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时蓁是第一次来真正意义上的军营。

    内心颇有点小激动，但却发现沿途中并没有看到很多士兵在操/练。

    这让时蓁有点失望, 想必陆离所在的机械部比较机密, 所以安全和保险系数要高一些。

    时蓁想，可以在少帅记忆没恢复之前, 沾他的光来军营看一眼, 圆孩子一个小梦想。

    这天, 陈闻雪终于在食堂堵住了前来打饭的曹彦。

    “曹彦哥哥，你都不出来见见我。”

    曹彦这几天一心扑在学习上, 倒真的有点忽视了陈闻雪。

    想到这里, 他脸上有些歉意：“是我不好, 我们坐那边一起吃饭吧。”

    陈闻雪开心的一笑，跟在曹彦身边。这个点儿能来食堂的都是机械部或者护理部的人，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吃饭, 倒也不显得陈闻雪和曹彦这一桌特殊。

    陈闻雪见曹彦有些愧疚，于是使劲儿地倒苦水。

    “彦哥哥, 这两天我找你们机械部找的好艰难。军营这么大, 有那么多保密基地, 我绕了好多圈子。”

    曹彦更加愧疚，把碗里每人一个的鸡腿放在了陈闻雪盘子里。

    陈闻雪继续说：“我到了你们机械部门口，门卫拦着不让我进去，我等了好久好久, 晒得脸都红了, 你都没出来。彦哥哥, 我做这些, 难道只为了你给我添的鸡腿吗？”

    ——先把亲事定下来啊。

    曹彦很明显听懂了陈闻雪的言外之意，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陈闻雪家里有钱，是千金大小姐。他自己呢？穷小子一个，靠着母亲缝缝补补和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劳作才能有现在的体面。

    这让他怎么敢把这千金大小姐抬回家。

    曹彦叹了口气：“闻雪，你还小，以后还会有喜欢的人。”

    陈闻雪知道曹彦在担心什么，他不就是觉得他自己家没什么基业，娶不了她么？

    陈闻雪这时候有些后悔当初在京北城装逼了。她家境其实也不好，只因为母亲烧饭好吃，在姑苏陈府当厨娘。

    听说十几年前那家的女儿丢了，女主人郁郁不欢，她娘便换着法子做好吃的，好不容易让女主人看起来没那么形容枯槁。之后才发现，原来女主人居然是陈司令唯一的女儿。

    当时陈闻雪还小，她娘为了哄女主人开心，把她抱在女主人身边。

    “夫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风热肯定会好的。这是我的闺女，也姓陈，比小姐就大了两岁，您要是想小姐，看看她也能排解思虑。”

    女主人起初倒是觉得心里有了依靠，悉心的教陈闻雪，甚至把她当成亲女儿看。

    ‘闻雪’这两个字也是女主人给她取的名字。

    但没过两个月，女主人突然对她生疏起来，不把她抱在怀里了，吃饭也不喂她了。

    陈闻雪后来才知道，是他那无赖的父亲那个月没钱买酒，来姑苏闹了一通，说什么‘卖女求荣’。

    陈闻雪长大后其实很讨厌自己的父亲，如果没有他当时那么一闹，说不定现在她就是陈司令的干外孙女……想要结什么亲结不到？

    虽然女主人后来态度上对她不亲了，但在吃穿用度和教育上却从来都把她当亲生闺女看。陈闻雪想，反正女主人也不是她亲妈，总归是不能掏心掏肺的，态度冷淡一点也就这么样吧。

    民国初年能被派出去留学的只有成绩特别拔尖儿的学生，陈闻雪成绩中等，距离拔尖儿还有些距离。

    她能出国，用的都是女主人的钱。

    这次能来少帅的军营当战地记者，也是借了陈老的面子。

    当然，陈老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但陈闻雪写信寄给了陈老，自然有警卫员帮她处理这件事。

    单人间的宿舍，战地记者的名额，还有那箱顶顶值钱的肉罐头。都是警卫员帮她做好的。

    让陈闻雪最担心的是，女主人在结亲这件事上，好像并不打算出手帮她。

    陈闻雪不敢跟女主人撒娇，只是隐隐提到过自己看上了姑苏军政府一位官员……

    陈闻雪至今都忘不了女主人看他的眼神，疑惑中夹杂着失望。

    那天女主人直接说：“我有些乏了，军政府不是我能插得进去手的，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与更加卓越的人惺惺相惜。”

    再后来女主人对她的拜帖视而不见，只是派人来问她想不想出国，毕竟现在很多优秀的人都出了国。

    陈闻雪自然牢牢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她跟着同行的人来到了京北城，见到了曹彦。

    当时，陈闻雪是这么自我介绍的：“我家在姑苏，有几处别院，有机会请大家去做客。”

    曹彦那时候参加了留学选拔考试，名列京北城第二。他相貌清隽，笑容温暖，陈闻雪一眼就瞧上他了。

    陈闻雪想，她一定得嫁一个有本事的。最好家里没多大基业，要不然就算有女主人帮衬，这些有门第的家族肯定也看不上她这个厨娘的女儿。

    陈闻雪笑着问：“曹彦，我还以为你可以考第一呢。”

    发榜的考官就在旁白，他认识曹彦，说：“曹同学功课扎实，拿到这个好成绩不在意料之外。”

    陈闻雪又问道：“那第一是谁？”

    “第一啊，是个顶顶聪明的小姑娘，但她说放弃这个名额，不出国了。”

    既然是个小姑娘，那就不能列入择偶人员，陈闻雪不再多问。

    陈闻雪以为曹彦会跟自己一起去美国，就算不在同一个大学，但好歹也能经常写信互相照应不是？

    结果到了最后一刻，曹彦去找了负责人：“报告，我也不出国了，我想留在京北大学。”

    之后陈闻雪一个人出国了，她成绩不好，自然不可能去顶尖大学，身边的男生比起曹彦来都差了一大截。

    而那些跟曹彦差不多的，在名校的男生们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可着劲儿学出一身本领报效祖国。他们根本无暇找对象。就算要找，也基本上是同校的女生，大家经常在一起做小组讨论，自然就熟起来了。

    陈闻雪只出国了一年，就匆匆回国，她本来就没那么喜欢学习，在国外也是混混日子。自然不可能像女主人期待的那样，让自己越来越优秀，然后嫁给同样优秀的男人。

    她现在认识的人中前途最光明的就是曹彦，陈闻雪回国后连姑苏都没回，直奔京北。她还担心曹彦说了亲该怎么办。

    幸好，曹彦这个书呆子一心学习，连对象都没有呢。

    可陈闻雪又觉得无计可施，她都追来兴安军营了，曹彦居然还一直把她往外推。看来他还是个固执的书呆子。

    陈闻雪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曹彦：“如果我家境跟你一样，没有任何基业，你是不是就愿意娶我了？”

    曹彦失笑：“这怎么能混为一谈？闻雪，我真的配不上你。”

    陈闻雪说：“那你就努力一点，好不好啊？”

    曹彦没说话，低头吃饭。

    陈闻雪把他的鸡腿还给他：“哼，谁稀罕你的鸡腿。”

    曹彦筷子一顿，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他说：“我会加油的。”

    陈闻雪笑了，她又问：“那我能不能闲了就去机械部找你啊？”

    曹彦正在思考。

    陈闻雪撒娇道：“我想多看看你，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你学习，我摸鱼。

    曹彦说：“但机械部有规定，外人不能随便进入。”

    陈闻雪跺跺脚，这该死的规矩。

    他们吃完饭，陈闻雪拒绝让曹彦送她，反而要把曹彦送回去。

    “你的时间比我的时间宝贵多了，有送我的时间你都能画一部分工图了。我那边清闲，最近没什么事情。”

    两人走到了机械部门口，大老远就看到一个个子特别高的男人带着一个明显没穿军装的姑娘进了机械部。

    陈闻雪：“……”

    曹彦：“……”

    陈闻雪眼神幽怨，说：“不是说不能带外人进去吗？”那个女人还不是军队里的人呢。

    曹彦咳嗽了一下：“规定是有，但刚进去那个人是我们机械部的部长，他的权力应该大一点。”

    陈闻雪说：“好吧，我走啦，别看其他女人啊。”

    曹彦脸红了一下，有点过分纯情。

    陈闻雪很满意他的反应，这样的男人，肯定不会勾三搭四。

    ·

    时蓁根本没发现女主陈闻雪已经来到了军营，两人甚至大老远打了个照面。

    她跟着陆离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机械部。

    进门后，时蓁打量着这里的布局，只觉得十分高端，各种仪器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陆离停下脚步，给时蓁打量的时间，随后问她：“怕吗？”

    时蓁摇头：“不怕，这里挺好的。”

    时蓁唇角的笑不似做伪，眼底也一派坦然，这让陆离又高看了时蓁一分。

    当时他刚接触机械的时候，看到这一屋子的排线版和各种机器，都觉得有点难受。

    但时蓁是真的不怕，上辈子看得科幻电影里经常有类似场面，只不过这次是真正呈现在眼前的罢了。

    时蓁作为一个胎穿者，对这个年代特有的缝纫机并不陌生。

    甚至在陆离问她要去试一下吗的时候，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曹彦跟陈闻雪告别完，推门进入机械部，入目便是坐在缝纫机后，刚刚那惊鸿一瞥的姑娘。

    灯泡的光昏黄，他看不清姑娘的长相。

    但那个缝纫机，陆工做了两天，最后还用锉刀小心的把每一个不平整的地方磨平。

    曹彦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感慨，突然间，机械部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曹彦身边经过，他转头只看到了那人肩膀上两颗明晃晃的将星。

    这是——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