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防盗, 补齐订阅或者等防盗时间过去, 有问题给我留言么么哒~ 图上,小小的卫国被夹在五个国家中间, 好不可怜。
“好了。”有人出声, 制止了众人。
“夜已深,诸位先回罢。”说话的年轻男人往后一倚, 长腿架在木桌上,风流随意。
“殿下……”众人还想争取。
“回罢。”慕容野的指节抵着眉心, 很是疲惫的样子。
“诺。”
十余个战将三三两两出去, 拥挤的王帐顿时空了下来。
“定邦来了?”慕容野看到门口的李定邦, 随口问:“今日休沐, 回家去了?”
李定邦沉默地行了一礼,被太子虚扶起来。
他总是温和有礼,礼贤下士。
“不必多礼。”慕容野让他坐,将乱七八糟的桌面拂开一块干净地方。
李定邦坐下,包袱放在桌上,他想了想, 问:“殿下在烦恼鲁公的话?”
宁大人出使鲁国回来,带回了鲁公的口谕, 意思是希望卫国成为他们的附庸, 称臣纳贡。
慕容野没有否认:“四年前越灭吴, 越王挥师北上, 当时四国归附, 越王称霸。”
“仅过去四年, 当时一起归附越王的鲁公,居然要我们尊他为长,也太欺负人了。”
慕容野的口气平淡,却难掩失落。
今日,所有将士向悼公请战,几千士兵在校场誓师出战,一副要给大言不惭的鲁公一点颜色瞧瞧的样子。
可是卫国现在粮草不丰,战马不盛,大部分甲衣还是从战死的亡兵身上扒下来的,文臣气坏了,几乎当场和武将打起来。
悼公只好先和稀泥,搁置。
“这仗不能打。”李定邦说。
他说不出大道理,但临来前,李丞相对他说了国库里粮草物资的存量,是绝对绝对不够的。
慕容野点头:“孤知道。”
卫国制度腐烂陈朽,去年悼公登基后,他一直在制定变革的法令。
如今第一批法令刚下达到王室封地,只等入春开耕就执行。若此举可行,卫国国力将在十年内翻几倍,届时才有家底同鲁国开战。
可现在芽都没长,居然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慕容野换了个轻松的口气,把地图收起来。
李定邦在心里怨自己嘴笨,若是二弟在,至少能说些俏皮话宽慰殿下。
他沉默着,看到了桌上的包袱。
——里面有林氏给他装的饼子。
“殿下……用膳了吗?”李定邦突然开口。
慕容野诧异:“嗯?”
君臣两个坐在炭笼前,分着吃豆渣饼。
李定邦提起母亲妹妹,话多了一些,对太子提了妹妹改良石磨、然后全家一起做豆腐的事。
他没有李锦乐能说会道,只是简单讲述了一遍。
慕容野听完笑了:“孤倒是有些羡慕定邦了。”
李定邦笑笑,低头烤饼子,有活泼的弟妹、勤劳温和的母亲,确实很幸福。
慕容野笑容忽然一滞:“定邦说,若是这法子,食菽豆就不会胀气难受?”
菽豆是五谷里产量最高的,但吃多了会肠胃不和,所以贵族间都是做配食吃,只有吃不起黍、麦的平民将它当主食。
“嗯。”李定邦点头,把烤好的豆渣饼递给太子:“殿下尝尝。”
慕容野接过来,没有犹豫就送入口中。
“确实……细腻许多,滋味还不错。”
李定邦说:“原是小妹为了家父改良的法子,没想到殿下也喜欢。”
“李丞相啊,”慕容野吞下最后一口豆渣饼,一块顽固不化的老古板,若不是他忠心于卫国社稷,慕容野是真不想搭理他。
李定邦边烤饼,边对太子说了今日家里吵架的事,说着说着便笑了:“家里小妹粗鄙,扰了殿下耳朵。”
慕容野差点笑出声,心道恶人还得恶人磨,朝堂上李绰将他堵得没话说的时候,他也想按头骂这老头一顿。
奈何,不敢。
卫国风雨飘摇,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么对一个忠臣。
他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只用了半斗菽豆,就能做出这么多东西?”
“是,臣亲手磨的,最多用了半斗。”李定邦肯定。
慕容野看向一个个小饼子,不走心地夸:“定邦的妹妹,很贤惠。”
濮阳城里,有头有脸的贵族就那几家,慕容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几乎一下就想起那日被宁王世子当众羞辱的女子。
那就是李定邦的妹妹。
当时他坐在高位,对方离得远,印象中她穿着浅黄色曲裾,腰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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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在屋中吃饭,听见林氏的敲门声。
她连忙去开门,看见林氏端着一捧蚕丝,身后仆妇抱着一架纺车。
“阿娘。”
林氏看桌上的饭只用了一点,推断女儿心情不好,指挥仆妇把纺车放在屋中。
“下去罢。”林氏对仆妇说,后者很快就合上门,出去了。
“你爹气坏了。”林氏开门见山,拉着时月坐下,而她借着烛火安好纺车,摇动转杆。
伴随着“吱悠吱悠”的声音,古老的纺车慢慢转起来。
凌乱的蚕丝一点点送进纺车,另一头出来时,已成了丝线。
“宁大人自鲁国回来,鲁公要求咱们附庸,称臣朝贡。”林氏说着,左手控制着纺车的转速。
时月盯着她纺纱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嗯。”
现世里,时月被曾祖母抚养过一段时间,那时她就是伴着怎么也转不完的“吱悠”声,度过了好几年,还怪怀念的。
林氏眉间染上愁苦:“几万卫人拿命保卫的,可不是一个受他国插手的傀儡政/权,他不是故意拿你出气的。”
时月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那天将她饿得胃疼的宴,好像就是为了迎这位宁大人回来。
她记得从前读史书,孔先生觉得“卫人多君子”,印象中这个国家很小、很破,没什么名气。
却奇迹般苟到秦皇一统天下后,直到末代卫君被秦二世废黜,九百余年的历史才算画上句号。
如今看来,正是卫人多君子,连林氏这样的女子也通晓大义,才支撑它一苟九百年吧。
时月点点头,没把李丞相的恶言放在心上。
林氏松了一口气,说:“娘拿了一些饼子让你大哥带去军营,他十日一休沐,下次回来都要入春了。”
她像个寻常母亲般絮叨着:“娘的月儿长大了,从前你觉得你父偏心燕玉,现在也会记得他食菽肠胃不和了。”
林氏欣慰地笑:“等你爹想通了,会念起月儿的好的。”
纺车“吱悠吱悠”地转,林氏纺好的纱已经很长了。
“娘。”时月无所谓地说:“阿爹对我有偏见,罢了,有阿娘和哥哥就好,谁管他?”
林氏嗔怪:“父女间哪来的偏见,只是你从前爱挤兑诗兰和燕玉,你爹看不得你欺负弱小。”
欺负弱小?
李诗兰或许是懦弱的,但说李燕玉弱小?
时月想起今天李燕玉的添油加醋,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应该怼她一顿才对!
“咔”一声,纺车忽然停了,纺好的丝线也突然断开!
林氏放下纺锤,有些烦躁:“这繀[suì]车又坏了。”
她上下检查,鼓捣了半天,修不好。
“你一直学不会纺纱,娘今晚还想教教你。”林氏放弃了修理纺车,掸掉身上的碎丝,想叫仆妇把纺车搬走。
“罢了,月儿也得休息了,那娘先走了。”
她话音刚落,天边就响起滚滚的春雷。
林氏望了一眼,说:“春来了,今夜要下雨的,记得叫下人闭紧窗户。”
“娘。”时月拉住林氏的袖子,捡起掉在一边的零件:“我试试。”
她捡起的零件叫锭子,是纺车上一个把纤维捻在一起的部件。刚才故障是因为锭子突然卡住,带动锭子的大转轮却没停,就导致纺好的丝线一再绷紧,最后绷无可绷,断了。
时月将锭子装回去,又调整其余部位,慢慢转动纺车,它又能工作了。
林氏脸上一喜,‘咔’一声,锭子又掉了出来!
时月捡起来,锭子呈上粗下细的形状,细的那头插在纺车里,高速转动时由于上下重量不平衡,细的那头就很容易跳出来。
锭子细头上有不少划痕,看来这架纺车经常跳锭。
她记得曾祖母用的锭子是两头细,中间粗的纺锤形,中间肚子上还开着沟,转动时丝线就不会上下乱跑。
林氏安慰:“它常这样,明日请个木匠来修就好,月儿,没事的。”
“阿娘,你明日找个手艺好些的木匠,带点木料和刨刻的家伙什。”时月指着锭子:“这东西要改,否则慢慢摇还好,一摇快了,它就会掉出来。”
林氏连连点头:“对对!慢慢纺时就好好的,一摇快些就坏了。”
“娘还当这纺车老了,不中用了。”
这架纺车是林氏的陪嫁,跟了她二十多年,她的娘家远在郑国,身边也就剩纺车聊以思念了。
“没事的,把锭子改了就好了。”时月反过来安慰她。
纺车虽然很旧,但木架用的是坚硬的枣木,显眼处还凿着‘林’字,还有花纹呢,虽然很斑驳了。
林氏笑笑:“你从小就不爱学纺纱、女红,诗兰就不一样,总安安静静陪娘纺纱,而你喜欢和定邦去骑马,和锦乐下河摸鱼。”
她抚了抚有些银发的鬓边:“不过,娘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从小身子就好得像小牛犊子一样。”
时月窒息,拿牛犊子形容女儿,果然是亲妈!
“阿爹说……您太溺爱我了。”时月轻声说。
也难怪原著里原主很是跋扈,娘疼哥哥宠的,腰杆子硬得很。
林氏下意识冷哼了一声:“娘怀你时,和你阿兄阿姐叫敌国虏去,是在敌营生下的你,你大哥为了让娘有碗热汤吃,去砍柴,去烧火,换了一碗麦粥。”
“他是执周礼长大的,哪做过这些?”
“你爹呢?他当时在哪?娘反正是不知道!”
林氏想起往事来还是怨,捂着心口:“不说了,叫娘难受。”
“好,好,不说。”时月点头,弯腰把纺车收拾好。
林氏没有呆很久,临走前时月和她确认了明天请木匠的事,她便走了。
时月在门口摇着手,放下翘着的嘴角。
这一家人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想明白后,时月乐呵呵回屋:“芄子啊,拿点水,把我的豆芽浇一下。”
她下午留了一小碗菽豆准备发豆芽吃,现在这些菽豆盖着湿布,在隔壁屋子。
“奴这就去。”芄子是个圆脸的丫头,立马打上一碗清水去了。
银杏已经铺好床,对时月说:“奴伺候姑娘睡下吧?”
夜深了,时月打了个哈欠:“好,青奴呢?”
她这院子一共三个丫头,银杏年纪最大,青奴和芄子都只有十三岁。
“奴让她把姑娘的衣裳洗一下。”银杏说着,拧好帕子:“一会就回来。”
时月洗漱完,躺进硬硬的被窝,翻了个身:“不用守着,你们也早些睡。”
“诺。”
这时,棉花还没传进华夏大地,人们多盖各种皮毛,褥子枕头则由木棉填充,虽然也能过,但体感真是差不止一星半点。
想过上好日子真难啊。
时月困了,余光中银杏吹熄烛火,听见窗外‘飒飒’,似乎起风了。
几天没见,感觉又更变态了一点呢。
时月撇嘴,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哇。”
她用手扇来一些香气,发出更深的感慨:“哇!”
没想到车婆婆酿酒手艺这么好,梅子清新的滋味混着酒的醇香,把她酒虫都勾出来了!
慕容野看到酒里的梅子,脸色好看了一点:“拿开,孤不喝。”
时月仰头:“本来也没想让你喝。”
慕容野脸色一变,在他发脾气前,时月抱着酒罐躲开:“身上的伤还没好,哪怕你想喝也不行啊!”
慕容野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最终收回去。
时月莞尔,尝了一小口:“嘶……”好烈的酒。
但是好好喝啊!
酒液滑进喉咙,有一丝微微刺痛,这种刺激对喜欢喝酒的人来说,非但不讨厌,相反十分痛快!
她痛快了,有人就不痛快了。
慕容野不咸不淡道:“你是来孤面前喝酒的?”
时月一抹嘴:“哪能呢?”
“我是来送礼的。”
慕容野打量:“身无半两金物,你能送什么东西?”
时月把草环递给他:“喏。”
“……”慕容野没接:“你在耍孤?”
“结草衔环听过吗?”时月把草环放在他身边,抱起瓦罐又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可惜这里没有小菜,否则对月饮酒,也是一桩美事。
结草衔环,感恩报德,虽然原典故不是扎个草环就报恩,但以物咏志,也是虎子一家人的心意。
“她们托我谢谢你,谢谢你给她们土地,让她们可以过上好日子。”
慕容野眼中的不快褪去,看着那枚做工粗糙的草环,久久不语。
时月歪着脑袋问他:“你开心吗?”
慕容野抬头远望:“有什么好开心的。”
“今日不是孤,换了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会如此感恩。”
时月的脸爬上酒红,她背靠着围栏,用手扇风:“但给她们带来希望的就是你啊,没有别人,就是你。”
慕容野余光看见她酡红的脸颊:“孤没让你虚言献媚。”
时月已经有点喝懵了,朝他笑:“什么啊,你怎么真假话不分呢?说真话的时候老觉得别人在骗你,偏别人说假话骗你的时候,你以为是真的。”
慕容野推了她脑袋一下,单手抓起酒罐。
“喂,你的伤还没好。”时月出声阻拦。
慕容野也就饮了这一口,放下酒:“酸,下次少放梅子。”
时月没听清,含糊应:“嗯……”
看着度数不高,没想到这酒这么容易上头,她晃晃脑袋,脚下不大稳,结果一头扎在慕容野背上!
“嘶!”慕容野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推开她:“李时月!”
时月摔坐在草地上,有点醒了:“我……对不起啊,你伤没事吧?”
她撑起上身,两条腿却像卖给别人一样,蠕动半天也站起不来。
慕容野疼得发抖,不高兴地看她原地挣扎。
时月扒着围栏,一脸醉意迷茫:“为什么站不起来了?我……我把腿摔断了吗?”
慕容野觉得有必要重新定义那坛青梅酒了,到底有多烈,给人喝成这样?
“呜呜,我腿断了!”时月双眼通红,俩手在裙子上不停摸索:“它去哪了?我截肢了吗?肇事者赔钱了吗?”
“……”
慕容野单手拎起她:“你清醒一点!”
时月抬起迷茫的小脸,要哭不哭:“你是谁啊?”
慕容野捏住她下巴:“睁开眼,看清楚孤是谁?”
“疼……”时月被捏得生疼,含着两泡亮晶晶的眼泪:“我疼,放开。”
慕容野松手:“醒了?”
时月有点清醒了,但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簌簌”直掉:“我后悔了!”
“如果没有放弃保送,我就不会去农科院工作!”
“如果没有去农科院工作,我就不会来这里!”
“我想回去了,呜……”时月说到伤心处,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慕容野没听懂前面的,但读懂了「她不想来这里」。
“明日不就回去了?”
时月抬起委屈的兔子眼:“你懂什么!”她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慕容野抓她胳膊:“起来,回你帐子去。”
“不。”时月挣扎,一不小心,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撞的和被撞的都痛吟了一声,慕容野双眼喷火,觉得这女人简直是生来克他的!
接着,他听到了肝肠寸断的哭声:“我好想你啊!”文明程度极高的现代!有吃有喝,治安稳定,经济繁荣……更重要的是有简体中文,天知道卫国的文字多难学!
酒劲二度爬上来,她软成一滩泥,慕容野撑着她身子,低吼:“李时月!”
嘴里哭喊着想别人,身体却不停往他怀里钻,慕容野觉得她真是该死的不守礼!
时月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忽然安静下来。
慕容野低头看去,不闹的时候乖巧得像婴儿一样,他五指张开,蒙住了她的脸还有一些剩余。
掐死算了。
慕容野打横抱起她,喝醉的人真是死沉死沉的!
光天化日掐死不好,最好找个无人的地方再掐。
“酒……”怀里的人呢喃了一句。
慕容野看了一眼那个酒罐,带上了它。
他的帐子没有点灯,熏着宁神的香料,李时月身上太脏,他不想让这人上/床。
时月的衣襟被解开,她睁开迷茫的眼,迷迷糊糊问:“你干什么?”
慕容野低头,整个人笼罩着她。
“你刚才说想谁?”
不用问也知道,李时月与慕容成有婚约是整个濮阳城都知道的,能叫她喝醉了哭成这样的,大抵是他了。
慕容野只是不明白,那日宫中宴上,慕容成分明将她羞辱成这样,为何还念着,喜欢着?
时月没注意听,只注意到面前的男人有很好看的唇型,有点想亲。
“啵。”一声脆响,被害人都傻了。
时月砸吧砸吧味,有点想回去睡觉了。
慕容野一字一字挤出牙缝:“李时月!”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