速度不慢,但毕竟沉重,不够灵巧,鬼影则是飞檐走壁,穿墙破洞如履平地,锁链总是慢了那么一点。

    陈煦还挡在唐恬面前一动不动,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唐恬探头从对方肩膀望出去,锁链和女鬼已经打到了外面,她问,“你不去帮忙?”安魂曲还剩十来秒,这锁链不不晓得能不能搞定。

    闻言,陈煦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格格僵硬转动,向下斜看着在它肩膀冒头的她,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泡的发白的死气沉沉的脸。

    唐恬莫名读出几分谴责的味道,仿佛在说是她搞成这个样子的,还让它去收拾烂摊子。

    唐恬讪讪,“我以为把信物毁了就完了。”哪晓得张月执念这么深,自己也不愿意被带走。

    对方如古井般死寂的黑瞳转动,目视前方。

    它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地上所过之处,都是一滩滩鞋印大小的水迹,它走的其实不快,身形间有种高山流水的清雅,不疾不徐,颇有名士风范--

    一点都看不出是去打架的,倒像是去品茗会友。

    唐恬:“……哥,能赶快点不。”

    打架的时候就别注意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