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胡馨月妈妈在片刻的萎靡后，突然意识到了，她愤愤地指着顾锦端：“你，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是不是你背后捣鬼，你到底和我们公司说了什么，你凭什么让我和我老公一起失业？”
顾锦端根本没理她，他在看着园长。
眼神平静，神情淡漠，就那么看着你，要求你必须说出个一二三来。
胡馨月妈妈却不甘心：“说，你是不是向我公司告黑状，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家公司工作！”
她太受打击了，那么好的一个工作，就这么被解雇，找下家都不好找，心里着急，说着这话，她还用手去扯顾锦端的袖子：“你给我说清楚！”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顾锦端的袖子，旁边的那位秘书模样的，直接抬手一劈。
“啊——”胡馨月妈妈痛呼一声，手腕子生疼生疼的。
那位秘书姓欧阳，欧阳秘书彬彬有礼地道：“这位女士，我非常抱歉我弄疼了您，但是您刚才好像要对我家先生行凶，我为了阻止您只好出此下策，请您不要见怪，如果您对此不满，可以通知您的律师对我进行起诉，稍后我会将名片奉上，我尊重您的任何决定。”
秘书说话，怎么看怎么礼貌，但是说出的话能噎死人。
胡馨月妈妈抱着生疼的手腕子，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周围的人开始小声窃窃私语了，开始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人。
胡馨月妈妈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顾念念的家长”，她根本惹不起。
“我，我的工作——”她颓然地站在那里，突然就想哭。
“这位女士，我可以为你找工作提供一个建议。”欧阳秘书又开口了，他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笑得文质彬彬：“第一，不要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一口一个哑巴残疾，第二，不要以为自己多有钱，这个世上总是有比你更有钱的人，第三，请学会尊重别人，嘴巴不要那么臭。记住这一点，我相信你很快能找到好工作。”
胡馨月妈妈的脸顿时惨白惨白的，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再次看向了顾锦端，她彻底意识到，刚才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因为这件事，她是不是很难再找到工作了？
而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看傻了，这是什么神奇的变化，这位“顾念念的家长”又是什么大罗神仙？大家全都望向那边的幼儿园园长，不知道这位顾念念家长又会怎么对付园长？
此时的李园长只觉得自己压力比山大，她只好对着顾锦端赔笑：“这位先生，您贵姓——”
顾锦端：“免贵姓顾，王园长是吧？我希望您能拿出顾念念踩坏别人鞋子的证据，如果没有，请您带领全体曾经冤枉过她的师生，向她鞠躬认错。”
李园长一听，连忙说：“这，这都是老师说的，老师肯定有证据！”
说着，赶紧给身边的王老师使眼色。
王老师也是傻眼了，她刚开始看到顾锦端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男人帅啊，帅得够味啊，谁想到这个男人是个狠角色，几下子就把另一个家长夫妻一口气给搞失业了！
她怕失业！
她赶紧说：“我，我也不知道，是别的小朋友说的？”
说着，她赶紧指向旁边的陈希妍。
可是顾锦端根本看都没看一眼陈希妍，他重新蹲下来，和顾念念平视，望着她：“你刚才说，那双鞋子不是你踩的，对不对？”
他补充道：“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顾念念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叔叔，叔叔很好看，叔叔看着冷冷的，但是叔叔在帮她，替她说话。
她轻轻摇了摇头。
顾锦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或许因为睡午觉的关系，她的小辫子都歪了，但头发柔顺乌黑，小鼻子小眼睛精致漂亮，看着又可爱又可怜。
她还有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就那么怯生生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他妈妈小时候，那个他没见过，也从来不懂的妈妈。
他鼻子突然就有些发酸，不过还是忍下了，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你和老师说过，你没有踩吗？”
顾念念赶紧点头，点了一次，又点了一次。
她已经歪了的小辫子随着她点头而晃了下。
顾锦端抬起大手来，要去帮她扶正她歪了的小辫子，可是谁知道，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小女孩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甚至身子微微后退了一点。
顾锦端蓦地意识到了，心一沉，脸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重新起身的时候，眸中是难辨的冷意，他盯着那位王老师：“王老师，你看到了吗，顾念念同学说，她曾经告诉过你，她没有踩鞋子，那么为什么在顾念念和那个小朋友之间，你选择相信那个，而不是相信顾念念？你仅仅凭着一个小孩子的话，就那么冤枉顾念念吗？”
王老师听得整个人都有些乱了，她张口结舌，连忙解释：“当时人家陈希妍小朋友说的头头是道，顾念念只说不是不是，我当然——”
顾锦端冷笑：“因为陈希妍同学说话流畅大声，顾念念同学说话不够流畅，你就选择相信陈希妍？还是因为陈希妍穿的衣服漂亮，更讨喜，你就选择相信她？你是老师，为人师表，她们都只是孩子，你们这样区别对待一个孩子吗？”
王老师：“不是的，这位先生，人家陈希妍当时说了，她亲眼看到顾念念踩了人家胡馨月的鞋子！”
说着，她看向人群中的陈希妍，然而陈希妍一个劲地往后躲。
人群中，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就开始说了。
“人家这位先生说得对，刚才你们都说这个孩子踩别人鞋子，看着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是啊，是啊，当老师不能这样冤枉孩子，孩子和你们说了没有，你们不能不听就直接屈打成招吧？”
“你们收费这么高的幼儿园，怎么可以这样？你们这样我们怎么放心？”
就在这一片议论中，顾锦端的秘书再次过来：“先生，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家幼儿园安装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系统。”
这秘书的话一出，旁边的李园长连忙说：“那倒是不用吧，这种小事犯不着查监控，既然这位顾——”
她一时忘记了顾念念的名字。
王老师赶紧从旁边说：“顾念念。”
李园长赔着笑说：“既然这位顾念念同学说她没有踩胡馨月同学的鞋子，那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冤枉了她，我们不该随便就这么冤枉一个小孩子，我们得向这位顾念念同学道歉。”
啊？
周围所有的人都纳闷了，刚才不是还死不承认，怎么转眼就要道歉？
王老师一听要道歉，顿时憋屈了，不过看看这位“顾念念的家长”，想着他竟然这么厉害几句话直接把胡馨月家长的工作搞丢了，那还是忍忍吧？
顾锦端却再次蹲下来。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位身姿优雅修长的男人，每一次和顾念念这个小朋友说话，都要蹲下来，笔挺的西裤因此在膝盖处打了一个折。
所以……这位看上去身份很不一般的年轻男人，非常疼爱这个小结巴？
在场的人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也曾经笑话过人家结巴，一下子就担心起来，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说了什么，万一人家追究起来，直接王霸之气侧漏，告诉自己失业了呢？
而重新蹲下来的顾锦端神情瞬间从冷漠变成了温柔，冷硬的面孔柔和了，冷漠的眼神也变得有了温度，语气更是轻声细语仿佛害怕吓到顾念念一样。
“念念，你的园长和老师，她们承认她们冤枉了你，想向你道歉，你愿意接受她们的道歉吗？”
顾念念眨眨眼睛，有些迷惘地看着顾锦端。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之前她明明说了那么多次，没有人相信她，现在突然大家都相信了，还要给她道歉？
她也不懂眼前的长腿叔叔为什么要帮她。
顾锦端越发温声道：“她们承认错了，她们知道冤枉你了，她们现在才发现，你是一个优秀的小孩子。”
顾念念垂下眼睛，想了想，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当她的小脑袋那么一点的时候，泪珠儿就顺着小脸滑落了。
顾锦端抬起手来，帮她擦掉眼泪。
这一次，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躲开，小东西沉浸在自己沉冤得雪的喜欢中。
顾锦端又帮她把歪了的小辫子扶正了，之后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让她走到了正中间。
走到了正中间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顾念念身上，顾念念有些小小的害羞。
顾锦端握着顾念念的手，望向那园长：“现在，请你们当着所有家长的面，向顾念念同学道歉。我希望各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毕竟你们刚才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污蔑了一个小孩子的品性，如果你们不好好道歉，这对她的心理将造成严重的影响。”
他这话说得挺严重，周围的家长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必须道歉。
胡馨月妈妈看着这情景，咬咬牙，就打算带着胡馨月走。
她完全不想看了，她只想知道她的工作到底怎么回事，她得赶紧走。
然而胡馨月却拍手道：“我要看园长和老师给顾念念道歉！”
胡馨月妈妈：“……”
这什么死孩子！
而这个时候，李园长已经带领着王老师以及其它几个负责顾念念所在班级的老师，站在那里，整齐划一地表示：“我们错了，我们给顾念念同学道歉，希望顾念念同学原谅我们。”
周围的家长看到这个情景，自然都觉得神奇，平时他们把家里孩子送到幼儿园，对园长和老师都是客客气气的，过年过节还要发祝福语，甚至有的还会送给老师礼物，就盼着老师能对自己孩子格外关注一下。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园长老师这样低着头给一个小朋友道歉，都觉得稀奇。
至于小朋友们，更是觉得好玩，甚至有小孩子大声嚷嚷：“王老师给顾念念道歉啦！”
还有一个小孩子好奇地喊：“原来老师做错了事也要道歉！”
李园长和王老师听到这句话，脸都红了，当着这么多家长老师的面给一个小屁孩道歉，以后她们的威严往哪里摆啊！！
谁知道这还不算完，顾锦端竟然低头，温柔地问身边的顾念念：“你愿意原谅她们吗？”
他这话一出，园长和老师心里一顿，都忍不住想骂人，还需要让这个小屁孩原谅她们才行吗？？！
但是她们还是忍不住盯着那个小姑娘，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小姑娘，谁想到她竟然冒出来这么难搞的一个家长！她赶紧点头说原谅啊！
可是顾念念却垂着眼睛，不吭声。
原谅是什么，她不想原谅可以吗？
因为那个仙女棒戳她戳得好疼，老师骂她骂得好凶，因为老师骂她，其它小朋友也跟着嘲笑她，她心里好难过。
因为自己太高，顾念念太矮，而且顾念念是微微低着头的，顾锦端看不到顾念念的表情，但是他看到了她的睫毛。
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
顾锦端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只蝴蝶展开翅膀，轻轻地擦过。
他知道她还是不高兴。
这让顾锦端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后，向妈妈承认错误，但是妈妈依然会把自己教育一番。
顾锦端想，也许即使变成了小孩子，她也需要那几个家伙受到教训吧？
顾锦端微抬眸，冷漠地瞥了一眼那几个家伙：“这就是你们道歉的态度吗？你们以为小孩子的委屈这么容易平息吗？”
那个园长和老师彻底傻眼了，敢情是她们道歉不够痛哭流涕不够捶胸顿足，所以那小孩不原谅她们？
几个老师顿时就想不干了，凭什么？她们平时哪里给家长道歉过？应该是家长给她们赔笑脸好不好！
非和她们对着干，以后是不是不想孩子来学校了？
也不睁开眼看看，现在像她们这种好幼儿园那么容易进吗？都得提前排队一年还得报她们的小托班占名额好不好啊！！
然而园长比她们想得深远。
眼前的这个男人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能片刻功夫就调查清楚了胡馨月家长的身份来历并且直接一个眼神就让人家失业，这得是多大的能量！要知道AK集团可是非常厉害的大集团，不是什么小破公司！
这样的人能量不寻常，她们幼儿园不能得罪，要不然逼急了，他非要去查录像什么的，肯定得惹出麻烦来！
于是李园长赔笑，李园长忍气吞声，带着老师们继续道歉，这一次简直是掏心挖肺一样的诚恳。
“顾念念同学，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在工作中存在很大的失误，王老师没有仔细地分辨事情的真相竟然冤枉你，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我们太不尊重你了，我们在这里，向你郑重地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园长，原谅老师，给我们一次机会。”
这一次，李园长就差哭出来了。
王老师一看这情景，也只能是几乎声泪俱下地道歉。
在场有很多家长，也有很多同学，甚至也有路过的路人，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都惊奇和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刚才还被大家嘲笑小结巴的小姑娘，此时竟然在接受这家幼儿园园长和老师的道歉。
顾锦端垂眸，再次看向顾念念。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他想给她找补回来。
如果她真得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也许她的委屈无人诉说，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委屈，只能残留在她的身体中，慢慢地消化，最后在岁月中蜕变为一道心灵的伤疤。
但她不是，她已经走过了一段艰苦的人生，曾经付出了很多心血将他们三个抚养长大。
她应该得到回报，应该享受幸福的生活，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她想拥有的。
所以，五岁的她，受了委屈的她，会有人为她伸张正义，为她生命中的小怪兽统统打倒。
而此时的顾念念，看着园长和老师道歉的样子，终于动了动嘴唇。
她犹豫了下，才艰难地说：“不，不是我，我踩的……”
这一次她结巴得更厉害了，但是没有人嘲笑她了。
嘲笑她结巴的人，要么已经在心里瑟瑟发抖，要么已经遭受失业的风暴打击，要么正站在她面前弯腰道歉。
顾锦端听着，温柔而肯定地道：“对，不是你踩的，我相信你，园长和老师也相信你，大家都知道了，不是你踩的。你这么乖，不会去踩别人的鞋子。”
顾念念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
终于有人肯相信她了，真得真得不是她踩的，为什么之前无论她怎么说，老师都不相信。
顾锦端蹲下来，拿出洁白的手帕，温柔地为她擦去了眼泪。
当这么干的时候，他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圈，像一只小兔子那样，可怜又可爱。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他小时候哭过吗，妈妈给他擦过眼泪吗，妈妈帮他擦掉眼泪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想？
正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李园长小心翼翼地地说：“既然不是顾念念同学踩的，我们道歉了，顾念念同学也原谅了，那这件事就和顾念念没关系了，接下来很多家长都要接孩子，我们是不是可以——”
她显然是想，这件事赶紧了结吧！
旁边一群家长想想也是，得赶紧接孩子呢，为了看这场戏，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谁知道顾锦端却话音一转：“不可以。”
啊？为什么？
李园长眼中浮现出一个问号，在场所有的家长眼中也都浮现一个问号。
顾锦端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园长和老师，缓缓地道：“我需要调查贵园的监控录像，因为我怀疑——”
说完，他略停顿了下，才继续道：“贵园对入园的幼儿有体罚和虐待行为。”
只是这一句，园长脸色瞬间变了，老师忽然不安起来，而旁边的家长群——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