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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胆小的任科
    今晚?今晚是任科负责值班,按他晚上老是偷溜回家睡觉的上班习惯…今晚他可怎么弄?

    其实在我们县医院里,病人过世后,遗体要什么时间运走,具体运到哪里,死者家属并不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就像刘老汉这次去世,他的三个儿女们还没商量好葬礼的具体事宜…说白了也就是还没商量好那三万块钱具体该怎么分,所以暂时就没顾上考虑刘老汉尸体的事。

    但那可是个六人间的普通病房,不是只有他们爹一个病人的vip病房。

    他爹是俩腿一蹬死的痛快,人家其他五张病床可都还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躺着五个病人呢。

    而且好巧不巧,那五个病人也都是相对危险的老人家,所以病人的家属非常忌讳房间里有这么一具尸体。

    哪怕这尸体不久之前还是和他们身份相同的病人,那他们也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太晦气了。

    所以在病人们的强烈建议下,医院方面提出,要尽快把尸体运出病房。

    但新医院又没有存放尸体的地方,所以就要按规矩,把死人送到我看守的那个太平间。

    蒋正和我告别,回他单位去上班,我独自回到楼上病房,和胜利解放一起先把尸体抬到一部担架车上,再乘坐电梯把尸体运到地下停车场。

    在停车场把尸体装进运尸车上的冷冻棺里,之后就是等刘家姐弟叫第四个帮忙抬棺材的人。

    按风俗,这个人必须是他们刘家自己去叫的自己家的朋友,不能是陌生人,也不能是他们刘家自己的家里人。

    在等待帮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群人一直待在地下车库。

    车库很安静,安静到即使刘家三兄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无法避免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从他们仨的对话中听的出来,那三万块钱意外之财的突然出现,并没给他们带来能维持太久的喜悦。

    因为他们是三个人,而钱却碰巧是三万块,这…这简直太难平均分配了。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一人一万正好ok。

    想必尚三竿之所以选择这个钱数,应该也是基于这种想法。

    但这三个亲兄妹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刘家两兄弟都觉得,刘大姐是女的,而且早已经嫁出去了,爹妈在的时候,家里都没给这女儿在族谱上排过名,所以肯定不能平等的也给她一万。

    刘老大的意思是,好歹也是实在亲戚,给她五千,剩下的他和刘老.二平分;刘老.二的意思是,毕竟嫁出去就不算一家人了,干脆一分都不给她,自己和老大一人一万五。

    毕竟三万块钱除以二的话,也是很轻易就能被除尽的嘛,说不定父亲留下的钱是这个数额,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呢。

    刘大姐当然是不同意自己这俩兄弟的观点的,她认为既然留的是三万,那他们爹的意思,肯定就是他们仨一人一万。

    所以三个人一直争执不休。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这仨人即使再争执,也没进化到要打架的地步,几个人只是各自据理力争,互不相让,互相试图靠嘴皮子说服对方。

    于是,我就听到他们说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庭往事,仨人都在试图靠这些往事中的细碎线索,来证明自己有资格更多的得到这笔钱。

    一直到他们找的帮手赶到,这仨人还是没商量出个结果。

    帮手来了,我们一群人就一起上了运尸车。

    在车上,三兄妹还在争执不休。

    而那个刘老大请来的帮手,不知道是真心想帮忙,还是觉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忽然在刘家三兄妹的争执中,插了一句很要命的嘴。

    他说,别光想着分那钱的事儿了,你爹的葬礼可是需要花钱的,所以你们最好先想想,这花钱的事儿该怎么分配吧。

    帮手说的话,成功的让刘家三兄妹争执的复杂性,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一直到我们赶到老县医院,在任科好奇的目光中把冷冻棺成功放进太平间,这三人还没争执出个结果。

    解放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拖沓,直接让他们全都上车,跟着车回新医院,先把老人家看病的账结完再说。

    又是一笔开支,三兄妹的争执随之又复杂了一层。

    至于我,则留在了老县医院里。

    一来新医院那边没我啥事了,我没必要回去;二来这也是任科上任以来,第一次在他值班时来‘活儿’。

    作为本岗位的‘前辈’,我多少也该跟任科叮嘱一下注意事项。

    目送所有人都离开后,我便和任科先回了门岗室。

    “这是…死人了?”

    任科主动问了一句。

    我说道:“嗯,刚病死了个老大爷,今晚要在太平间停一晚上,他家人可能还会来守灵,任科,今晚就辛苦你了。”

    任科眼神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什么意思?要把尸体放在这里?什么要我辛苦?要我辛苦什么?你在说什么?”

    看着任科这副紧张的样子,我挠挠头,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对他说道:“那个,任科,可能也怪我之前没说清楚,不过…王工带您来入职前,他也没跟您说过咱这工作的具体内容都包括吗?”

    “说了啊…”任科说道:“就是看门嘛,空楼,空门,一直看门,看上一段时间,等这楼拆迁以后我就可以官复原职了,我现在就是在体验生活,我其实…”

    说着说着,任科又开始强调起了他对于原单位的重要性,甚至是不可替代性。

    我抬抬手打断他说道:“是是,我知道您肯定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眼下您这不是还在这儿呢嘛?当初不是也跟您说过,咱这儿偶尔会来‘活儿’嘛,所谓的‘活儿’,其实就是指这个…”

    我指了指太平间方向,继续说道:“倒是也不用您做什么,就是晚上在这儿盯着点…”

    “不用我做什么?这难道还要我做什么?跟一个死人同一个院子里呆着就够可怕的了,还想要我做什么?”

    任科有些激动的打断了我,他好像很惶恐,又好像很委屈。

    “可怕?任科你…你害怕死人?”

    我有点意外的问到。

    任科没回答我,而是站起身,姿态很急躁的在门岗室里来回踱起了步。

    看他这样,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就这么干看着。

    任科来回踱了至少五分钟的步,这才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到我面前站定,用郑而重之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小赵…你看…今晚…咱俩能不能…换换班?”